47 貓大仙（二）

貓大仙（二）

這聲貓叫來得十分突兀，像觸發了什麽機關一樣，溫雲雲覺得腦門仿佛被人輕輕敲了一下，陷入混沌的思緒突然間如雲霧散開，一下子清醒過來。

她疑惑地轉身，四處逡巡。院子裏空蕩蕩的，并沒有看到有貓咪的身影，只有牆角的水缸投下了一片陰影。

這時，溫雲雲才覺得不太對勁。

“明明院子的門是從裏面用木棍拴上的，姥姥怎麽會說自己沒帶鑰匙呢？還有，姥姥都去醫院了，媽媽怎麽不陪她回來呢？”

她思索着，小小的腦袋，怎麽也想不明白。

外面的姥姥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叫嚷着讓她開門。

周圍的鄰居住的都遠，就算她們這裏吵吵嚷嚷的，也沒人聽到。

溫雲雲吞了吞口水，雖然是大冬天，不知怎麽的，她居然手心有點發汗，心裏也開始害怕起來。

“外頭的人是不是姥姥呢？”她想，“姥姥平時不會對我這麽兇的。難道外頭的人是壞蛋嗎？是人販子？”

大概各地的家長都有用人販子來吓唬小孩的傳統吧，特別是外頭那種收廢舊的老頭。他們往往騎着三輪車收廢舊，走街串巷，車頭挂着個鈴铛，叮鈴叮鈴的。

如果家裏小孩調皮，不聽話，一聽到鈴铛響，家長們就會吓唬他，說賣小孩的人來了，你再不聽話，到時候就把你拐走，以後就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而且你每天還要幹好多的活，吃不飽飯，還要挨打。

因為溫雲雲畢竟只是一個還在上小學的小女孩，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強。外頭的姥姥聲音越來越大，語氣也越來越兇，把溫雲雲給逼哭了。

她抽了抽鼻子，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水，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溫雲雲趴了下來，大門和地面之間有條縫，并不嚴實。她趴在地上，眯着眼睛，想從那條縫裏面看清楚外面的姥姥長什麽樣子。

她看到了一雙毛茸茸的腳，一路往上，是兩只黑幽幽的眼睛。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眼珠子變成了幽綠的顏色，閃着貪婪的光芒。

“啊！！”溫雲雲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她怕極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腿軟得根本站不起來，只能不停地挪着往後退。

那，那不是她的姥姥！

而且，被看到了……外面那個怪物……看到她了！

門被敲得砰砰響，“姥姥”的聲音也越來越尖銳，“妹妹，給姥姥開門啊，開門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從門縫下硬是擠了過來，肆意揮舞着。溫雲雲猝不及防之下，被抓住了一只腳。

“啊啊啊啊啊啊啊！！”溫雲雲情不自禁發出一連串尖叫，小臉驚恐得皺成一團。

她拼命蹬着腿，使出了了吃奶的力氣。但那只爪子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腳，怎麽也掙脫不開。

“喵——”

那個貓叫聲又來了，不知為何，“姥姥”忽然停住了，溫雲雲趁機把自己的腳給收了回來。

她不敢再停留在院子裏面，而是拼盡全力站起來，往屋子裏面跑。身後傳來了貓叫聲，還有不知名的野獸嘶吼聲。

“砰”的一聲，溫雲雲把門關上，又費力地搬來了桌子抵住。然後她跑進卧室，把門窗給關上反鎖，又鑽到卧室的衣櫃裏面，雙手抱膝，低低地抽泣起來。

良久後，她聽到外面有汽車發動機的轟隆聲，有人在拍門大喊，“雲雲！”

……

在看到那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貓以後，修遙和宮玄心中都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他們加快了汽車行駛的速度，風馳電掣地趕到了溫雲雲的外婆家。

汽車在農家院門前停下，修遙忽然抽了抽鼻子，“有妖氣。”

妖氣并不算濃烈，大概是二階煉骨期的樣子。

盡管如此，修遙也并沒有掉以輕心。他給自己和宮玄加上了一層防禦法術，然後才下了車。

院門前的雪地裏，那是妖氣最濃郁的地方。修遙東嗅嗅西聞聞，最後撿起了一根黃色的毛發。

宮玄拍了拍院子的門，大聲呼喊溫雲雲的名字。過了許久。才有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應了他。

“不對勁。”修遙又發現了一處可疑的地方，他跟宮玄用神識溝通，“這裏還有另一只妖的氣息，而且還帶着一絲香火之力。”

淡淡的香火之力跟之前修遙在陰那裏感覺到的很像，就是那種被人祭祀、供奉過後，才能産生的信仰的力量。

溫雲雲不肯開門，宮玄打了她媽媽的電話，讓她媽媽跟她溝通之後，溫雲雲才開了門。

小女孩眼眶通紅，臉上滿是淚痕，衣服也皺皺巴巴的。宮玄吃了一驚，摸了摸她的外套，上面還濕漉漉的。應該是在雪地裏滾過之後帶了雪水，室內有暖氣，化了開來。

“雲雲，這是怎麽回事？”宮玄問道，“你在院子裏面摔倒了嗎？”

溫雲雲一開始不肯說，後來宮玄耐心地跟她溝通，才撲到他懷裏哭了出來。

她年紀小，有些東西講不太清楚，勉強磕磕巴巴地把事情的經過給講了，還一抽一抽的。

宮玄趕緊安慰了她一番，儲物袋裏面有鎮定安神的藥丸。他給溫雲雲兌水喝了，女孩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溫雲雲被放在後座，腦袋下墊了枕頭，蓋上小毯子。

在宮玄照顧這個小表侄女的功夫，修遙已經把房子給轉了一圈。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神龛的神像上，如果溫雲雲在的話，她就能發現，神像不知為何好像顏色暗淡了許多。

橘貓微笑的嘴角也開始向下撇，那個小八字眉有點愁眉苦臉的意味。

“是你嗎？”室內寂靜無聲，沒有任何回應他的話。修遙的聲音聽起來就像自言自語，但他心中已經認定了事實。

宮玄把門窗通通鎖緊，為免姑媽擔心，他給周瀾回了電話，說已經接到人了，即将返回。然後，他們開了車子離開了這裏。

車子沿着來時的道路往回開，修遙若有所感，回頭望去。遠處的山峰仍然沉寂，一無所得之下，他收回了目光。

“呼……呼……”某棵高大的松樹後，傳來了大型食肉動物的喘息聲。幾滴鮮血滴在了雪地上，猶如在雪白的宣紙上綻開了朵朵豔麗的梅花。

一只野兔不知道從哪裏跑了出來，它豎起上半身，機警地在原地望了望。

突然，它耳朵動了動，應該是感覺到了什麽，剛想一躍而起，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住了，一路拖到了樹後。

兔子唧唧叫着，旋即沉寂下來。很快，樹後只剩下撕咬的聲音了……

修遙和宮玄回到姑媽家時，已經是淩晨。溫雲雲在車上睡了一覺，顯得精神了一點。

姑媽在院子門口翹首以盼，一見到車停，就迎了上來。

宮玄開了門，把小姑娘抱下來。小姑娘一見到自己的阿婆，立馬癟了嘴，原本鎮定住了的情緒爆發，一下子哭了出來，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流，打在姑媽的脖頸上。

“哎呦，我的囡囡哦。”姑媽看她哭得這麽厲害，心痛得要命，顧不得多說，把她抱進了屋子。

對于溫雲雲口中的妖怪，還有貓貓，大人都是敷衍的态度，以為是小孩子一個人太害怕，想象出來的。

至于知道一些真相的修遙和宮玄，也不會多說。

半夜，萬籁俱寂，只偶爾聽見不知什麽夜枭的聲音。

修遙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宮玄睡到一半，醒了。他坐起來，暖氣吹多了有些口渴，想去倒杯水喝。

路過客廳時，宮玄忽然注意到，裝着神龛的那個房間，亮着微微的光芒。

回來的路上，趁着溫雲雲在睡覺，他已經跟修遙分析過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其中一方應該是姑媽家供奉的那個貓仙。

宮玄開車，修遙便用手機搜索了一下北方關于貓的傳說。其中一個就是貓臉老太。

說的是在建國以前，北方流傳着貓臉老太的傳說。關于貓臉老太的來源，衆說紛纭。

有的說她本來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因為生前被兒子和兒媳婦虐待死了，怨氣太重，從棺材裏面詐屍，長出一張貓臉回來複仇。

也有人說，是一個老太太下葬的時候，養的老貓忽然撲到棺材上。貓有靈性，老太太一下子起了屍，臉上長了貓毛，手指甲也變長，變成了貓爪子。

這些小道消息在網上流傳的很廣，真真假假，也成了一些小說的素材。

回來後，宮玄也跟姑媽打聽了一番。這貓仙，主要是雪風嶺附近人家才會供奉的，出了這片地兒，外邊的人都不認。

而雪風嶺人家，家裏面流傳的故事跟這些完全不一樣。

雪風嶺從前呢，山上有一座神廟，荒廢很多年了。不知道從哪一天起，裏頭的神像就換成了一只貓咪。

有進山的獵人看到了，嘗試着供奉祂，結果發現這神仙很會捉老鼠。農民們一年到頭，不就是守着糧食過日子嘛。于是越來越多的人就開始供奉那只貓，稱呼祂為“貓娘娘”。

後來流傳下來，後輩們也不去追究來源，成為了一個當地的傳統習俗。

現在看到供着貓娘娘的房間門縫裏透露出一絲光亮，明顯裏面亮着燈，宮玄不由起了疑心。

他在自己身上施了一個防禦法術，又做好了一記瞬發的火球，才蹑手蹑腳地走近房間，悄悄地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