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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變故只在一瞬間,在很多人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有個人影疾風一樣沖上了比武臺。
是裴玦。
他抓起傷痕累累的慕容珙,雙目猩紅,額上青筋暴起,顧不上害怕他渾身冒着的黑氣,也沒時間去看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一把開了靈智的魔刀。
他現在關心的只有他大師兄的去處,一個剛剛還好好站在那裏的人,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我大師兄呢,你把他弄到了哪裏?”
他幾乎是咆哮着喊出這句話的,因為他前所未有的感覺到了心慌。
被抓的人眸子裏滿是困惑,似乎根本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雙手抱頭,看起來很是痛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什麽都想不起來。”
看得出來他很痛苦,但現在這個時候裴玦不可能就這麽放他離開。
他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照着他的臉直接給了一拳:“你給我清醒一點,我問你,我大師兄他人呢?”
被揍了一拳慕容珙倒是也沒有發怒,他知道當下情況萬分危急。
于是強忍着針紮似的疼痛,拼命回憶剛剛到底發生的一切,憑借腦海裏那些零碎的片段,想要得到些蛛絲馬跡。
突然,他指着掉在地上的那把刀:“是那把刀,它瘋了。對決時我突然頭痛欲裂,他發現不對就立刻停下,想過來查看我的情況。”
說罷他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頭:“那把刀是活的,我控制不了它,淩雲靠近我的時候被砍傷,然後我就沒有印象了。”
裴玦聞言頹然跌坐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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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臺前他還跟大師兄說要向他彙報一下自己這段時間修煉的進益。
他還等着看他大師兄打敗慕容珙呢。
現在什麽都沒了。
風徹和幾位當世大佬圍着那把刀進行了全方位分析,想要搞明白它的詭異之處,但毫無頭緒。
當今世界的修者對魔氣這種東西只能說是一知半解,知道它存在,但具體是什麽沒人能說出來。
為什麽它消失了這麽多年如今卻出現在這裏?
他們連探查都不知該從何處着手。
那把刀現在已經沒了剛剛那令人驚悚的樣子,除了布滿刀身的花紋之外跟普通的刀沒什麽兩樣。
那只血紅色的眼睛似乎只是周圍人的錯覺。
出于安全考慮,所有人都被遣散了,主辦方組織大家有序回到自己的駐點,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裴玦在那裏呆呆的坐了大半天,旁邊是失血過多十分虛弱的慕容珙,他們兩個現在看上去一樣凄慘。
楚淩雲的消失給所有人的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這種好似被扼住咽喉的未知是最令人恐懼的。
溫曦出面讓人把慕容珙擡下去醫治。
然後她彎下身子勸慰失魂落魄的裴玦:“師弟,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大師兄莫名消失,我們每個人都很着急,但你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不是嗎?”
對面的人毫無所覺,仍舊雙目無神,像具失了靈魂的木偶娃娃。
溫曦嘆氣,裴玦雖說家庭和睦,沒有兄弟阖牆這一類的煩擾,但他很小的時候就上了山,幾乎可以說是跟着楚淩雲長大的。
他的成長修煉乃至其他所有一切都或多或少受楚淩雲的影響,那是他精神支柱一樣的大師兄。
在他心裏,楚淩雲已經是最重要的親人了,短時間內遭受這樣的打擊,接受不了也可以理解。
溫曦實在是勸不動他。
這時候對面過來兩個人,是路銘堯和陸清璃。
路銘堯是不想看着自己兄弟頹廢崩潰,但他的嘴又實在說不出什麽勸慰的話來。
想了想他就去把陸清璃拖了過來,想着就算說句話也是好的,這樣一直沉默叫個什麽事兒啊。
溫曦對着陸清璃點了下頭,然後跟路銘堯一起離開了,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陸清璃其實是一頭霧水的,她莫名其妙被拉過來,還領了個這麽重要的任務。
楚淩雲突然消失,她震驚之餘也很擔心,但這種程度跟裴玦完全沒有辦法比較。
她不覺得自己能安慰到他什麽。
被路銘堯拉過來的一路上她都很無措,明明在場的三個人裏,她是最沒有資格在他失意的時候去安慰的。
現在,她看着那個平日裏總是溫暖和煦,臉上永遠帶着笑的男孩子就這樣癱坐在比武臺上,腦袋耷拉着,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去了靈魂。
莫名的,她感到十分難過。
她想,也許她真的做不了什麽,但她能陪着他,有個人在旁邊總是好的。
裴玦感覺到有人緩緩在旁邊坐了下來,他知道這個人陸清璃。
要是換在平時,他肯定非常開心,并且緊張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不過現在,這些心思全都都收起來了。
他很害怕,害怕師兄遭遇什麽不測。
那是魔氣,即便他的大師兄天賦修為都超過同齡人很多,但也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他第一次怨恨自己,恨不夠強大,恨自己懂得東西不多,師父和長老們都能出一份力,在想辦法去還原事情真相,但他只能像個懦夫一樣在這裏發洩情緒。
他很痛苦,很無措,也十分悔恨。
陸清璃在這時開了口:“裴玦,你覺得自己像個孩子嗎?”
他擡起頭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雙盈滿了細碎溫柔的眸子,現在正認真的看着他。
“不。”他沒有一絲猶豫。
陸清璃笑了:“對啊,其實你已經很厲害了,勇敢而無畏,現在只不過是需要一個宣洩口而已,接下來你會用行動證明的不是嗎?”
裴玦默默點頭,在這裏毫無用處,還丢大師兄的人。
總有他能幫忙的事情,他要去出一份力而不是讓別人花精力照顧他的情緒。
陸清璃說完就繼續安靜的坐在他旁邊,他自己會想通的,她能做的只有等。
片刻之後,裴玦起身,朝坐在地上的陸清璃伸出手:“起來吧,我送你回去,然後去找我師父。”
地上的姑娘笑了,然後緊緊攥住了他的手,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種名為溫暖的力量。
陸清璃最終也沒有回去。
在他們兩個起身準備要離開比武臺的那一瞬,裴玦有感應似的睜大眼睛,看到了遠處躺着的那個身影。
他跌跌撞撞跑過去,在那人身旁跪下。
竟然是楚淩雲。
他就這麽被扔在冰冷的青石磚上,身上的衣袍破爛不堪,全身上下到處是傷口,除了那張臉竟沒有一塊完整的血肉,整個人像是剛從血水裏撈出來。
裴玦顫抖着去為他把脈,随即驚恐的睜大眼睛,他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陸清璃接手探查,發現他全身筋脈盡斷,靈根被人盡數碾碎,神魂動蕩不安,修為盡毀。
好恐怖的手段,好惡毒的心思。
必須得盡快醫治,這麽嚴重的情況下,保住命最為重要。
裴玦立刻給自家師父傳了信,并且告訴他們要封鎖消息,這種情況不能被更多人看到,否則勢必會引起恐慌。
風徹掌門帶着幾個天機門長老趕過來接走了楚淩雲,封了一間屋子,啓動獨門法陣為其續命。
三日之後,封印解除,風徹掌門拖着滿身的疲憊走出來,看上去像是蒼老了二十歲。
他看着守在門外寸步未離的小徒弟,艱難扯出一個笑:“還好,命算是保住了,我跟你幾個師伯合力,保住了他的心脈,又在他體內種了我們天機門獨有的幻生咒,暫時無礙。”
裴玦不解:“師父,為何是暫時,那師兄,他的修為呢,他的靈根呢?”
風徹掌門聞言搖頭:“他受傷太重,體內一直有種未知力量在跟我們的靈氣抗衡,生機也在不斷流逝,靈力輸過去就如同石沉大海,最終都是徒勞無功啊。”
裴玦越聽心越驚,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自家師父揮手打斷:
“幻生咒是天機門秘術,勉強可以維系一段時間,但這不是長久之策。”
說罷,他的神情變的嚴肅:“小玦,現在需要交給你一個任務。”
裴玦聞言立即道:“師父,是有什麽我能做的嗎?您說,只要能讓大師兄能恢複,做什麽我都願意。”
風徹掌門又怎麽會不知,兩個孩子都是他自小看着長大的,師兄弟之間情義深重,他這個做師父的無比欣慰。
只不過接下來要交給裴玦的任務不是個簡單的小事情,因此他必須要提前跟他陳明厲害。
大徒弟必須要救,但小徒弟的性命也不能白白斷送。
他語重心長叮囑道:“我知道你救淩雲的心情十分迫切,也為他感到開心,但你要知道這個任務萬分艱險,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的下場。”
裴玦很開心自己可以為大師兄做些事情,他沒有一絲猶豫:“師父,您說吧,我不怕。”
風徹嘆氣:“好,好啊,你是為師的好徒弟,淩雲他也沒有白疼你。”
複而搖頭:“本來應該是我這個做師父的擋在前面的,只是這留禪墟性質過于特殊,也實在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聽到這裏,裴玦已然明白,定是有什麽對于現在的大師兄來說十分重要的東西在留禪墟。
那裏情況特殊,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選。
之前都是大師兄在照顧他,告訴他路要怎麽走,現在,需要他的時候到了,他義不容辭。
下定決心後,他對風徹說:“師父,為了大師兄,我願意去,那種看着最親的人在面前消失而自己确無能為力的感覺我不想再遇到第二次,師父,您放心交給我吧。”
話已至此,無需多言,風徹掌門将需要的東西詳細地告訴給了裴玦,還傳授了他一些自保秘術。
希望有了這些東西的加持,他能夠完成任務平安歸來。
他這把老骨頭要去為自己的大徒弟護法,好讓他能夠撐過這段時間,先度過這個劫難再說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