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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小夢的事情告一段落,陸清璃轉過頭來盯着面前慕容逸,連連稱贊:“不錯嘛,阿逸,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呀。”
慕容逸倒是也沒跟她客氣,就這麽一臉坦然的站着,十分自如地接受着她的打量,眉眼含笑:“這麽久不見,有變化也是正常的。”
這個道理陸清璃也懂,可他這變得也太多了一點吧。
想當年他們倆在最凄慘的時候相遇,慕容逸蓬頭垢面、一身污泥,自己呢,穿着破衣服到處乞讨,又髒又臭。
再看看面前這個豐神俊朗、風度翩翩的人,這怎麽都聯系不到一起去啊。
陸清璃裝模作樣地嘆息:“哎,可能是我小時候眼拙吧,沒看出你的潛力,實在是抱歉。”
慕容逸失笑,她還是這麽有趣。
看着走過來的兩個人,他歪頭看了一眼,然後盯着陸清璃:“介紹一下吧。”
“這兩位是天機門的弟子,路銘堯,裴玦,你應該都聽說過,裴玦他是楚淩雲的小師弟。”
慕容逸颔首:“久仰大名。”
“這位是慕容逸。”陸清璃猶豫了下,還是沒加他的派別。
知道她內心的糾結,慕容逸貼心開口:“沒事的。”
然後對着另外兩人自我介紹:“在下引流門慕容逸,是慕容珙的弟弟。”
路銘堯和裴玦對視一眼,看出了對方眼底的驚訝,沒聽說過引流門門主有兩個兒子啊,一直以來,大家知道的只有慕容珙。
看來這位二公子是個低調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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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自從上次雲山大比那件事情之後,引流門在修真界的風評就一直不怎麽好,到現在也沒給出一個确切的說法來。
現在見到這位二公子,實在是讓人不知道用什麽态度去對待才好。
“幸會。”
對于他們的反應,慕容逸挺無所謂的,這麽多年,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引流門門主的兒子是慕容珙這個事實,不知道他也無可厚非。
至于雲山大比,這種出風頭的事情向來是大哥在做,總不至于出了事情就要把他也連帶進去吧。
“你們這是?”清璃怎麽會跟兩個天機門的人待在一起?
“我們相約雲山大比之後一起下山歷險,這不是剛剛好走到這裏來了嘛,就停下歇歇腳。”
陸清璃自己雖然很信任慕容逸,但此次行動畢竟是他們天機門的內部事務,又事關楚淩雲,她和盤托出總歸會有些不合适。
慕容逸點頭:“那看來你們關系很好啊,是朋友嗎?”
“對,是很好的朋友。”經歷了留禪墟那一遭,裴玦怎麽也算是她真正的朋友了吧?
很好的朋友裴玦心裏苦啊。
路銘堯覺得面前這小子說的話怎麽聽怎麽奇怪,都一起下山歷練了,不是朋友是什麽?
還是說他在試探?
面前三人神态各異,慕容逸隐約明白了些什麽,他嘴角微勾,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有些事情已經不需要問了。
陸清璃知道現下引流門位置比較尴尬,因此竭力想避開這個話題:“阿逸,你在哪裏落腳啊,來這裏是有什麽事情嗎?”
慕容逸懂得她的良苦用心,但有些事情是改變不了的:“我就找了個客棧暫住幾天,有些事情要辦。”
“這樣啊,那等你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我們一起找個地方敘敘舊?”自己兒時在凡間的玩伴只有他一個,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裏遇到。
“當然可以了,好久沒見,你變了好多,我還不知道這些年你都在做什麽呢,是該好好聊一聊,不過,事情有些棘手,可能需要半個月。”
“沒關系,索性我也沒什麽事情,就在這兒等你,我住在栆雲巷尾那座小院子裏,院子正中間有一棵樹,很好認的。”時間剛剛好,等跟路銘堯他們一起拿到星辰之力後,自己就在那裏等着。
慕容逸點頭:“那我先走了,阿璃,你可別哭鼻子啊,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陸清璃故意刺他:“做什麽要這麽說,你可把你想的太重要了。”
“是嗎,在我這裏你可是非常重要的人啊。”他晶瑩透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陸清璃有些傻了,這是什麽意思?
看着面前怔愣的人,慕容逸漂亮的眸子閃過失落,他還是太着急了。
露出一個十分自然的疑問臉:“怎麽,有小時候的交情在,連重要的人都算不上嗎?”
忽略掉心裏奇怪的想法,陸清璃堅定點頭:“算的。”
回去的一路上陸清璃都很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麽。
看着前面那道身影,路銘堯跟裴玦咬耳朵:“自從見了剛才那小子,她就一直是這麽個樣子,真是奇怪。”
裴玦也注意到了,和路銘堯不同,他注意到的還有兩個人之間親昵的稱呼,自在的相處,以及所謂兒時的交情。
莫名覺得有些挫敗,怎麽就他來的最晚?
“可能是舊人出現勾起了對以往的回憶吧。”又是他沒有參與的過去。
聽完他的話,旁邊的路銘堯覺出了些不對,這話怎麽聽着這麽酸呢:“不至于吧你,怎麽,對手太強大,你怕了?”
他們兩個剛剛一直在陸清璃身後,他倆的對話也聽了個大概,慕容逸說出的那句話很明顯有其他意思在。
只不過後來不知為何又收了回去,必須承認,那一刻裴玦的心也跟着懸了起來。
他看得懂慕容逸看陸清璃的眼神,淺藍色的眼眸中滿含着勢在必得,一點都不純粹,決不僅僅是兒時玩伴這麽簡單。
可他不了解他們的過去,也沒有立場,因此無法貿然上前。
“這沒什麽怕不怕的,只是有點可惜而已。”要是他們也早些認識就好了。
見不得他這幅樣子,作為好兄弟就是要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路銘堯寬慰他:“嗨,這算什麽,不就小時候的交情嘛,舉個不恰當的例子,你看我倆,啥都沒有,互相嫌棄的要死。”
難為路銘堯掏出自己來勸慰他,裴玦頗有些無奈:“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感情這種事情大多時候又不講什麽先來後到,我看他也沒多大機會,而且清璃對你還是有些不同的,慢慢來吧。”
想他當年,為了跟年幼的陸清璃交朋友,不知道主動了多少次,才在走的時候換來了這丫頭幾滴眼淚。
裴玦呢,這才幾個月,在陸清璃心裏的地位都快跟他比肩了。
說沒什麽他才不信。
裴玦點頭:“我明白,她開心就好。”
得,又白說了,不是大哥你明白什麽了啊?路銘堯翻了個白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這個家沒他遲早得散。
這個人說不通,路銘堯決定從另一個人那裏入手,他拒絕點撥一竅不通的裴玦,快走幾步跟上了前面的陸清璃。
陸清璃的确是在想小時候的事情,乍然與故人相見,回憶像潮水般湧入腦海。
他們的相識發生在她被師父帶上山之前。
陸清璃自有記憶起就一直在漂泊,對父母的印象早就模糊不請,只記得到處是戰亂,像他們這樣的流浪兒有很多。
好在她自小離家,很早就掌握了與人打交道的技能,知道怎麽能很好的融入一個集體。
還算幸運,在流浪了一年後,加入了一個由幾歲孩子組成的乞讨小隊,大家分頭去找那些看起來富貴又有愛心的太太小姐們乞食,大多數時候都會得到些東西。
乞讨得來的食物大家就一起分着吃,雖然不多,但好在餓不死。
她就是在那時候發現阿逸的,他全身都是泥巴,像剛從泥溝裏爬出來一樣,頭發都被糊成一縷一縷的,就這樣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看着他們走街串巷的乞讨。
他不說話,也不讨好人,而且因為那雙藍色眸子,大家都厭惡他。
陸清璃不同,她很喜歡他的眼睛,覺得是那是藍天的顏色,漂亮而瑰麗。
因此總是主動去找他,無論被這家夥如何冷漠對待,都樂此不疲跟他分享,說在外面遇到的趣事,還分給他東西吃。
漸漸熟悉之後,她才知道他不是個啞巴,只是不怎麽會說話,聲音也很嘶啞,他說他叫阿逸。
無論如何,因為陸清璃,他也勉強算做了這個團隊的一員。
後來有一天,他們一群孩子遇見了一個和善的大叔,他給他們找了住的地方,還發衣服和食物,大家都天真的以為遇到了貴人,還湊在一起暢享之後的美好生活。
但他們兩個晚上偷溜出去的時候聽到了大叔跟別人的交談,原來是在他們這些孩子身上發現了商機,計劃着挑一些不錯的出去賣給人伢子,剩下的搞殘之後繼續送出去乞讨。
他們很害怕,回到破廟就招呼大家趕緊起來逃命,但畢竟年小力弱,很快就被抓了回去,迎來的是一頓毒打。
被打之後陸清璃發了燒,但那個人說她肯定活不成了,拒絕為她看病,是阿逸一直在默默照顧她。
陸清璃好不容易挺過來之後,發現一群小夥伴已經被送的差不多了,包括阿逸,他将要被賣給一個富商,據說是因為那富商看上了他的眼睛,說是要帶回去好好欣賞。
年幼的陸清璃本能覺得這不是個好事情,因此她趁着大叔得了一筆錢高興買醉的時候,帶着阿逸逃跑了。
之後就是兩人颠沛流離的生活,他們就這樣相互扶持過了一年多,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尹離,他要将陸清璃帶回清岚派。
那時候她求師父帶阿逸一起走,但師父說阿逸是有家的人,他得回自己的家。
雖然要分離了很難過,但她知道有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她不能那麽自私阻攔他,于是就那樣看着阿逸被他的父親帶走了。
她天真的以為,阿逸之後的日子一定會很快樂。
直到她慢慢長大,懂得的道理多了,了解了這修真界的一些情況,才知道阿逸那所謂的家是什麽樣子的。
她曾經去找過他,就在自己十八歲滿能下山時她就去了引流門,那時候的引流門主,也就是阿逸的父親,用一種十分冷漠的語氣跟她說:“那逆子已經很久沒回來了,可能是死在外面了吧。”
陸清璃隐約明白,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家都是溫暖的。
她一直很後悔,要是她當年堅持要帶走他就好了,或者他們幹脆就在人間流浪,兩個人有手有腳,總不至于被餓死。
之後自己多方打聽,也沒能得到他的消息,現在的他,風姿綽約、氣度不凡,也不知經歷了多少才能成為這個樣子。
陸清璃無法想象,所以心情有些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