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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錦浩!你把我的法杖還給我,你個大騙子。”
“願賭服輸,你可不能耍賴皮啊,說好了是我的就是我的。”
“你使詐,這不算。”
“玩兒的時候可沒這個前提條件,要我說啊你就是玩不起。”
“我再問最後一遍,你還不還?”
“不還要怎樣,诶诶诶,你別動手啊我告訴你,要不這樣,你叫我一聲好哥哥我就給你?”
“哥哥你個大頭鬼,奶奶我長你好幾輩兒,皮癢癢了是吧,我今天就給你松一松,教教你怎麽做人,你給我站那兒。”
“救命啊,殺人了,哦不,殺妖啦!”
吵吵鬧鬧的聲音透過疏漏的窗格清晰地傳到了屋子裏,床上的裴玦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眼,揉了揉沉重的腦袋,他從床上坐了起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現在的情況。
他們之前進了寰辰塔,他受了那姑娘一掌,然後就沒有印象了。
現在是已經回來了?
“你醒啦?”門被推開,陸清璃攜着溫暖的日光施施然走了進來。“吃點東西吧,我最近發現隔壁巷子裏有一家豆黃酥特別好吃,哝,這是特地給你留的。”
她把手裏的糕點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轉過身來看他,發現裴玦有些怔愣,提步就要往過走:“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不應該啊,玖媛不是說離開寰辰塔之後他自然就會痊愈的嗎,之前整整兩天,他一直都沒有醒的跡象,她還以為那丫頭騙人。
還好最後醒過來了,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找誰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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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玦看着她往過走,心理的愉悅滿的快要溢出來,正準備起身迎一下,然後他意識到自己現在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這怎麽能行,心裏有些着急,當下便脫口而出:“等一下。”
陸清璃被他突然出聲驚了一下,配合的停住了腳步,然後歪着頭看他,眼裏一片迷茫,這是怎麽了?
“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換個衣服。”裴玦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這話顯得自己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可這樣的确是有些不合适,所以他不得不出聲。
陸清璃後知後覺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那邊那個人羞憤欲死的神情,心裏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她默默退後了幾步,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一刻鐘之後,裴玦打開門走了出來。
院子裏,路銘堯已經堂而皇之地霸占了那張藤椅,在樹下眯着眼啃西瓜,舒服極了。
另一邊是揪着錦浩耳朵的熒熒,毫無疑問,他又嘴碎去讨打了,并且一如既往地沒打過。
左右看了看,沒見到陸清璃,他有些納悶兒。
“別看了,剛剛有人來找,她出去了。”
樹下的路銘堯看到他一醒過來就到處找陸清璃,翻了個白眼,人家剛剛在你面前的時候你不表現,等人家跟別人走了你知道着急了,現在眼巴巴的跑出來還有什麽用?
他們兩個在屋子裏的對話他可是聽的一清二楚,那時候他特別想沖進去,然後揪住裴玦的領子問問他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人一個姑娘家都沒說什麽,你倒是先害羞上了,簡直就是朽木不可雕。
本來前兩天陸清璃在床邊衣不解帶的照顧裴玦,他看在眼裏、喜在心裏,還跟熒熒他們吃瓜,說莫不是這兩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了什麽飛速的進展?
那他也可以大度原諒寰辰塔裏他們把他一個人扔在外面的仇,誰讓他路公子大度呢。
誰知道他滿肚子老父親心理還沒來得及高興兩天,現在情敵都打上門兒來了,這人還在這裏搞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真是迂腐,這裴家也不知道是怎麽教的兒子?
但仔細想想也不對啊,看他哥哥裴钰,年少時就打敗了一大票修真界優秀男修士,成功獲得了溫曦大美人兒的青睐,雖然最後沒走在一起吧,但人家魅力就在那兒擺着。
更不要說如今,孩子都那麽大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人家家庭幸福美滿呢。
怎麽到了裴玦這兒就完全不一樣了,合着這不是家庭教育該背的鍋,這是自娘胎裏就一點兒都沒給他留啊,路銘堯無奈扶額。
但誰讓這爛泥是自個兒兄弟呢,吐槽歸吐槽,該幫還得幫,他朝門外努了努嘴,嘴裏的西瓜嚼地歡快極了:“慕容逸過來了。”
裴玦點頭:“哦,這樣啊。”
然後路銘堯就看着這人聽了他的話之後什麽表示也沒有,慢悠悠邁步走了過來,在他旁邊的小石凳上一派閑适地坐下,還順帶搶了他桌子上另外的半個西瓜。
就這?不應該啊,情敵都打上門而來了,他怎麽一點都不着急?
“你不出去看看?”他還是控制不住有些好奇,這人怎麽這麽沉得住氣?
“看什麽?”啃着西瓜的裴玦一臉疑惑的擡頭。
“門外啊,慕容逸。”路銘堯有些着急,聲音都不自覺地放大了很多,随即他便意識到人還沒走,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失策失策,這一嚎叫外面的人是能聽見的。
支着耳朵聽了一會兒,好像沒什麽特別的聲音傳過來,路銘堯稍微放下了心,他降低了兩個調,恨鐵不成鋼:
“他倆現在單獨待在外面呢,單獨啊,這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的,你不擔心?”
說完這句話,路銘堯覺得似乎什麽地方不對,自己是不是有些雙标,畢竟他剛剛還吐槽裴玦思想老套呢。
“就是,雖然他們從小相識,但這麽多年沒見,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這人打什麽主意?”熒熒拖着爛泥一樣的錦浩走了過來,就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般給出了回答。
路銘堯看着他倆,對着錦浩比了個嘲諷的手勢:“你說說你,每次都打不過,還非要去招惹,不是犯賤是什麽?”
錦浩露出了一個一個委屈巴巴的神情,剛想開口求幫助,就看見路銘堯嘲諷完之後十分迅速地扭過了頭,一點沒有要幫他主持公道的意思,默默閉上了嘴。
前面的熒熒冷哼一聲,對他認不清自己定位的事實表示鄙夷。
路銘堯轉過頭來看着啃西瓜啃得正歡的裴玦,苦口婆心:“你到底聽見我們兩個說話了沒,要主動出擊啊,主動才會有故事。”
“我一直在主動啊,而且現在這個時候跑出去打擾多不好,他們兩個人有事情要談,我杵在一邊做什麽?”
他雖然傾心陸清璃,但這是他自己的事情,總不能因為這個就去幹擾她正常的社交吧。
再說了,以他們兩個現在的關系,他并沒有立場去做這些事情,有些舉動做出來,除了徒增困擾外對陸清璃來說沒有絲毫益處,他并不想因為這個影響到她。
路銘堯和熒熒對視一眼,看出了彼此眼裏的無奈。
裴玦什麽都好,就是在對待陸清璃這一方面過于磨叽,你說你破釜沉舟表個白多好,說不定就成了呢,就他這磨蹭勁兒,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下一步進展。
但人家皇帝不急,他倆太監再急也沒用不是,無奈嘆氣,兩人各歸各位,路銘堯繼續吃瓜,熒熒開心的擠泡泡。
院門外。
慕容逸專注的看着面前的人,她低着頭,正在用腳尖踢旁邊的小石子,整個人都埋在自己形成的陰涼裏。
他這個角度剛剛好能看到一截細膩白淨的脖頸和光滑的側臉,臉頰旁細小的絨毛柔軟溫潤,耳垂泛着微紅,頭發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俏麗的黃色,微風吹過,幾縷翹起的碎發緩緩飄着。
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想要觸摸,面前的陸清璃被他突然的動作驚了一下,迅速後退了兩步,一下子暴露在刺眼的陽光下,她略微有些不适,只能擡起胳膊去擋光,然後疑惑地問:“阿逸,怎麽了?”
慕容逸伸出來的手就這麽尴尬的留在了半空,停頓幾秒後,他若無其事的把手放在了身後,兩指揉搓,驅散莫名其妙的微癢,微笑着看她:
“沒事,剛剛你頭發上掉了片葉子,現在已經被風吹走了。”
陸清璃沒想太多,聞言點了點頭。
夏日的陽光的确毒辣,刺的人睜不開眼,熱浪翻騰,樹上的葉子都快被烤焉兒了,無精打采的耷拉着,甚至連幾聲蟬鳴都是有氣無力的,讓待在外面的人莫名感到心情煩躁。
慕容逸很貼心的關注到了這個問題,他不動聲色往前移了兩步,繼續讓陸清璃整個人都待在自己形成的陰涼裏,然後用最簡短的話說完了自己的打算。
“那我就先回去了,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好的,不見不散。”
“嗯,外面陽光太烈了,你先進去吧。”
看着陸清璃進了門,他才轉身離開,走到一處無人的拐角後,他停住了腳步。
一道陰影悄無聲息落下,他從頭到腳都用黑布包裹着,即便現在是炎熱的夏季,也只漏出了一雙毒蛇般眼睛。
他低頭作揖,語氣恭敬謙卑,仔細聽還有些因為緊張而導致的顫抖:“主子,屬下無能,讓他跑了。”
慕容逸眼神一淩,緩緩低頭看他,反問:“跑了?”
一股強烈的威壓傳來,壓得地上的黑衣人喘不過氣,他雙腿跪地,頭磕在滾燙的青石板上,語速極快:“是屬下無能,不過消息已經傳出,修真界他是回不去了,只能按我們的計劃走。”
瑟瑟發抖的交代出所有的事情,他只希望能給他留一條活路,雖然自家主子心狠手辣的程度他是知道的,但這麽多年主仆情分,還是難免會有一點僥幸心理在,只是……
“處理了。”辦事不力的人,不配拿到第二次機會。
地上的黑衣人聽到這句話驚恐地睜大了雙眼,但還沒來得及出聲,一道青色身影閃過,他便維持着這樣的表情頹然倒地。
慕容逸沒低頭看他一眼,對着悄然落地、神情漠然的青衣男子道:“黎憶,你帶幾個人過去,勢必要護住性命,別讓他被那群老家夥搞死。”
“是。”青衣人回答完之後并沒有立即離開,慕容逸瞟過來一眼,他硬着頭皮開口:“主子,陸姑娘那邊……”
慕容逸揮手打斷:“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黎憶知道自己不該置喙主子的決定,他也明白陸姑娘在主子心裏的地位,可這件事情他們不得不做,就是擔心主子下不了手他才會冒死進言,現在看來他的擔心不無道理。
“是。”話說到這裏已經是他僭越了,在心底嘆了一聲,他拎着地上死不瞑目的人,幾個飛身離開了這片角落。
留下的慕容逸長久伫立,深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