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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路銘堯抛棄了裴玦之後,快步走到了前面跟陸清璃并肩:“想什麽呢?”
他走過來的時候陸清璃就從那些遙遠的記憶中回了神:“沒什麽,一些以前的事情。”
這是不想說?有些難辦啊。
路銘堯決定采取迂回戰術:“那位慕容二公子,之前沒怎麽聽說過啊。”
旁邊的人點頭:“阿逸一直都很低調的。”其實不難猜,他父親應當不是很喜歡他,畢竟在前面有一個十分耀眼的大哥在。
路銘堯覺得有些不對,一般人家,就比如說裴玦,他雖然有一個大哥,不需要去扛家族職責,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家有兩位公子。
這慕容逸在修真界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查無此人的狀态,這就很不正常,即便他大哥天資卓越,待遇也不至于相差這麽多吧?
“他們不是一母同胞。”這是小時候阿逸告訴她的。
那時候是一年中秋,陸清璃看到別人家的小孩子都有父母親陪伴玩耍,自己卻孤零零的,甚至連他們的樣子都記不清,感到十分難過。
阿逸笨拙地勸慰她:“沒關系,我有父親和母親,雖然我母親她已經不在了,但她是這世界上最溫柔的人,肯定不會嫌棄你的,現在,我把她分給你,以後你也是有母親的人了。”
說完他還用小樹枝在地上畫出了他母親的樣子,雖然只有寥寥幾筆,但陸清璃一直覺得那是她見過的最美的人。
那時候的阿逸說話還不是很清楚,但在很努力的逗她開心,是年幼陸清璃記憶裏珍貴的溫暖。
慕容珙的母親據說是極為厲害的世家女修,現在還擔當着引流門的長老職務,根本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路銘堯點頭:“原來如此。”看來是家門恩怨,在繼母手底下生活,能安然長大就已經很不錯了,至于出人頭地,往往只是奢望。
看來這位慕容二公子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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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繼續問下去了,萍水相逢,涉及他人隐私的事情,知道這麽多有些冒昧。
三人就這樣一路沉默着回了小院,之後再也沒有提及慕容逸這個人。
是夜,天空泛出微沉的藍色,靜谧遼闊,圓月被薄如蟬翼般的雲層遮住,從裏面透出了些微昏黃的光暈,像一位遮面的美人,神秘朦胧。
臨近亥時,滿天星辰,天邊緩緩浮現出了一座瑰麗的寶塔。
說是塔,其實更像是樓閣,整座塔都是星光的顏色,它的剪影與圓月重疊,月光為其蒙上了一層暖黃色的輕紗,似乎真是月下瑤臺。
進了塔裏之後,是完全不同的風景,在外面看着它有七層,但裏面卻是自上而下貫通的。
塔頂透亮,擡頭就能夠直接看到外面漆黑的夜色以及滿天星辰,此時此刻,一點一點發着微光的星辰碎屑像一條玉帶般從塔頂蜿蜒傾瀉而下。
這些就是自古而來的星辰之力,裏面沒有燈光,卻亮如白晝,因為星光璀璨,盈滿微光,四散浮沉,照亮了這座星辰之塔。
也許是感知到了人的存在,有很多細小的光粒聚集在了他們身邊,一閃一閃,像頑皮的孩子。
伸手觸摸,如有實質,像細沙、像和風,溫柔又蘊慰,它們一點點從指尖流走,追逐打鬧,去往其他的地方。
三個人都被這美景震撼了,原來這就是寰辰塔,的确如它的名字一般唯美。
好在他們腦子比較清醒,還沒忘記此行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路銘堯催促裴玦:“不是要收集星辰之力填補識海嗎,你怎麽不動?”
陸清璃也回過頭來看他。
被兩人注視的裴玦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臉木然:“我并不知道如何收集,告訴我們可以用星辰之力的老人家沒有說具體的做法。”
“你怎麽不早說?”
那兩個人傻了,合着他們三個啥都不知道,憑着一腔孤勇就跑進來了?
但進都進來了,還是試試看有沒有什麽辦法吧。
他們嘗試用瓶子裝,用布袋包,但是都不行,剛裝進去這些微光就直接溜了出來,瓶子布袋對它們來說跟塔裏的空氣沒有絲毫差別。
即便是法器,也沒有一絲作用,它們根本不受外物控制,摸起來雖然有實感,但卻是困不住的。
在塔裏蹦跶了半天,星辰之力一點沒抓到不說,還累的筋疲力盡。
他們三個背靠着背坐在一起休息,路銘堯有些氣餒:“這些東西不是凡俗之物,我們根本抓不到啊。”
另外兩個人也很着急,這怎麽辦,等到黎明時分,第一縷陽光出現的時候寰辰塔就會消失,那他們就只能等到下一個月了。
而且就算他們在這裏待好幾個月甚至幾年,不知道辦法不是一直都徒勞無功嘛。
灰心喪氣之時,識海裏的熒熒突然說話了:“清璃,我能感知到除了這些星辰之力外這座塔裏還有其他不一樣的東西存在。”
陸清璃左右看了看,怎麽看它都只是一座空塔啊,裏面除了源源不斷的點點星辰微光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你是不是感應錯了,這裏看起來空蕩蕩的。”
“相信我,不會有錯,你們到處找一找,我再仔細感應一下。”
好吧,如果真有不一樣的東西在,那說不定還會有轉機,陸清璃把那邊兩個人揪起來:“你們給我一寸一寸的找,看看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沒。”
雖然很扯,但總比坐着強。
寰辰塔塔身是由星辰之力萬年沉澱而成,塔壁裏面也湧動着微光,那些微光聚合成一條長長的玉帶,繞着同一個方向蜿蜒前行,使得整座塔看起來就像是在流動一樣,美輪美奂。
陸清璃一寸寸摸過,在她摸到某一處地方時熒熒喊停:“就在這裏,那氣息最濃,你看看有沒有什麽特別的。”
她停下腳步,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裏塔身與其他地方的确有些不同,她招呼那邊兩個人過來,:“你們看,這個地方的微光折返了一下,形成了一個圓環。”
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那個小小的圓環,誰知手指竟然直接陷進去了,它是軟的?
就在此時,圓環內部傳來了一股巨大的吸力,那圓環也瞬間變大,形成流光溢彩的星辰旋渦,她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往裏走。
一旁的裴玦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可即便是兩人合力都抵擋不了這股力量,他們就這麽一起被拉了進去。
片刻之間,這麽大一座塔裏就只剩下了個一臉懵逼的路銘堯,他很委屈,不就晚來了兩步嗎?
看着恢複成原狀的圓環,無論再怎麽戳,也沒能戳出一個把他帶進去的旋渦來。
多番嘗試無果,路銘堯只好放棄,直接盤膝而坐,他就在這裏等着,看看這搞歧視的塔能弄些什麽幺蛾子。
進來的兩個人也是一頭霧水,他們此時處在一處狹小的空間裏,背面就是流光牆,前方有一張玉床,上面端坐着一個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繡金蟒袍,袍內漏出了金色勾線鑲邊內襯,腰系玉帶,烏黑的長發就那麽披散在身後,長相俊雅出塵,眉宇間卻帶有一股殺伐之氣,這樣的搭配倒也不顯得矛盾,只是中和了他面貌上的溫潤之氣,像是從戰場上走下來的少年将軍。
陸清璃還注意到,他雖然盤坐着,但漏出來的手和脖子幾乎都是半透明的,整個人臉色蒼白,身形清瘦,好像随時會消失。
感受到他們進來了,那人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什麽樣的眸子啊,空洞灰敗,了無生機,看一眼就讓人覺得死氣沉沉,喘不過氣來。
那人率先開口打破了沉寂:“在下容渝,很高興見到你們。”
陸清璃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略一思索,想起來了,這不是人間話本故事裏講的那個國破家亡後主動成為半妖,然後跑去滅了敵國皇室的景國世子嗎?
“您是景國世子容渝。”這得是多少年前的人物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很意外這個小姑娘竟然知道他,他點頭:“不錯,正是在下。”
她跟裴玦解釋了一句:“這位就是五十多年前景國有名的少年将軍容渝容世子。”
怪不得看他眉間一股殺伐之氣呢,這位渝世子當年可是景國的戰神來着,傳說他剛剛弱冠就披甲上陣,憑借自己的謀略膽氣立下了赫赫戰功,打了那些朝堂老臣的臉,随後獲封二品将軍,鎮守邊疆。
跟京城裏那些混吃等死的纨绔二世祖簡直走的完全不是一個路子。
那時候大家都說,景國有了渝世子,打敗祁國統一天下勢在必得,可誰知最後事情竟然發展成了那個樣子。
其實陸清璃對人界歷史了解的不多,朝代變化的事情還是上次在茶攤裴玦告訴她的,只不過那時候她并沒有放在心上。
朝代更疊在人間是十分常見的事情,只不過是每個朝代經歷時間長短的差別罷了。
真正了解是他們在小院住下之後的某天,她閑得無聊,一個人跑出去溜達,在一處茶樓聽一位半盲的說書先生講的,據說是幾十年前兩國相繼破滅的真相。
好家夥,說的那叫一個蕩氣回腸、一波三折,狗血情節一個沒少。
說是真相,不過就是那些人用愛情故事包裝了一下拿來博眼球的,畢竟大家對于八卦的事情是最感興趣的,雖說陸清璃也的确聽的津津有味就是了。
總之,大體上就是把它描繪成了個英雄與美人的故事,因愛情而國破,因情愛而堕落。
而容渝,就是這故事裏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