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07

淩嬌把鄭泊羽扶上車的時候，化妝師跟在他身後替他拎着包。

鄭泊羽坐上車，淩嬌就一手撐着着車門，一手去接小姐姐遞過來的包，連連道謝。對方擺擺手，倒是很豪爽：

“不客氣。”

然後看着他，眼底是矜持的期待。

于是淩嬌道：“……我會替你轉達祝福的。簽名大概得等他回歸結束飛回來。”

小姐姐心滿意足離開，臨走還跟他說了“明天見”。

雖然但是，他明天可沒戲。

淩嬌腹诽。

他關了車門上車，司機給他發消息說還有兩分鐘回。他回了個收到，然後就坐在那發呆。

鄭泊羽身上的酒氣挺重，倚在邊上懶洋洋的。

他說：“沒給你加很多戲，別憂心忡忡。”

淩嬌：“……”

“沒有憂心忡忡。”他反駁。

這話稍微有點陰陽怪氣，但是鄭泊羽喝醉的時候一貫比較好說話。

果不其然，對方沒什麽反應，只是自顧自地道：“我倒是想，但寶貝兒你演得真有點爛。”

Advertisement

他嘆口氣：“要不我給你報個班？或者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導演，我讓他給你調教一下。”

淩嬌：“……”

他說：“不用了鄭少。”

鄭泊羽瞅了他一會兒，大概是覺得他無藥可救，于是閉上了眼睛：

“行。”

他打算休息了，淩嬌卻不讓他休息。

他喉嚨有些幹，憋了一會兒，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鄭泊羽閉着眼睛：“哪樣？”

淩嬌沒說話。

鄭泊羽等了一會兒，睜開眼睛，看到了淩嬌光影裏有些冷漠的側臉。

只是一瞬。

察覺到鄭泊羽在看他之後，淩嬌就迅速地調整了神态。那某個瞬間快得像是鄭泊羽的錯覺。

他聽到淩嬌咳嗽了一聲：“小楓粉絲太多了。”

淩嬌覺得自己這話還算委婉。

就當初戀愛新聞出來之後的架勢，他估計劇組一半人是江楓的粉絲。

鄭泊羽用這樣的說辭，明天找淩嬌要簽名的人就得從街口排到巷尾。而江楓向來心軟，不會拒絕粉絲，更不會拒絕朋友。

“這有什麽。”鄭泊羽無所謂地說，“我一會兒跟他說一聲就是。”

他頓了頓：“其實你也可以直接和他說。”

他漫不經心地道：“你跟他應該關系很不錯吧。他都請你去訂婚儀式了。”

淩嬌拿捏不準這句話的意思，片刻後斟酌着道：

“确實還可以。”

鄭泊羽突然擡起眼，看向了他，若有所思。

然後他笑了笑：“淩嬌，我還沒有淪落到腆着臉做三的地步。”

淩嬌牽了牽嘴角。

他心說那可不一定。不願意不代表不想。

但是這話他終究不敢說出口。

-

鄭泊羽喜歡江楓，這是淩嬌一早就知道的事。在他跟鄭泊羽跟了三個月之後。

當初鄭泊羽說了那句話，他就知道對方什麽意思。鄭泊羽是個很坦蕩直白的人，從來不會也不屑隐藏他的意圖。

那個時候他已經有點兒累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最終還是答應了鄭泊羽，可能是被美色迷惑。畢竟鄭泊羽長得不錯又有錢，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真算是稀缺資源。

饒是如此，答應了之後，他還是一個人在家裏頹了好幾天。

鄭泊羽上門的時候他正窩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開門的時候都半閉着眼睛，臉頰肉被捏了一把，他一個激靈。

對方打量了一圈周圍，彬彬有禮地說：“那我就不進去了。”

淩嬌：“……”

他想覺得他家小不必說這麽委婉。

他被連行李帶人打包帶走。當天晚上，他和鄭泊羽就做了。

做的時候鄭泊羽很客氣，也挺尊重他。後來淩嬌對鄭泊羽深入了解之後其實就理解了，從小就萬事順遂心态平和的人确實不需要太多發洩途徑。性對于他們來說只是生活的調味品。

但當時他确實覺得自己撿到了天上的餡餅。

完事之後鄭泊羽大概跟他對了下行程。

他的要求也很簡單，聽話，乖點就行。

淩嬌撿便宜的感覺愈發重了，他甚至有點兒愧疚：“其實我會的挺多的。”

鄭泊羽愣了一下。

淩嬌有些緊張，于是說話不過腦：“比如……您想要什麽性格的我都可以試着靠靠。”

其實他演技很爛，但是他願意努力。

鄭泊羽被他逗樂了。

他說：“不用。”

“做你自己就行。”他道，“你這性格……”

“挺好的。”他打量了一眼淩嬌，說。

*

因為這句話，淩嬌暈乎了三個月。

他這人……

其實挺臭美的。

倒不是皮相，是他覺得自己是個挺有趣的人，但可惜從來沒人誇過他這方面。朋友安慰他有這張臉還要什麽自行車，但淩嬌說那我也有有趣的靈魂啊炫耀一下怎麽了。

所以他愛和江楓玩。

江楓長得漂亮，要欣賞美貌照鏡子就行。他還乖乖的，像小貓。

小貓很傲嬌，也很心軟。開始老被他弄炸毛，但還是沒拉黑也沒真的生氣。淩嬌覺得江楓很像那種會被壞學生拐跑的乖乖牌，要不是楚雲柏從小就把他護得嚴嚴實實，估計早就被拆吃入腹。

他該想到的。

他眼光那麽高都會喜歡的人，自然也會有很多人喜歡。

那天是個深夜。

鄭泊羽應酬多，所以淩嬌沒戲的時候也不會很早睡。不過他倒沒覺得麻煩，因為鄭泊羽酒品不錯，一般不會喝很醉，所以很好照顧。

就像現在。

但是那天除外。

淩嬌喊了車去接他，一路上鄭泊羽都沒怎麽說話。淩嬌嘟嘟囔囔：“喝喝喝，也不怕胃喝壞。”

前頭司機聽笑了，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道：“你這話可別讓鄭少聽見。”

“聽見怎麽了。”淩嬌道。

他有底氣。

三個月過去，他早就摸清了鄭泊羽的脾氣。

說是要乖。但基本沒生過氣。淩嬌有的時候說話不過腦，腦門被敲個栗子就結束了。

像這種話他也膽大包天地說過，鄭泊羽只是很無奈地笑：“那有的時候沒辦法啊。”

然後想起什麽，微微眯眼，“你不準喝。”

他不帶淩嬌出去亂七八糟的聚會，卻也不帶他見他的朋友。

這是一種微妙的尺度，雖然鄭泊羽或許沒有那個意思，但他确實變相地把淩嬌圈在了一個只有他的世界。

那天鄭泊羽沒聽到他的話，淩嬌笨手笨腳地把他扶正。不一會兒車子剎車，鄭泊羽的頭又歪向一邊，他只好把人的頭放到肩上。

等到了地方，淩嬌的肩膀已經被壓酸了，他揉了揉肩，沒顧上自己，先把人扶下了車。

司機去停車，淩嬌就一個人扶着鄭泊羽走。

進了門，他在一片漆黑裏費勁地把門帶上，然後才艱難地把人扶到了沙發上。

鄭泊羽閉着眼睛。

淩嬌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戳了戳他的臉。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一把抓住。

淩嬌吓了一跳，還以為他醒了。

可是鄭泊羽沒睜眼。

淩嬌尋思要不還是給他弄點兒水喝喝，于是想要掙開他的手。

然後，他聽到鄭泊羽叫了他一聲。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又坐回去。

這回他聽清楚了，鄭泊羽在叫一個人的小名，那個人不是他。

*

鄭泊羽是個很實誠的人。

這不僅體現在幹脆利落地和淩嬌說他不可能當三。

也體現在當初酒醒之後，他就直截了當地告訴淩嬌，他喜歡過江楓。

甚至沒有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裝作斷片。

想裝的是淩嬌。

他低着頭咬吐司，狼吞虎咽地像是三天沒吃飯，用此來躲避鄭泊羽的視線。鄭泊羽看了他一眼，直接開了口。

他說：“我和小楓從小一起長大的，和他表白過，被拒絕了。”

語氣就像和朋友在分享初戀。絲毫沒有秘密被發現的不好意思。

淩嬌像是家裏那只受了驚吓的布偶貓：“啊？哦哦。”

他結結巴巴：“這，這樣啊。”

然後只能憋出一句，“……其實我也認識他。”

鄭泊羽說：“我知道。你跟他上過同一個綜藝，那個綜藝我看過。”

頓了頓，又打量了淩嬌一會兒，若有所思，“你素顏比帶妝好看，節目妝太濃了，一開始碰到你都沒認出來。”

淩嬌那個時候根本沒有團隊一說，妝是自己瞎化的。他讪讪地“哦”一聲，說“那我以後不拍戲的話就不化妝了”。

-

“在想什麽？”淩嬌自顧自走神的時候，鄭泊羽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他回過神。

“在想今天的那個化妝師姐姐。”他說。

鄭泊羽說：“她怎麽了？”

他今晚興致挺高。淩嬌不知道為什麽。

他老老實實地說：“沒什麽，就是覺得她技術挺好的。”

他說了句很單純的陳述，因為這本來就是他找的借口。但鄭泊羽卻被他這句話轉移了注意力。

他說：“過來點兒我看看。”

淩嬌說：“啊？”

“哦。”

他湊近了點兒，鄭泊羽不太滿意，眯了眼：“我是能吃了你還是怎麽着。”

淩嬌磨磨蹭蹭。

鄭泊羽拽了一把他的胳膊，淩嬌就倒在他懷裏。還沒等他腹诽這個近乎投懷送抱的姿勢，鄭泊羽就捏住了他的臉蛋。

淩嬌說：“……你有沒有感覺到你捏了一手的粉。”

“有嗎。”鄭泊羽用心感受了一下。

然後他說：“還好。”

淩嬌就不說話了。

這個姿勢也不太好說話，他距離鄭泊羽很近。能看到對方落在他臉上的，專注的目光。

他的眼睫顫了顫，終究沒有退開。然後，他聽到鄭泊羽開了口。

“确實挺好看的。”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