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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廉坤站在五位長老之前,看着不受迷藥影響的幾人,眉眼間沒有絲毫懼色,他沉穩開口:
“我不曾傷害同族性命,也不奢望妖王寶座,王族更替乃順應天道,幾位長老無權過問,是嗎?”
位置最前方的席翁摸了摸自己那一把山羊胡,眯着眼開口:“不錯。”
長老團游離于妖族之外而設,順天命而生,不得參與王族更替,只要王位還屬于虎族,他們就無法出手。
廉坤微微颔首:“多謝大長老解惑。”
他轉過身,一步一步朝着陸耕走過去,将解藥喂給了他,随即轉過身對高臺上的人開口:
“可惜啊,我還挺欣賞你的,可誰讓你擋了我的路呢,便由未來妖王親手了結你吧。”
感受到恢複的靈力後,陸耕神情驟然變得狠厲。
他疾步走上高臺,揪着陸痕的衣領,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臉上、身上,随後便是毫不留情的一腳。
姜嬈眼眸充血,想要上前阻止,可藥物影響下她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陸痕受折磨。
白昕更甚,他死死咬着牙,渾身緊繃,看陸耕像在看一個死人。
陸耕這一腳将陸痕踹在了人群中,他不依不饒,嘴角挂着嗜血的笑,急匆匆追了過來。
好機會!
一直隐匿在人群中的陸清璃驟然出手,她本來一直窩在人群中靜觀事态發展。
看着小師弟站在高臺上,氣勢傲然、睥睨萬物,引得衆妖臣服,一身白衣被穿的獵獵生風、威嚴天成,有種前所未有的驕傲。
這是她自小看着長大的人,如今将要成為妖族之王。
誰知還沒欣慰一會兒,蛇族族長驟然發難。
蛇族擅毒,這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将毒藥帶進王宮。
因為與熒熒結契的緣故,她對毒藥免疫。
只是陸痕距離廉坤太近,她還沒靠近就會被攔住,因而不能輕舉妄動。
直到陸耕惱羞成怒去折辱陸痕,她才有了可乘之機。
陸清璃祭出藤蔓直接将陸耕困住,扯在了她和陸痕身前。
第二次被人當擋板,陸耕有些氣急敗壞,他劇烈掙紮,還破口大罵。
陸清璃催動法決,藤蔓越纏越緊,逼得他終于閉上了嘴。
廉坤看着突然出現的人,眼神微眯,她竟然不受新制毒藥的影響,什麽來頭?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楊彥驟然發聲:
“這是清岚派的陸清璃,陸痕的三師姐,就是那人找了很多年的人。”
剛剛他喝醉了,只感覺有些熟悉,但沒認出來,現在再看這張臉,立刻便知道了這女人是誰。
當年在留禪墟,他和慕容逸等待的靈族聖女。
年少時他走投無路進了組織,一直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喽喽,直到蛇族身份暴露,被帶回了妖冥海,才逐漸被老主子看到。
第一個任務便是跟随當時化名莫逸的慕容逸進入留禪墟尋找靈族聖女。
關于聖女,他只知道這麽個稱呼,至于原因以及目的,那是他現在還沒辦法接觸到的隐秘。
顧及到楊彥嘴裏的人,廉坤沉聲開口:
“此乃我妖冥海內務,修界中人休要幹涉,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聽了他的話,陸清璃嗤笑出聲:“不客氣,怎麽個不客氣法?
陸痕是我小師弟,我必然不會抛下他。
還有,擺明了告訴你,我不怕你的毒,還挾持着你想推上妖王之位的人,你要動手也應該掂量掂量。”
廉坤滿不在乎的一笑:
“冥頑不靈,你以為我看中的是這麽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嗎,你盡可以殺了他,總歸他還有幾個弟弟。”
被壓制的陸耕憤而擡眸:“廉坤,你……”
可惜對面的人沒有分給他一個眼神,他朝着大殿外厲聲開口:“還不動手嗎?”
他的聲音剛落下,一支箭攜雷霆之勢朝陸清璃射了過來。
劍光火石之間,她來不及回擊,只得放開了手裏的陸耕,就地一滾避其鋒芒。
擺脫了鉗制,陸耕重新擺出了繼任妖王的氣勢,跟廉坤的帳随後再算,當務之急是把陸痕解決掉。
他朝着殿外厲和:“陸合,你還在等什麽?”
從外面湧進了許多身穿甲胄的王宮護衛,為首之人看着大殿上東倒西歪的人,一臉沉痛。
廉坤鄙了他一眼:
“陸合,你裝什麽正義,赤木玄虎一脈可是當年最重要的幫兇,世代守衛檀宮禁地的你們是怎麽讓那人闖進去殺害前任妖王的,你忘了嗎?”
被他這麽指責,陸合啞口無言,甚至不敢低頭去看地上的陸痕。
被陸清璃護在身後的陸痕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吊睛白額虎一脈也就罷了,與他們本來就不親厚,可赤木玄虎是他父王最重用的親族啊。
他們叛主,之前即便有過推測,他也一直不願相信。
好似再也支撐不住,他仰躺在了地上,嘴角帶着苦笑,目光沉痛:
“還有嗎,還有什麽人參與了,一起叫出來吧。”
廉坤看他心态被擊潰,放聲大笑:“這些還不夠嗎,如若還有,那你父親這妖王做的該有多失敗?”
說罷他一揮手:“動手,女的留下活口。”
一衆虎族護衛便朝中間的兩人沖過來。
陸清璃雙手結印,随着古老的咒語默默傾吐,她周身出現了成片的木刺,阻礙了他們的攻勢。
地上、牆上湧出了密密麻麻的藤蔓,有碗口那麽粗,織成了一張大網。
那藤蔓像活的一樣,會主動攻擊虎族護衛,将他們緊緊纏住,靈力稍高一點的還能及時抽劍格擋,修為弱的只能在地上艱難扭曲。
藤蔓越來越多,葉片舒展,開出了大片鮮紅色的花,整個妖王宮大殿都被覆蓋,花蕊彈射而出,附在人身上吸取靈力。
衆人都被這詭異的一幕震撼到了。
廉坤冷笑:“還有點本事,只可惜,在我面前還是不夠看。”
他眨眼便來到了近前,以手成爪掐住了陸清璃的脖子。
實力差距過大,不能硬碰,陸清璃手腕一轉,一朵以血凝成的冰花便穿透了廉坤的心口,他的笑凝滞了一瞬,惱怒的将她甩在地上,還補了一掌。
這一掌打的她五髒俱損,吐出一大口血。
一旁的陸痕雙目赤紅,緊緊盯着出手的人,額間紅色妖紋若隐若現。
廉坤冷笑:“很聰明啊,知道近身攻擊,只是可惜,我們蛇族的心髒不在這裏。”
陸耕在高臺上對一旁幹站着不知在想什麽的陸合下令:“快,殺了陸痕。”
他這次學聰明了,即便局勢再怎麽一邊倒,也沒再靠近下首的兩個人。
站在一旁一直靜默的陸合驟然出手,不過是沖着廉坤的後心,兩人都是高手,過招時狠辣無情,不留後手。
他沖着陸清璃大喊:“帶他走。”
陸耕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他惱恨開口:“陸合,你個叛徒!”
陸清璃從地上艱難起身,踉踉跄跄走到陸痕身邊,想要查看他的情況。
等她走到近前時,發現陸痕雙目赤紅,身形暴漲,面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獸紋。
他緩緩站起身,艱難扯出一個笑容,表示自己沒事。
随即,繞過陸清璃走向高臺,在他身後,一只數丈高的錫蘭白虎幻影緩緩出現。
那白虎高大威猛、氣勢迫人,通紅的目光注視着在場每一個人。
一聲虎嘯、地動山搖,讓本來就被毒藥折磨的衆人更加痛苦。
廉坤與陸合同時停了手,這就是獨屬于錫蘭白虎一族的血脈覺醒嗎?
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要雙膝跪地,頂禮膜拜。
這是來自于靈魂深處的血脈壓制,無法控制。
在場所有妖族的心都在顫抖。
在這座宮殿之外,所有妖冥海子民都感受到了來自血脈深處的共鳴。
這是王的召喚,他們自發走出家門,朝着妖王宮虔誠跪拜,恭迎新主。
陸痕坐上了象征妖王的寶座,身後的白虎幻影冷眼睥睨,俯瞰着屬于他的王國。
一直沒有動作的幾位長老此時終于有了反應。
五長老阮瑤光化作紅冠仙鶴,盤旋在大殿中央,花如顏同時喚出自己的本命七弦琴,琴聲悠遠,聲聲鶴鳴,以音為媒,相和相成,解了所有人的毒。
随後,五位長老列做一排,齊齊跪拜。
大長老席翁沉聲開口:
“十數年前王宮動蕩,妖王妖後齊齊身隕,我妖冥海子民痛苦悲戚,靜待吾主。
今錫蘭白虎一脈陸痕得上蒼指引,王族血脈覺醒,各族皆順應天命,尊其為主。”
解了毒的所有妖族紛紛下跪,齊聲高呼:“恭迎妖王。”
一時間,只有廉坤在誓死抵抗威壓,一旁跪着的陸合苦笑一聲:早知如此,赤木玄虎一脈當年何必被蠱惑叛主。
匍匐在大殿上的陸耕面含不忿,他撕心裂肺的大吼:“那是我的位置。”
可惜他再也不能移動分毫。
終于,廉坤還是沒能抵住這自古以來的血脈威壓,不得不雙膝跪地,他一臉挫敗,面如死灰。
自此,妖冥海王族更替落幕。
眼見衆人都甘願臣服,陸痕終于收了威壓,開始清算。
自他血脈覺醒,陸清璃便放心打坐療傷。
來之前他們就商量好了的,盡可能拖時間,直到契機出現,這也是姜嬈即便擔上無理取鬧的名聲也要将婚期定在今日的原因。
冬至日,陸痕滿十八。
緊繃了一個晚上的神經驟然松懈,她有些支撐不住,師弟今晚應當是不會跟她回小院子裏去了,初登王位,他有很多事情要做。
拖着疲累的身體,她跨出了大殿的門。
腳下大地開始顫動,剛剛她用作武器的藤蔓與嬌豔花朵仿佛有了生命般從宮殿外向四周蔓延鋪展。
它們越伸越長,聚集堆積鋪結成藤蔓橋。
其上枝葉蓬勃生長,鉸連凝結成一人高的孔洞。
綠架橋上,五顏六色的花朵競相開放,他們發着瑩瑩微光,如夢似幻。
姿态各異的花朵,像鈴铛清脆悅耳,像蝴蝶翩翩起舞,像蒲扇随風飛揚,像星星,閃閃發光。
一時間,萬籁俱靜,她提步走上了那座橋。
她身後,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