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貓大仙（三）

貓大仙（三）

房間門并沒有上鎖，宮玄把門把手輕輕往下一按，門便被推開了。

外面看着微弱的光線，門一開後便明亮了許多。他輕輕探頭進去，沒有發出一丁點動靜。

放置神龛的地方，不知何時多出一只肥嘟嘟的胖橘貓。

人家常說：“十只橘貓九個胖，還有一只壓倒炕。”而這只橘貓可謂是宮玄見過的，最大最胖的橘貓。乍一看，他還以為房間裏來了一頭小老虎。

胖橘貓在木桌上盡情地舒展着肥嘟嘟的身體，把自己攤成一張厚實的貓餅。它尖銳的爪子不停地彈出來又收回去，軟軟的肉墊也松開，變成梅花的形狀。

看起來他明顯對自己的重量沒有一點AC數，沉重的體重壓得木桌搖搖欲墜，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在它側頭的時候，宮玄清楚地看見它額頭上一個若隐若現的“王”字。

在橘貓舒展身體的間隙，以宮玄修煉過後良好的視力，能夠清楚地看見這只橘貓雖然很胖，但是明顯有些憔悴。

它的皮毛不夠光亮，十分潦草，而且腹部明顯帶着傷痕。

宮玄仔細觀察了一番，不像是人類留下的痕跡，反而像是幾道爪痕，應該是某種食肉類猛獸留下的痕跡。

這時，他才注意到，房間裏彌漫着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等懶腰伸夠了，疏松了一通筋骨之後，胖橘貓站了起來。它的頭靠到神龛上，圓乎乎的胖臉對準那尊神像，粉色的鼻子陶醉地深呼吸。

“咻”的一下，一縷肉眼可見的薄薄青煙從神像上飄了起來，像一條細線一樣被引到了胖橘貓的鼻腔之中。

只有短暫的十秒鐘，細線便消失不見，而胖橘貓就像吃了一顆“十全大補丸”一樣，整只貓都變得容光煥發，皮毛更加光滑美麗，腹部的傷口也愈合了，只留下幾道淡淡的白色印記。

宮玄正凝神細看，一道聲音忽然從他的身後傳出，“阿玄，你在這裏幹什麽？”

是修遙的聲音，宮玄吓了一跳，他根本沒聽到修遙是什麽時候來的。等他反應過來，卻沒來得及看修遙，而是望向了那只胖橘貓。

胖橘貓也被吓了一跳，而且相比宮玄的驚訝，他顯得害怕多了，渾身橘色的毛發都豎了起來，像只圓滾滾的刺猬。

胖橘貓嗚嗚地叫了一聲，尾巴豎起，自己直接原地跳了起來。蕪湖，起飛。

“咦？原來是只偷吃香火的大橘貓。”修遙變成了人形，還穿着宮玄的睡衣。

大了一碼的睡衣穿在他身上，顯得松松垮垮的，露出半截手腕子，褲腿一只卷起，一只拖拉着。

他看到大橘貓，眼前一亮，眼神裏帶上了一點躍躍欲試的興奮。

橘貓可沒有他那麽激動，只見它身上爆發出一股靈氣，接着身影便開始虛幻起來。

“想跑？”修遙眯了眯眼，手上掐訣。橘貓施展到一半的動作，頓時硬生生地停住了。

接着是“砰”的一聲，肥橘貓一下子砸在地上，把地板都震了一震。

幸好宮玄在修遙動手的時候，就當機立斷關上了門，并在門口貼了一張妖市裏買的隔音符。不然現在整個房子的人都要被震醒，被吸引來他們這邊了。

“啊嗚——”胖橘貓見自己百試不爽的逃跑法術居然被阻斷了，不由得焦急地嗚嗚叫了起來。

從它那張被肉擠得五官狹窄的胖臉上，修遙居然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的焦急和恐懼。

“好你只胖橘貓！”修遙雙手叉腰，橫眉冷目，就要說一番電視劇上學來的審問話術。然而他穿的空蕩蕩大碼衣服已經堅持不住，直接滑下肩頭，露出雪白的皮膚。

修遙氣勢被一滞，原本腦子裏面打好的草稿又忘了。

他趕緊把衣服提上去，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問你，你為什麽要來這裏盜香火？”

橘貓看了他一眼，大概是看出修遙雖然很強，但腦子不是很好使不突然露出一種很鄭重的表情。

只見它開始輕輕地咳嗽，咳了幾聲之後，居然換上了一副人類的嗓子，是一個嫩嫩的童聲。

“我沒有偷食香火，這本來就是給我的。”它義正言辭地說，随即又換上一副忐忑的表情，小心地偷觑着修遙和宮玄的神情，生怕這兩個人是那些什麽除妖的道士，把他給随手滅了。

它無聊的時候，經常跑到那些供奉過它的人類家裏面看過電視。裏面的道士、和尚們經常說什麽“妖孽”“人妖殊途”之類的話，整天嚷着要打打殺殺的，真是要吓死妖了。

“诶，你居然是一只小公貓。”修遙聽着它的聲音，吃了一驚。

只見他一下子把貓給提了起來，那只手明明纖細修長，卻有着橘貓不可抵禦的力量。

橘貓如同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不是，是命運的後脖頸，直接被修遙提了起來。

“哇，原來你真的有蛋蛋呢！”修遙看着那圓鼓鼓的貓蛋蛋，感覺很新奇，甚至想上手去摸一下，引得橘貓發出了驚恐的嘶叫聲。

“不要不要，你這個壞蛋！”它本來老老實實的，一下子慌了，手腳并用，想掙脫修遙。

宮玄看着這個有點“逼良為娼”意味的場面，無奈扶額。他還是阻止了修遙的動作，畢竟那也太冒犯人家了。

“遙遙，先把它放下來，我們還有話要問他。”

“好吧——”修遙嘴上答應，但沒有馬上把橘貓放下，還是掐着它的後脖頸。

橘貓被倒吊成一根粗壯的貓條，長尾巴和手腳都垂了下來，一臉無辜地看着他們。

雖然修遙根本沒有理會它剛才的說話內容，重點完全偏離，但宮玄還記得他們本來要問的話。

“這麽說，你就是雪風嶺家家戶戶都在供奉的貓娘娘？“他問橘貓，但心裏面已經有了答案。

“是呀是呀！！”大橘貓被扼住，不能點頭，只能瘋狂搖尾巴，贊同樂的說法，同時抱怨道，“不知道是哪個家夥給咱起名叫貓娘娘，咱根本不是母的，咱是公的！”

“你是這裏的靈獸嗎？”宮玄詢問，“你知道雪風嶺貓臉老太的傳說嗎？”

“知道呀。”橘貓說，“咱聽說過，咱也不敢問，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咱在這住了那麽多年，咱只知道咱自己一個貓妖，沒聽說過有第二個。”

“那你是怎麽成精的？”宮玄問。

“唔……”橘貓只是猶豫了一下，它脖子上的力道馬上就加重了。

修遙瞪了瞪它，一雙水眸認真起來，居然散發着淩厲的氣勢，直接吓唬它，“快點兒說！不然我就把你給炖了，吃貓肉！”

橘貓果然被他吓到，立刻就交代了，“哎呀，大王，咱說就是了，不要生氣呀！”

橘貓一口一個“大王”，修遙是妖丹境界，橘貓才是個精怪期的小妖。在橘貓這只鄉下小貓妖的心裏面，修遙确實算得上是“妖王”了。

“咱本身就是一只普通小橘貓，只不過活得久了些。在咱十九歲那年，咱的主人去深山裏面。大雪天的，在深山裏面迷路了，出不來。”

“咱就去找他，把他救了，結果咱自己被凍死了。咱死後，主人就給咱立了一個小神龛，供奉咱。年年都有魚蝦和大雞腿吃。”

說到這裏，胖橘貓舔了舔嘴唇，臉上也露出回憶的神色。很顯然，那魚蝦和雞腿對它來說，是那麽美味。

“咱一開始吃不到，後來有人上山拜咱，說要讓咱幫他捉老鼠，給咱小魚幹吃。咱同意了，咱受了他們的香火，突然就能吃到雞腿跟小魚幹了。那時，咱心裏面突然就知道，咱可以吸收這香火之力。”

“他們就叫咱做貓娘娘。”說到這裏，橘貓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幫人，眉毛下面挂兩蛋，只會眨眼不會看！咱不叫貓娘娘，咱叫大毛。咱也不是母的，咱是公的呀！”

事情到這裏就明白了，橘貓大毛是本地土生土長的生靈。因為救了人，人家給他立了祠，供奉他，從而蛻變成了類似山神的存在。

只不過他這個山神不像陰那麽強，只是第一境的精怪期。但是借助地利，還有山神位，大毛可以跟煉骨期的第二境妖怪鬥上一鬥。

既然大毛是本地的山神，那說明就算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修遙就把他放回了木桌上。大毛一到桌上，就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他警惕地瞄了修遙幾眼，沒有立即逃跑，而是抖了抖毛發，舔了舔爪子。作為一只有信衆信仰的山神，大毛認為，時刻維護良好的形象是很有必要的。

“對了，”大毛想起來一件事情，“你們不是溫雲雲那姑娘家的親戚嗎？今天她自己一個人在家，差點就被襲擊了，後來還是我出手才救下來的。”

說着，大毛驕傲地挺了挺胸膛，肉浪一波一波的。

“是你救了雲雲？”宮玄想到那個車前劃過的黑影，問道，“在我們開車時候，我差點兒撞到的那個就是你，是嗎？”

“對啊！”大毛一邊說，一邊舔自己的肚皮，“幸好我閃得快，不然就被你給撞到了。”

“抱歉。”宮玄帶着歉意地笑笑，緊接着問，“那你知道襲擊雲雲的是誰嗎？是什麽妖怪？”

大毛搖了搖頭，“那是個外來妖怪，我也不知道它叫啥。它身上很臭很臭，而且很恐怖。我鬥不過它，還受傷了。”

大毛沮喪起來，舔毛也舔得沒那麽起勁了。

宮玄和修遙早有猜測。在溫雲雲的話語中，小姑娘說有貓叫聲。他們就猜到可能是這只橘貓救了溫雲雲。

所以修遙方才對大毛也只是口頭恐吓，并沒有真正地對橘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