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颠倒夢境·二十七·酬神

颠倒夢境·二十七·酬神

祈年殿偏殿。

“你的傷好了嗎?”剛剛站了這麽久,“你行不行啊?”

“差不多了。”雖然還沒好全,但不會影響行動。

“而且……”,少典有琴笑看着夜昙:“公主,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嗎?”

“……”要死了他!

等他傷好了,她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你來幹什麽啊?”夜昙橫他一眼。

不知道要休息的嘛!

“先不說這個,昙兒,我來幫你換衣服。”

“……信你個鬼!”

什麽幫她換衣服,是看她換衣服才對。

果然男人都一樣的!

“……”他真的是來替她換衣服的。

少典有琴剛剛就發現了,夜昙站着的時候,一直都在輕輕地晃動脖子。

想來是頭上的冠太重了。

“昙兒,你脖子疼不疼?”

“少典空心,我跟你說啊,下次就是離光旸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幹了!”

熱死了!

累死了!

無聊死了!

一點好處都沒有!!!

還是她們人族的祭祀和酬神儀式更加有趣一點。

神族這都是些什麽老掉牙的儀式啊。

就知道念祝文。

“少典空心”,想到這裏,夜昙又忍不住抱怨道:“你們神族那祝文簡直能催眠,你要是不喊停,我說不定真的要睡着了!”

聞言,少典有琴輕笑一聲,摸了摸夜昙的頭:“昙兒,你辛苦了。”

剛才她的表現雖然不能說是完美無缺,到底是沒有什麽錯處的。

該有的禮儀全部都有,就是不太标準。

嗯,一定是被衣服連累的。

絕對不是他們家昙兒的問題。

“那你要不趁現在睡一下?”

“這房間裏又沒有床咯”,夜昙盯着少典有琴,眼睛又開始亂轉,“欸,不如你幫我垂下肩捏下背什麽的……”

“可以。”少典有琴答應得很爽快。

“昙兒”,他邊給她按摩後頸,邊建議:“你待會兒可以換一個分量稍微輕一點的冠。”

“可是,這樣就不符合禮制了呀!”她也想啊!

但是衣服有定制。

她不能再讓天帝老兒抓住什麽把柄了。

“昙兒,你放心,輕一點的也能符合标準。”而且中間那堆儀式,他都打算省了,接下來就只有晚宴,沒必要穿那麽正式。

“問題是我沒得換啊!”青葵的禮服就那麽一套。

誰沒事成天換禮服啊。

哦,不對,少典空心沒準就需要。

夜昙在心裏默默吐槽。

“不用擔心。”

一道神光閃過,夜昙身上原本那套層疊的衮冕,就被換成了另一套一年景紋樣的粉色禮服,桃杏荷菊梅繡于一身,質地是絲綢,不會顯得很厚重,也不會很熱。

金絲瑪瑙墜的鳳冠頭飾也被他換成了相應的絹花花冠。

就在剛才,他讓飛池回天界去天後花園裏采摘些花朵,現在便拿來施以神法,制成了這套衣衫。

當然,少典有琴是徹底忽視了方才飛池那疑惑的眼神,不打算像往常那樣為他答疑解惑。

花做的禮服,自然輕盈。

和她也更配些。

“我原來那衣服呢?”夜昙急了。

那衣服可貴了,而且還要還給青葵的。

“……給你放回衣櫃了。”還順便給她做完清潔了。

“那還差不多。這身有比剛才好看嗎?”

夜昙松了口氣,又有心情對着鏡子轉圈了。

的确很輕哎,她剛才都只能慢慢地移動。

“你怎麽樣都好看。”

甜言蜜語真是張口就來啊!

不過她很受用就是了!

可以獎勵他一下。

夜昙踮起腳尖。

唇剛要觸上的時候,她忽然又止了動作。

“不親了!”

“?”

“到時候染上口脂可就擦不幹淨了”,夜昙沒忘記揶揄少典有琴:“待會兒可還有宴席呢!”

“你說得對。”

“……”可惜某人的确是空心的,完全沒有領會到她話裏的意思。

“我也得去換身衣服”,少典有琴也是瞞着飛池溜出來的,一會兒估計他又要來找:“你等我啊!”

“……”

專門為他辦的宴席,那可不得等他嘛。

——————

賜福大典以後是宮宴。

由于暾帝還病着。

主座的位置空在那裏。

夜昙提前來到殿中,檢視宴會場地的布置。

“待會兒神族的人是坐在那裏嗎?”

夜昙看了看那些幾案。

“回公主,是的。”

“那我坐哪裏啊?坐他們對面?”

“是的,公主您的座位在那”,老太監為她指了指座位。

“哦”,可是她想坐他旁邊哎。

罷了,到時候見機行事吧。

夜昙轉過身,吩咐身邊的內侍道:“你們将桌案都靠得近一點。”離得這麽遠,不好交流感情。

“是。”

————————

戌時正。

宴會如期開始。

人神二族的重要人物都已經入座。

準備好的表演開始之後,夜昙便起身去敬酒。

她先得敬少典空心。

“多謝公主。”少典有琴回禮道。

夜昙并沒有急于離開,在那給他比口型。

——見機行事。

“?”她這又是要做什麽。

敬酒敬到第二位的時候,夜昙假裝一個趔趄,她手裏的酒就不小心撒在那仙君的衣服上。

“公主”,夜昙很快就被少典有琴扶住了,畢竟他的眼神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你沒事吧?”

這難道就是她說的“機”?

“沒事沒事”,夜昙連連擺手,然後裝作一副誇張語氣,對那位被她撒了酒的仙君連連道歉:“哎呀,對不起對不起,你們趕緊把他扶下去換衣服吧。”

“公主,不用了。”那仙君想說自己用個清潔咒就行了。

“飛池,你送一下。”少典有琴已經明白了夜昙的意思。

“……那小仙先去更衣。”既然上司這麽說了,他自然得遵命。

就這樣,少典有琴身邊的位置就空出來了。

飛池這個愛八卦的也走了。

夜昙快速地敬完剩下的神族,然後又返回少典有琴身邊。

她一屁股坐在那空出的位置上。

“神仙哥哥,你聽我給你介紹一下啊,咱們現在表演的這個歌舞呢,其實歷史很悠久……”她就在那滔滔不絕起來。

“……”

夜昙公主如此熱情好客,對面那些大臣們也不知道說啥。

這究竟算不算是失儀啊?但神族的人也沒說什麽。

————————

“少典空心,說真的,你覺得,我們這晚宴怎麽樣?”夜昙說累了,便伸手想拿點吃的,但因為坐的是給神族準備的案幾,所以上面盡是些蔬果。

“……”夜昙一臉便秘表情。

她想吃肉。

“甚好,公主有心了。”

少典有琴自然看出了夜昙的心思,知道水果點心是不夠的,便于暗中施了個法,将兩個案幾上的盤子換了一下。

“公主請。”

“這不是……”這不是她咬了一半的那個烤羊腿嘛~

夜昙一邊拿起那烤羊腿繼續啃,一邊朝少典有琴眨了眨眼,示意他幹得漂亮。

夜昙啃完羊腿,開始專心地看歌舞。

但她的手卻并不老實。

夜昙偷偷将屁股下的墊子往少典有琴那移了移,然後去拉他的手。

察覺到夜昙的靠近,少典有琴側過頭去看她。

見夜昙還在那“專心致志”目視前方,他也只能繼續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突然,他感覺到,她開始用手指撓他掌心。

“咳”,少典有琴低下頭,又用衣袖做了一下掩飾性的動作。

雖然好像也掩飾不了什麽。

衆目睽睽的。

他們這樣不太好吧。

夜昙才不管這些,反正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歌舞表演上,她趁機用指尖在少典有琴掌心裏寫字。

三更。

永安殿。

不見不散。

斜對面有幾個人族的大臣眼尖得很。

他們位極人臣,自然能做到不動聲色地用餘光掃視整個會場。

這夜昙公主可真夠可以的。

此時,他們也不由得對這位争議頗大的公主生了幾分佩服之情。

飛池默默低頭。

他剛回來,就被迫消化這讓人震驚的一幕。

今天他接受到的信息量着實有些過載了。

他得好好整理一下。

————————

永安殿。

“昙兒?”這麽晚了,她又忙了一天,不去休息也不知道還要做些什麽。

而且偏偏還是選在永安殿。

這殿偏僻不說,還擺了些很奇怪的東西。

燈火突然之間亮了起來。

前方有一塊白色的綢布。

上面有兩個小人,一男一女。

綢布的對面是桌椅。

椅子上面還貼了一張紙,紙上只有一個字——

坐。

這是讓他坐着看表演嗎?

少典有琴從善如流地坐下來。

随着燈影故事的推進,他很快就看出來,那是之前他給夜昙講過的《有情俠影錄》。

但是情節是沿着他之前講過的那些新編的。

————————

“怎麽樣怎麽樣?”夜昙從那白布之後走出,“我演得怎麽樣?”

夜昙這次又換了一身衣服。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

這衣服還是之前少典有琴送的,是那些仙衣裏最華麗的,層層疊疊,有流蘇,流蘇上還綴着寶石、水晶、小鈴铛等一衆飾品,但輕薄得很。

再配上銀白色的頭冠。

順便還化了個最端莊的妝容。

這衣服過于誇張,放在平時可穿不了。

現在終于被她找到了用武之地了。

“少典空心,你喜不喜歡皮影戲啊?”

不過,這個故事本來就是他編的,所以可能就沒有驚喜的感覺了吧。

“昙兒”,少典有琴看着她笑,他是想起了之前沒有情也給她演過差不多的戲,“新編的故事很精彩。”

“少典空心,那你給我透露一下,錢兒和沒有情最後有沒有在一起啊?”看了那麽多的話本,夜昙還是挺喜歡這對騙子情侶的江湖故事的:“你一定得讓他們在一起,知道嗎?”

“我知道”,少典有琴非常順手地把夜昙抱在懷裏:“他們肯定會在一起的。”

“少典空心,我其實一直就想問了,我們酬神的那些戲,你們這些神仙到底看了沒有啊?”

夜昙趕緊從他懷裏擡起頭。

她剛補的妝,可不能花了。

“看了的。”

只是,可能就是派幾個神仙去象征性地看兩眼。

“那……雨神大人,剛才那個不算,只是個楔子,我再給你加個戲吧!”

人族都是要演大戲來酬神的。

“不用了,那個就很好,我很喜歡。”

很晚了。

“我要加,我都準備好了!”夜昙完全不肯妥協,“我一定要演!”

“那……你想演什麽啊?”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

夜昙是打算演一出獻祭神靈的大戲。

祭祀是人們用來谄媚神靈,或者說祈求福祉的重要手段。

這還是她在《山海經》裏看到的。

不同層級的山神,會要求不同的祭祀形式。

人族的祭祀方法也五花八門。

他們會将人或動物犧牲埋入土中,或是沉入水中以祭,還有烹蒸人牲,或将人肉曝曬做成肉脯當祭品的。

而且,她看那些志怪筆記的時候,也看到過類似的獻祭故事。一些村落的村民們,為了避免神明震怒,每年都要獻祭一個适齡的女子做山神或者水神的新娘,以保全村平安。

“你是誰?”夜昙吹熄了燈燭,然後跑到房間角落一個空空的祭臺上。

這也是她一早就叫人特地搬來這永安殿的。

“……我”,她入戲入得還真是快。

不對,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才這麽問的?

正當少典有琴開始擔心的時候,夜昙接下來的話又打消了他的疑慮。

“你就是雨神大人嗎?”見少典有琴不答,夜昙只好繼續加臺詞:“大人,我是今年離光氏獻給大人的祭品。”

“……昙兒,你……要演祭品啊?”

人祭很早就被廢除了,後來人族就開始用動物或者人偶來代替活人獻祭。

再說了,他也不是那種需要人回報的神靈。

“你不要打斷我!”夜昙直接打了少典有琴幾下,示意他正演着呢,得認真點!

“大人,那你打算怎麽處置小女子我呀?”剛打完神仙,她又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有點滑稽。

“是要放血喝,還是要大卸八塊啊?”夜昙用害怕的語氣說着讓人驚恐的話。因為一般祭社稷五岳的血祭都是以人血為主。

“……”

怎麽這麽兇殘。

遠古時期的神靈祭祀的流程,少典有琴尚在上書囊之時,曾經在書裏看到過。

他沒有刻意去記什麽,但賴于良好的記憶力,因此書上寫的,到現在也都還記得。

“此乃遠古遺留的惡習,本君……豈會如此。”還能怎麽辦,只能就配合她演吧。

“那……你會放我走嗎?”夜昙朝他做出一個委屈的表情。

“你想回去嗎?本君這就送你回……”

“我……不想回去!”夜昙裝作跌坐在祭臺上,用袖子遮住臉,開始假哭:“嗚嗚嗚,雨神大人,別把我送回去,離光氏已經沒有了小女子的容身之所。而且,大人你今日把我送回去,明日他們就會把我綁了再送回來的!”

“……那你有什麽打算?”少典有琴好脾氣地問她。

“你問我啊”,很好!這就是她要的走向,“小女子是聽說,一些神仙其實真的會享用祭品,讓她們當新娘的,對嗎?”

“……是。”她還都給安排好了,到底誰是祭品啊?

“小女子我呀,原以為那些大神仙年齡都很大了。老夫少妻,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所以小女子寧願一死,也不願意嫁給他們。沒想到大人你竟然如此年輕,今日一見,小女子便已經不能忘懷”,夜昙的詞還是這麽的讓人熟悉,熟悉到連那恰到好處的諷刺感都保留了,“若大人你不嫌棄,我願意留下來服侍你的。”

“那我能當你的新娘子嗎?”夜昙越演越起勁:“大人,你行行好,發發慈悲,救小女子脫離苦海吧!”

“名字。”

“啊?”

“不是說要當本君的新娘嗎?”

拿人族用來酬神的年輕女子當新娘這事,屬于灰色地帶。

因為天規上從來沒有明令禁止過。

這事不涉及殺人,人族的女子也能從中獲得相應的好處,所以也算是遠古以來的一種傳統,一般沒人過問。

相關儀式古老,卻又複雜。

可見,在遠古時代,這樣的人神交易是相當常見的。

就連上書囊還教授過此類儀式。

神明上身稱為“起乩”,整個過程被稱為“扶乩”。

“哦哦,離光夜昙。”

少典有琴施了個法,将夜昙的名字畫在符咒之上,又将符燒掉。

然後……

“昙兒,你還要繼續嗎?”接下來該怎麽演啊?

“你是不是傻,當然是讓我當新娘了!”

真是空心的!夜昙白了少典有琴一眼。

“當新娘?”所以真是他理解的那個樣子?

“昙兒,你确定嗎?”

“不然呢,這是在酬神,我演的是祭品哎!”

雖然是借了演戲的名頭,本質上都一樣。

這假戲,自然是要真做的嘛。

“那……”少典有琴在糾結。

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但……他其實明白,自己根本不想拒絕。

“昙兒,如果你真要這樣……需得按我說的做。”最終,少典有琴還是決定面對真實的自己。

“你行嗎?”

因為和尋常的靈修還是有點不同的。

“……”他這懷疑的眼神究竟是幾個意思啊?!

“大人~離光氏把小女子獻給大人,人家已經是你的人了,當然聽你的了~”夜昙夾着嗓子保證。

“……那好吧”,少典有琴有些将信将疑,只得又囑咐道:“昙兒,你答應我,待會兒別胡鬧,也別亂動,好嗎?”這儀式他也只是看過,沒試過。

“我保證!”

相關的儀式有很多種,那他就選一種最正常的吧。

想到此處,少典有琴捏了手訣,将神力灌注于指尖,于祭臺上畫了個法陣。

“這什麽啊?”

夜昙轉過頭去看她身下的祭臺。

此時,祭臺上的暗槽漸漸地填充上了藍色的光紋。

“法陣……”

“那我是不是得躺在這上面?”沒等少點有琴開口,夜昙就很自覺地爬過去躺好了。

“……”到底要不要誇她聰明?

可是她剛才爬的那樣子好傻啊。

——————

少典有琴托起夜昙的腦袋。

神族這發冠也不算輕。

“雨神大人,你幹嘛要這樣看着人家嘛~人家都要害羞了~”夜昙繼續發嗲:“小女子的容貌,大人你可還滿意?”

“滿意。”臉蛋紅撲撲的,白衣服一襯,氣色就更好了。

若非必要,她很少精心打扮。

而且……今日,就連她的穿戴都是他之前送的。

當時他還嫌飛池的審美不佳,所以送她的,都是他親自挑的,還能不滿意嘛。

“既然滿意,那……嗚……”

昙兒總是不明白,這種時候就不該多說話。

“嗯……”

夜昙保證完不亂動還沒多久,馬上就開始不老實地用手扯他腰帶。

“不要動。”少典有琴制止了她亂動的手。

“切!”那她脫自己的好了。

夜昙沒有意識到,衣服也是儀式的一部分。

此時,藍光已經充盈了整個祭臺的法陣。

不點燈燭,整個房間都已經亮了。

要是被人看見,鐵定會認為是宮裏鬧鬼了。

還好,永安殿也足夠偏僻。

這法陣運轉的速度……好像太快了。

可他明明是按書上寫的那樣做的。

少典有琴忘記了一件事,夜昙是那個不可控的因素。

遠古的時候,應該沒有哪個人族的新娘會像她一樣大膽到跟神仙讨價還價的。

“昙兒,你不要亂動……”說着,少典有琴伸手挑開那繁複裙擺,複用膝分開她的腿。

“衣服不脫掉嗎……”好容易嘴巴獲得了自由,夜昙自然又開始問來問去,也好順便調戲少典空心,“啊……”

只是,沒等夜昙說完,身上之人就用行動回答了。

“你……幹嘛啊……”他今天好像有點急,“幹嘛這麽早就……唔……”

她的嘴又被堵得嚴嚴實實的了。

——————

夜昙發冠上的流蘇随着主人身體的晃動而互相糾纏,伴着她衣服上的鈴铛,一直在響個不停。

祭臺上的藍光勾勒出了繁複的法陣。

那靈力向水一樣泛出來。

又好像有靈智似的,漸漸從她身下湧起,包裹住她,随後進入到她身體裏。

“啊……”夜昙本能地開始緊張起來,身體微微顫抖:“這些是……什麽……啊……”雖然除了熱熱的,也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但這場景她從來沒見過。

那些光進到她身體裏,怎麽看怎麽覺得有點詭異。

“別怕,昙兒,這些……不會傷害到你的,放松些……”

這些光不是清氣,只是至純的靈力,所以對她不會有影響。事後還能轉化為她的內力。

“我……沒有怕……”

“要是真的害怕的話……”

唇拂過她的眼睫。

夜昙順勢閉上了眼睛。

但閉上眼睛,雷聲聽起來就更響了。

那藍色的光芒還在源源不斷地進入夜昙的體內。

她額間的花钿上,無色的光印又浮現出來,還漸漸泛藍。

這些,夜昙是看不見的。

那一瞬間,她只是覺得,腦袋裏跟煙花在炸裂一樣。

不是疼,真要形容的話,可能更接近一種眩暈的感覺。

所謂的祭品新娘,是将祭臺當作爐鼎,用以靈修。

因為不是每個神仙都能找到适合靈修的仙侶的。

遠古時代,就更是如此。

相比神族,人族的女子精神力脆弱,可以任由神族控制,釋放靈力或是調控精神力,靈修起來就方便很多。但也因此,她們通常承受不了很多,所以遠古的神明才會發明這些個法陣,以便可以控制力道。

如果他們對這個新娘還滿意的話。

但大多數神仙,也和人一樣,喜新厭舊,所以過段時間可能就會換一個。

反正人族會借着獻祭。

————————

“昙兒?”

誰啊?

到底是誰不讓她睡覺!

“是我。”

哦。

是少典空心在叫她。

夜昙睜開眼。

藍光怎麽都沒了?

她這是在哪啊。

“別怕,這裏是你的識海。”

我的……識海?

“是。”

那你怎麽在?

不對,她剛剛明明沒有講話啊。

我的識海為什麽烏漆嘛黑的?

少典空心你到底是在哪兒?

“不是說要謝我嗎?”此時,只要他想,便可以控制她的一切。

“我就在你心裏。”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

夜昙忽然反應過來了。

這跟被剝光了到底有什麽差別啊!

還不如被剝光了呢!

所以,當祭品不光要獻身,還要獻出靈魂?

這是雙重獻祭啊!

這幫老神仙果然都壞得要死!

要把人都徹底吃幹抹淨。

不要不要,不要再看了,也不許聽我心聲!

快點退出去,結束!

驅散陰霾的最好辦法,就是把一切都擺在明面上。

可是她還沒做好準備。

“好好好。”說要的是她,說不要的還是她。

真是服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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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哥哥,我這個祭品,你還滿意嗎?”夜昙躺在少典有琴懷裏,一動不動,任他幫忙替自己消化那些多出來的靈力。

夜昙之所以如此乖巧,也是出于對自己剛剛突然耍賴叫停的行為的略略愧疚。

但是,她還是能繼續厚着臉皮逼人說滿意。

“昙兒,我方才是與你開玩笑的,你怎麽會是祭品呢?”

“你是雨神,我是離光氏的祭品。”她又沒說錯。

只不過她這個祭品本來不是要獻給神族的。

不過……他們的确不止這一種關系。

雖然,她現在擁有的境遇,大部分都是拜他所賜。

用身體回報,更是上不了臺面的事情。

他們的身份和地位都并不匹配。

但他們對待彼此,都是平等的。

所以,在她看來,采用什麽方式感謝,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表達這種感謝。

因為,她早就不認為這是一樁交易了。

他們之間,是陪伴。

是□□也是靈魂的相依。

如果真的有以後,那還可以是扶持。

——————

祭品……

其實她說的一點都沒錯,某種意義上,天妃,就是個祭品。

但……

也不全是這樣。

“昙兒,不要這麽說你自己”,少典有琴刮了刮夜昙的鼻子:“你是我的愛人,是我的妻子。”

“呸,臉皮真厚,方才那只是演戲,誰是你妻子了,誰要嫁你了?”

“你……是不是很喜歡我穿成這樣啊?”夜昙發現了些端倪。

“其實……也不光是這樣。”

這種儀式的難度還是挺高的。

因為身心都必須要高度配合。

而這次,他靈力充盈法陣的時間就太快了。

只好趕快補救。

所以後面的神仙才懶得用這種古老的法陣了吧。

“對不起,今天是我太心急了”,不過,他也終于理解了,為什麽有些神仙會不嫌麻煩,還是喜歡要人族的女子當祭品,“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沒事沒事。”

這點她承受得來。

而且,她還覺得,這樣的他更真實些。

有點可愛。

“神仙哥哥,那……你說我是穿着這些衣服好看,還是不穿更好看~”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說着,少典有琴便一把抱起夜昙。

他不想回答這種一看就全是陷阱的問題。

————————

少典有琴抱着夜昙回到她住的殿中。

“少典空心,我問你啊!”

少典有琴給夜昙蓋上的被子被她一把掀開。

她坐起身來。

“那如果是要獻給女神的話,就要男的當祭品是嗎?”

“可能吧。”

少典有琴已經隐隐感覺到,接下來夜昙會說些什麽了。

相處越久,他越能從她的神情還有鋪墊裏猜出她的意思。

“少典空心,禮尚往來這個道理,我想你肯定是知道的,現在輪到你來當我的祭品了!”

夜昙其實是早有預謀,她斷定這個時候少典空心是不能拒絕的:“你做好準備吧,本公主我呀,可不會什麽法陣!”她說得理直氣壯的,“所以,我是絕對~不會憐惜你的!”

“……”果然是這樣。

還說什麽專門謝他,其實都是她早就想好了的吧。

“睡覺了。”少典有琴又将夜昙摁回床上。

再不睡就不用睡了。

“你的傷都好了嗎?”這是夜昙唯一擔心的。

“差不多了。”

“你在騙我!”一切含糊其辭的回答她通通都不相信:“不行,我要親自檢驗一下。”說罷,夜昙便順勢扯着少典有琴的手,硬是将他拉上床。

“我就知道你騙我。”

背上明明還有的嘛。

夜昙的指尖在少典有琴身上亂摸,一下就摸到了尚未痊愈的傷口。

“那我能不能進入你的識海呀?”今天這體驗對夜昙而言還蠻新奇的,所以她忍不住就是想問東問西的。

“當然了。”

不是早就進去過了。

“那我們是不是……還得和剛才一樣呀?”

夜昙暗戳戳地用手在他那傷處摩挲了幾把。

她又躍躍欲試了。

“……想什麽呢?不用的。”

他又不是人。

夜昙額頭的那個印記,他施個法,直接就能連通她的識海。

方才即是如此。

進入她的要花時間,反之則不用。

“不過你得聽話,不能亂動東西。”

“哎呀,我你還不放心嗎~”

不,他一點也不能放心,必須要盯着她。

——————

玄境,其實并不是只能從天界進去的。

少典有琴親了一下夜昙的額頭,又将自己的額貼上她的。

玄境。

少典有琴剛一轉頭,就看到夜昙在看欲念球。

“這些球……”夜昙用手指輕輕點了那球一下:“是什麽啊?”

“這些不能看。”

“切,小氣!”

他以為她要發現了,還好她看的是他進玄境之前的記憶。

三個小孩站在一起,沒那麽容易分辨誰是誰。

不行了,不能再待在這了。

她一點信用都沒有。

“昙兒,我們回去了,好嗎?”

“嗯。”這玄境雖然大,但是空空蕩蕩的,一眼都能看得到邊。

少典空心不給她看那些球,那就沒什麽好看的了。

不過,人和神,都應該有點自己的秘密。

一雙手撫上她的臉,夜昙乖乖地閉上眼。

再睜眼的時候,又是在床帳之中。

“少典空心,如果我好好學法術的話,是不是也能構築起這種空間啊?”

“是的,不過……應該要很久。”

“那沒事,憑本公主的智慧,一定要搞一個比你那個什麽玄境漂亮的!”夜昙相當自信:“不過……你這人還真是很奇怪哎!”

“為何這麽說啊?”他哪裏奇怪了。

“你那娑羅雙樹和玄境的風格,簡直是天差地別啊!”一個極簡主義,一個充滿了暴發戶新貴的感覺。

“所以,你肯定還瞞了我什麽事情。”夜昙也沒有什麽證據,只是有一種直覺。

到底哪個是真的?

他到底是喜歡哪一種?

“哼!陰險,狡詐,表裏不一,兩面三刀!”

“昙兒,我……”

少典有琴是想辯解的。

他不是她想的那樣的。

可是,自己這種欺騙,的确是錯的。

“不過……”

“跟本公主甚是相配啊。”

“因為,本公主比你更陰險,更狡詐哈哈哈……”

“昙兒,都說了不要這麽說你自己……”

“我又沒說錯。”本來就是這樣的嘛。

“先睡吧。”她今天折騰了一天,大晚上還笑成這樣,精神怎麽就能這麽好。

“我睡不着!”

“我明日還要去為青葵公主祈福,你若再這樣,明天一早我就叫醒你。”明天這事還至關重要。

“不行,你別叫我,我要睡懶覺!”

“那就乖乖睡覺。”

“哦。”

————————

翌日。

“青葵公主……”少典有琴向青葵施禮。

他今日是以賜福為名,特地來見她的。

“見過清衡君。”昙兒非要讓她單獨接受清衡君的賜福,她推都推不掉,只好接受。

賜福地點選在青葵殿外的涼亭之中。

這裏開放,不僅适合賜福,還适合談話。

賜福儀式結束後,青葵謝過少典有琴,就想回到殿中,不料卻被他叫住。

“青葵公主,我還有一些事想與你說明,不知可否耽誤你一點時間?”

“清衡君,但講無妨。”青葵雖然有些訝異,但她不可能拒絕這合理的要求。

“青葵公主,你不要驚訝”,少典有琴怕她受到驚吓,只能慢慢說明:“我不是清衡。”

“你不是清衡?”青葵的确很驚訝。

但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什麽居心叵測之人,而且又會神法,一定是神族中人。

那想必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那你是?”

“青葵公主,我是少典有琴。”

“……”青葵還是站了起來。

她太驚訝了。

但眼前之人的氣度就擺在那,這讓她無從懷疑他的說辭。

“玄商神君,您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他為什麽要特地借賜福之名來見她,難道是談論婚事的問題?

還是想見見她?

青葵很是疑惑。

“說來話長,公主請坐。”

“青葵洗耳恭聽。”

————————

所以,昙兒身上那些變化……都是因為他。

依青葵的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一切。

現在,她的那些疑問,都可以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青葵先前也問過夜昙為什麽要退掉沉淵的親事。

夜昙只是說,她不喜歡沉淵那三個皇子。

他們都太弱了。

旁的倒是沒說什麽。

青葵那時也沒感覺到有什麽異樣,還以為夜昙終于想通了,知道要嫁給真心喜歡的人,而不是誰強就嫁誰。

夜昙慣會口是心非,青葵自然知道把她的話反着理解。

于是,她也開始為夜昙留意京城的一些王宮貴胄的子弟。

只是,都被她拒絕了。

“玄商君,你們……這樣……很不妥。”

青葵到底是羞于啓齒。

他們現在這種情況,不清不楚的。

而且這事情一旦傳揚出去,對昙兒的名聲絕對是一種很大的打擊。

但若能低調地處理好了,對人神兩族也是有利的。

依青葵對夜昙的了解,她也知道,這八成,就是夜昙的意思。

“玄商君,你是神族,所以可能不覺得有什麽,但是對我們人族的女子而言,名聲可是很重要的。我知道,昙兒她可能是不在乎,但……”

青葵也不知道到底要怪他還是怪夜昙:“你……怎麽能這麽草率?”

畢竟昙兒才幾歲啊,她不懂事也是正常的。

“青葵公主,這事,是我做錯了。”

青葵公主,不管什麽時候都一樣的深明大義又體貼他人。

也還是和從前一樣,放心不下昙兒的事情。

“還請你相信,我很愛她,我一定會負責的。”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娶她?”

這是青葵最關心的問題。

“青葵公主請放心,等我們的婚約解除之後,我就向暾帝提親。”

“那……”青葵僅是想想,就覺得頭疼:“那神君還需有心理準備。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先不說天帝那,就說我父皇……”

她都害怕離光旸接受不了這讓人震驚的消息。

但是他們兩個的婚事,肯定是越快越好的。

再這樣下去,誰知道會不會……

“這事……”青葵又嘆了一口氣:“既然已經這樣了……說到底是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不應再過問”,但該說的話她都必須要說:“玄商君,我是昙兒的姐姐,我必須要為她考慮,她……她還小,主意卻大得很,可能都不知道這事會有什麽後果,你千萬不能由着她的性子來”,她只能含蓄地提醒:“神君,青葵的意思,你可明白?”

“我明白,請公主放心。”

“神君,青葵還有一事……”她此時終于理解了夜昙當初死活不讓她嫁去天界的心情:“玄商君,你……還是要去修補歸墟的,對嗎?”

“是。”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時間,這件事情是注定的,“青葵公主,我會盡力活着回來的。”他會做多重準備,而且是比上次更萬全的準備。

“還有,玄商君,你絕對不能告訴昙兒,你我退親的事情。”不然的話……“昙兒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大鬧一場的。”

若如此,昙兒大概也不會再和他繼續下去了。

不是因為不愛了,只是因為顧慮她。

這是青葵絕對不想看到的。

“神君,既然你說你現在是以清衡君的身份跟昙兒相處的,那……你最好繼續這樣做,直到大婚。”事關夜昙的幸福,青葵也只能除此下策了。

“好,多謝青葵公主。”少典有琴向青葵一揖。

他也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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