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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太皇太後駕崩,舉國同喪,陸清璃這段時間一直待在侯府裏,阿逸偶爾會過來,兩個人什麽也不說,就那麽靜靜坐着。
她知道阿逸心裏難過,外祖母走了,他在人界最後的牽挂也沒了,雖然還有大姨母一家,可如今他們是皇族,是完整的一家人,到底會有不同。
她不是那種會安慰人的性格,能做的只有默默陪伴,希望有朋友在身邊,他能感到些許慰藉。
他本來想讓蘭若過來繼續照顧她們的,被陸清璃好說歹說勸回去了。
錦浩在這裏她還能瞞得住,一條魚嘛,在哪裏待不是待,也不算暴露,可白昕怎麽辦?
他畢竟是為了給自己當墊背才受了一身傷,雖然沒幫上什麽大忙,但初衷是好的,最近還一直莫名其妙喊她師姐,死活不改口,堅決不離開,她也狠不下心去趕他。
依照妖族動不動現原形的癖好,白狼一出場把蘭若吓出毛病來可就不好了。
說到白昕,他最近也不知道在抽什麽風,非纏着熒熒,說熒熒看了他的身子,他得對姑娘家負責。
說實話陸清璃到現在也不清楚這邏輯到底是怎麽捋的,總之他們三個整天湊在一起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譬如現在。
此時已是深秋,微風吹過,手掌大的枯葉争先恐後往下飄,偶爾還能打個轉兒,像蝴蝶起舞,姿态翩翩,如果忽略掉臉臭的熒熒,那将是一幅絕美的畫卷。
我們的女主角正捂着耳朵坐在滿是黃葉的樹幹上,一臉生無可戀,樹下是深情款款白昕和無能狂怒錦浩。
男主角白昕手裏捧着一束花,一身淺藍色銀紋錦服,腰系玉帶,銀白色的長發随意紮在腦後,棱角分明的清俊臉龐就那麽完全暴露在陽光下,整個人熠熠生輝,十分賞心悅目。
當然,在場四人中只有秋千上一臉看戲神情的陸清璃有這個閑心去欣賞。
他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看着樹杈上的熒熒,旁若無錦浩地進行着內心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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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來,但我們又沒相處過,你怎麽知道就一定不可以呢?我母親說了,感情這種東西是要看緣分的,我們相遇了,就說明我們有緣。”
熒熒翻白眼:“我遇見過那麽多人,難道跟每個人都有緣嗎,那我還要不要活了?”
她現在十分頭疼,早知道當初就不色迷心竅去招惹這家夥了,誰知道初見時又兇又傻不愣登的白狼竟然如此純情。
白昕認真點頭:“對啊,人與人相遇都是緣分,但我們不同,你看過……我也……”
說這話的時候,少年俊秀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可疑的紅,他聲音越來越小,但還是鼓起勇氣把最後一句喊了出來:
“而且,他們又沒有求偶!”
“噗”
陸清璃一口茶噴了出來,好炸裂的臺詞,這是她能聽的嗎?
一旁的錦浩實在是忍不住了,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他揪起白昕的衣領厲聲質問:“你有病吧,求什麽偶?”
他比白昕低半個頭,此時仰頭看他,眼中的憤怒如有實質,為了氣勢上能夠壓制,還略微踮起了腳,怎麽看都有些滑稽。
不過他質問的人沒把他的狂怒放在心上,白昕一臉嚴肅地盯着他,強硬掰開那只手,也沒生氣,只是語重心長拍了拍他的肩:“你還小,以後就懂了。”
“小你大爺,你就比老子高半個頭。”
白昕有些納悶,這條魚什麽時候把自己的口頭禪用的這麽熟練的?
不想多費口舌,反正他也打不過自己,白昕決定把他當空氣,他擡頭,準備再說些什麽的時候,發現樹上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雖然有些氣餒,不過表白嘛,失敗幾次是很正常的,他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設。
烈女怕纏郎,反正他以後都要跟着師姐了,他們,來日方長。
一場鬧劇以熒熒的落荒而逃作為終結,被拒絕之後白昕神色匆匆出了門,錦浩呢,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熒熒此刻正躲在陸清璃的識海裏,滿臉幽怨、長籲短嘆。
某人抑制不住八卦的心思賤兮兮開口:“那家夥長得那麽帥,你不考慮考慮?”
憑良心說,白昕的長相放在修真界也十分打眼,她下山這麽多年都沒遇見過比他更好看的妖,更何況他年紀還小,這要再長兩年,簡直就是行走的殺器。
最關鍵的是他會賣萌!
一言不合就變奶狼,多幸福啊,想撸就能撸,想想都開心。
她開始捧着臉傻樂。
熒熒看她那一臉花癡樣就鬧心,她投過來一個鄙視的眼神:“我以前沒看出來,你竟然是這麽膚淺的人?”
陸清璃雙手一攤,對她的言語攻擊完全免疫:“嗨,咱就是個膚淺滴人兒。”搞笑,臉多重要啊,關鍵時候是能當飯吃的。
雖然有些無語,但熒熒還是很認真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根本就不是帥不帥的問題,這家夥最近突然發難,說要我對他負責,哦不,是他對我負責,可他一開始幹什麽去了,明顯就是不懷好意。”
“可能是他之前沒反應過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知道了你的好,但少年人嘛,傲嬌點很正常的,所以就找了這麽一個借口?”
說罷陸清璃還煞有其事點了點頭,她覺得自己分析的十分在理。
“就算你說的是對的,但他根本不了解我,我倆這年齡也差太多了……”她小心地看了眼陸清璃,當時在迷霧森林就差點說漏嘴,只不過當時清璃沒在意。
經歷了地底那一遭,她多少有了些了解,自然也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額,年齡嘛,不是問題,而且你這看着也不大啊,多水靈一小姑娘。”
這話可不作假,熒熒的模樣自從出來之後就一直沒變過,錦浩都從小胖子長成翩翩佳少年了,熒熒還一直是最初的面貌。
“話說你們靈族年齡是怎麽算的,幾百歲算很小嗎?”她有些好奇,之前那個幻影說等了自己上千年,那他都多大了啊?
“是我們靈族。”熒熒糾正她。
“好好好,我們靈族。”她一點都沒覺得自己跟她有什麽相似的地方。
“也沒有,普通族人的壽命在一千歲左右,少數靈族會比較長一點。而且,我也沒有幾百歲,一百出頭而已。”姑娘家的年齡可一定得說清楚。
“不對啊,你之前不是跟我說在留禪墟待了幾百年?”她那時候還表示過疑惑來着,可惜被熒熒岔過去了。
熒熒神色略有些不自然:“我那不是知道自己能出去有些激動嘛,而且一直待在裏面,誰會記得那麽清楚啊?”
說得這麽好聽,其實是她在裏面不知道該怎麽算日子吧,陸清璃也沒點破,就順着往下接。
“那不就更好了,壽命一千的話你這一百多,還沒成年呢,放輕松,不要考慮那麽多,要跟着感覺走,懂不?”
她從小生活在師門,看家裏的兩對兒秀恩愛秀了這麽多年,理論經驗還是有一些的。
看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熒熒忍不住嗆聲:“說得簡單,你怎麽不跟着感覺走?”過去了這麽久,彼此有意的兩人之間竟然能毫無進展,也是很少見了。
陸清璃眼神飄忽:“我跟着感覺走了啊。”然後小聲嘀咕:“要不然我為什麽躲在侯府裏這麽久不出去?”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後面那句熒熒沒聽清,她也沒多想。
在地底裂隙中,裴玦和路銘堯來之後她就陪着錦浩把白昕送去療傷了,自然沒看到陸某人的壯舉。
她之前還納悶兒,他們回了京城這麽久,裴玦竟然一次都沒來過。
她問過陸清璃好多次,每次都被她轉移話題,轉移不了就直接無視。
後來白昕便開始抽風,她被搞得很頭大,自然就沒有閑心再去關注這件事情。
“你那裏都一團亂,就不要給我提建議了,我怕你把我帶溝裏去。”她還是找個機會跟蹤一下白昕,看看這家夥到底在鬧什麽幺蛾子比較穩妥。
“你看看你這瞻前顧後的勁兒,要是我啊,美少年熱切剖白,字字真心,我立馬就跟他走了。”
“是嘛?”
“對啊。”
嗯?她轉過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庭院門口的路銘堯,他手裏拿着把淺青色折扇,滿臉戲谑。
“相處這麽多年,我竟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勇氣。”她要是早有這魄力就好了,他也不至于這麽絞盡腦汁地撮合。
看到路銘堯的那一刻,陸清璃略微有些心慌,她眼神躲閃,還一直偷偷瞄門口,不過看他都走到面前來了另一個人都沒有出現,那顆提起來的心便又放回了肚子裏,繼續大言不慚:
“可不是,我就是這麽果斷一人。”
“是啊,您可太果斷了,就是可憐了我家裴玦,莫名其妙被某個女流氓給抱了,這都幾個月了,一句交代都沒有等到,哎,真是可憐吶。”
他裝模作樣地長籲短嘆,還時不時去看陸清璃的表情。
對面的人意料之中羞愧低頭,識海中的熒熒咂嘴,怪不得之前那麽說,感情這是放了個大招啊。
她跳出來指責:“真是個不負責任的渣女!”
路銘堯輕笑,也附和她的語氣:“對,渣女!”
被批判的人啞口無言,但又不想落于下風,她嘴硬道:“誰說我不負責的,我就是……就是最近比較忙,沒來得及而已。”
魚兒上鈎了,路銘堯心情很好,他一錘定音:“我看你現在就挺閑的,剛好,裴玦跟我一塊兒來了,就在隔壁那條街,你去吧。”
什麽?
局勢變得太快,一時間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她欲哭無淚,現在收回剛剛的話還來得及嗎?
但,該來的總要來,一直拖着她就真成渣女了。
不就是表白嘛,白昕都能做得來,她為什麽不可以,打定主意後她也沒磨蹭,問清位置就鬥志昂揚地走了出去。
留下了滿臉欣慰的路銘堯,他就知道,陸三那家夥能做出那樣的事情,怎麽都不可能是一時興起,肯定是想明白了啊。
都怪裴玦,自己好說歹說他就是不信。還說什麽要給她時間适應,适應個鬼啊,再适應下去黃花菜都涼了好不。
還是得他親自出馬,這不,三兩句話就給搞定了。
“她就這麽,去了?”熒熒無比震驚。
沒看出來啊,陸清璃什麽時候這麽果決了?
“她本來就挺直接一人,之前一直想不通而已,現在搞明白了自己的心,可不就要立刻下手嗎?”
裴玦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不過這小子,竟然要姑娘家先開口,看來以後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真厲害。”她之前一直以為憑他倆這性格,說不定就這麽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了呢。
陸清璃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路銘堯回過頭來看着大受震撼的熒熒,意有所指:“該出手時就出手,懂不?”
“什麽?”
“白昕啊,那小子找我好多次了,問我怎麽讨姑娘家歡心來着。”
……
破案了。
她就說白昕怎麽突然抽風來表白,感情是後面有狗頭軍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