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黎霧看着陸北烨也上了車，兩人在車窗對視一眼随後轉頭看向前方。

沒制定什麽規則，也沒裁判，也沒說到哪兒才算是終點。

轟———轟———

啓動引擎，黎霧率先踩下油門沖向前方。

陸北烨看着黎霧開車那股不要命的瘋勁兒，他感受到久違的腎上腺素飙升的快感，兩人心照不宣的開始較勁兒。

盤山公路一開始的車道不算窄，陸北烨卻一直跟在黎霧側後方，始終沒有超車。

第三個彎道開始公路逐漸變窄，越往上越狹小的公路，兩旁護欄形同虛設。

鹿山是私家山，自從出了沈家那事兒之後也嫌少有人會上來。

烏雲遮住的明月，緩緩露出一角，照應在這兩人的車上。

陸北烨在快要到達山頂時眼神變得淩厲，這些年他真的很少會到達山頂，仿佛上來需要莫大的勇氣一般。

大多數時候他還是像剛剛一樣，停在山腳處或者半山腰，遠遠地仰望着。

他真的太久太久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了，陸北烨那雙狹長的眼眸微眯看着前方。

前方快沒路了，他開始加速，在最後一個最窄的彎道，半個車身都快露在懸崖邊開始沖刺。

腦海裏全都是令他痛苦的畫面，那雙漆黑的眸子眼底布滿猩紅。

他像是歸家的孩子，像是臣服于惡魔的召喚，也不管此時身處在什麽樣的環境，以極快的速度超車。

Advertisement

黎霧也開始加速，兩人你追我趕的互相拿命較着勁兒。

在到達沈家莊園的前方，兩人幾乎同時剎了車。

陸北烨的車頭勘勘超過黎霧的小半個車頭，看起來像不是比誰快，而是比誰更接近莊園的大門口。

陸北烨呼吸沉重的看着面前的大門，歐藝鐵質的風格就算經過歲月的洗禮,看起來還是那麽高大莊重。

大門因太久無人打開，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此時的天空已經露出微微的晨光，山裏因為露水而形成的霧氣緩緩映入眼簾，黎霧不由自主的打開車門，步履緩緩往門口走去。

黎霧的眼神愈發渙散，腦海裏一片空白，只有最原始的身體記憶在操控者她的身體。

越靠近大門黎霧的心跳就越快，嘴唇愈發泛白，她緩緩擡起手臂，手掌輕輕放在大門上。

她連陸北烨下車的聲音都沒有聽到，他叫了她好幾聲，滿眼疑惑的看着她詭異的舉動。

山裏晨間寒涼，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襲滿黎霧身上的每一處毛孔。

陸北烨又叫了他一聲“黎霧”。

冰涼的觸感讓黎霧的思緒回過神，猛的回頭轉身看向陸北烨。

一瞬間，眼前的畫面讓黎霧震驚到無法言語。

大霧，晨光，黑色的樹林，還有腦海裏雖然更加成熟但熟悉的聲音。

視覺，觸覺，聽覺，所有五感都在瘋狂叫嚣着。

眼前瞬間不再是此時的畫面，大片的紅色映入眼中，黎霧那雙淺茶色的瞳孔開始劇烈收縮，眼中充滿着無盡的恐懼。

陸北烨此時已經走到黎霧面前，他看着她像是在恐懼什麽，最後終于承受不住暈倒在地。

陸北烨趕緊抱起黎霧一遍一遍的叫她的名字，黎霧渾身像死人一樣的冰冷。

陸北烨能感覺到黎霧雖然暈倒了，但身體還在止不住的顫抖。

此時他也顧不得此處了，以極快的速度把黎霧放到自己車上，以比剛剛還快的速度沖下山。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亂什麽，黎霧倒下的那一瞬間，陸北烨緊張的完全不像平日裏的自己。

到達陸氏私人醫院，門口處已經有一大群醫護人員在等着，大老板親自打電話誰都不敢怠慢，連院長都畢恭畢敬的守在門口。

陸北烨把黎霧放到床上看着她周圍一大群醫生給她檢查瞳孔，抽血，量血壓。

檢查完院長松了一口氣，他走到陸北烨面前道

“陸董，這位小姐瞳孔沒有問題，不會有生命危險，至于暈倒的原因，還需要具體檢查結果出來才能知道。”

衆人退出後，陸北烨坐在床邊靜靜的看着她這張煞白的小臉，那些肆意妄為退去後 ，躺在床上的樣子顯得格外脆弱，好像風一吹就散了似的。

他輕輕伸手想拂去她垂在耳前的長發，剛放到耳後處的手瞬間僵住，他看着她耳後的那顆紅痣，瞬間擡眸死死的盯着她。

院長走進來看着自家大老板一直盯着床上那位姑娘，猶豫不決的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陸…陸董，這位小姐沒什麽大礙，就是受了些刺激導致的昏厥，好好休息一陣兒就可以醒來了，只是….只…”

他看着自家老板還是一言不發的盯着床上的人，他也不知道這位殺神的主兒，聽沒聽到他說話，還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只是什麽？”陸北烨沒有轉頭，一瞬不瞬的看着黎霧平靜地說着。

院長這才開口繼續道：“只是這位小姐是RH陰性血，這個血型衆所周知很稀有，平時最好還是不要受傷，不然會很麻煩。”

陸北烨瞬間握緊了垂落在兩邊的手，閉上雙眼艱難的吐出一口氣，語氣低沉。

“出去。”

院長走出輕輕合上房門，病房裏只剩下醫療器械的滴滴聲。

陸北烨過了好一會才緩緩睜開雙眼，他看着眼前的人，從鼻子看到眼睛，從眼睛看遍整張臉，一遍又一遍，眼裏似乎是不可置信。

猩紅的雙眼看起來下一秒就要落淚一般，陸北烨顫抖的伸出一只手撫摸上黎霧的臉龐。

聲音沙啞的開口，小渝，是你嗎，是我的小渝嗎，你回來找哥哥了是嗎…

此處除了陸北烨沒人會發出聲音，他自言自語的樣子看起來驚悚駭人，眼神癡迷偏執到了極點。

不知過了多久，陸北烨才冷靜下來走出房門。

此時方向也早就到了門口，他身為陸北烨的總助，是最會看他這位老板臉色的，剛剛他要是走進去或者敲門，他相信下一秒他家裏人就可以吃席了。

他看着這個上京城人人惹不起，最狠厲的主兒走出來，他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因為他實在是看不懂陸北烨此時臉上的表情。

這份工作實在是，人人豔羨但卻趨之若鹜，不是誰都能在這位爺手底下過活的，陸北烨的情緒總是陰晴不定。

有時上一秒看起來還很正常，下一秒就要毀了全世界。

饒是他在陸北烨身邊這麽多年，已經見識很多大場面，此時也不禁汗流浃背。

就見他那地獄閻羅般的老板沖着他開口

“剛剛那份血液，拿去跟血庫裏儲存的1號做親子鑒定。”

沈家主母清如當初生下沈渝時，檢查出女兒也遺傳了丈夫的RH陰性血。

1號血庫裏的血是沈仁為自己的小公主留下的，當初儲存在沈家自家的醫院，沈家家變後被陸北烨帶走放到這裏保存。

自從知道沈渝是RH陰性血，沈仁每隔兩個月都會抽一次血放在血庫裏保存，就怕自己的寶貝什麽時候突然出現了意外，一點可能他都要杜絕。

那些血液都是一個父親滿滿快要溢出來的父愛，雖然這些血液現在用不了。

不能再輸送到任何身體裏，也不能救他寶貝的命，但這份父愛還是被陸北烨好好的，珍視着儲存在醫院裏。

他經常在想一種可能，萬一他的妹妹沒有死，可能有一天他的妹妹，就真的突然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他必須要好好保存沈家所有的東西。

只要他的妹妹回來了，他随時能雙手供奉上，能對她笑着說“寶貝，你看，哥哥把家裏的東西都保存的很好很好。”

血庫裏儲存的一號血，只有陸北烨知道那究竟是多貴重的東西，雖然用不了，但卻是可以做DNA的。

陸北烨坐回床邊，仔仔細細，一遍又一遍用眼睛描繪着黎霧的臉，之前沒想通的事情，現在看來一切都是那麽合理。

這張小臉兒還真是有些爸媽的影子，雖然他不是親生的，但十五歲以前陸北烨都是在沈家長大。

爸媽對他視如己出，他所有美好的記憶都存在于沈家那十五年。

陸北烨回到陸家後雖道路險阻，爾虞我詐，見識了很多人面獸心。

但其實他是不缺愛的，沈家爸媽真的把他教育的很好，回到陸家後他從不管別人的閑言碎語，依然能在陸家穩穩的坐上第一繼承人的位置。

至于他如今為何變成這副模樣，只是因為沈家的事給了他太大的沖擊。

他如今就像是一只迷路的龍崽子，看不清前方的方向。

說到底當時他也只有十六歲，随着時間的推移，沒有歸途矜貴的龍，變成如今人人懼怕的惡龍。

就算陸北烨如今已經二十八歲了，他的人生依舊沒有找到任何方向，什麽都激不起他的欲望，無論是女人還是金錢，對此他都興致缺缺。

家人都走了，他愛的人，愛他的人，他再也見不到了。

他經常在想如果有人能來殺了自己就好了，他不能自殺。

如果自殺，他将沒有臉面去到天上見自己的家人，爸媽一定會很生氣，會再也不見他。

所以他燃燒自己的生命，四處樹敵，不畏懼任何人任何事，把陸氏的版圖擴大到比之前還要大的十倍。

他在想，如果上天這次真的把他的小渝，他家的寶貝給他送回來，那他将不再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人。

他的人生将重新出現希望，有存在的意義，如若為此需要付出什麽代價的話，他将願意付出所有。

陸北烨就這麽靜靜的坐着，不知今夕是何夕，未進一粒水米。

從朝陽坐到了日落西山。

天色漸暗，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他輕輕的抱起床上的小人兒，給她穿好外套帶好帽子，像抱小孩兒一樣把她抱回了車裏，駛出醫院往家開去。

紅燈的時候，路北烨頻頻轉頭看向副駕駛的人，就好像怕她消失不見似的。

到了地下車庫，他又抱着黎霧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陸北烨把她放到柔軟的大床上，輕輕蓋上被子，黎霧還是沒有醒來。

陸北烨坐在床邊看着她，他在想，她平時都不吃飯的嗎，怎麽這麽輕。

如果她是小渝，那她這些年為什麽會在周家長大，周家這些年待她好不好，當初那件事她沒有在嗎，難道說當初那件事周家也有參與？

想到這他握緊了拳頭，如果是這樣，他不管周家有多大的權勢，他将傾盡一切毀了它。

同時他又怕，怕他所有的想法其實是他的一廂情願，她不是他的小渝。

親子鑒定最快需要六個小時，按理說結果應該早就出來了，他已經說了，無論結果如何他要第一時間知道，方向居然還沒來。

陸北烨輕輕關上房門走去了書房，方助理已經在書房門口等着了。

走進書房陸北烨坐在椅子上，點了根兒雪茄，沉默片刻，讓自己有力氣能夠承擔結果後，示意他可以說了。

方助理颔首站在桌前，把兩份密封及其嚴謹的檔案袋放在桌上。

陸北烨看着桌子上的檔案袋兒

“為什麽是兩份。”

方助理道

“另一份是您之前要我查的【氵】這個畫家的檔案。”

他擡頭看向面前的人，不懂他為什麽支支吾吾的。

似乎是有些不耐煩揮手：“出去。”

等人出去後他思索片刻拿起了【氵】這個檔案袋拆開，映入眼簾的是黎霧在佛羅倫薩國立美術學院的入學照，照片中的女孩看起來應該是十六七歲。

一張瓷白的小臉紮着馬尾，面無表情的看着鏡頭似乎很不耐煩，跟如今不太一樣，照片裏的小姑娘看起來叛逆性十足。

原來她就是【氵】…想到這他又擡頭看向對面牆上那幅畫兒，心頭猛地一震，其實此刻他已經差不多可以确定她是誰。

小渝，【氵】，黎霧，畫中的黎明，今晨的大霧，她反常的舉動，她突然的昏倒。

這一切都解釋的通了，不過她好像是不記得沈家，不然她也不可能那麽詭異的觸碰沈家的大門，看到跟畫兒裏一樣的場景後暈厥。

陸北烨雙眼猩紅，雙手顫抖的已經快要拿不穩手裏的紙張，好似重千金一般。

但他還是把手伸向了另一份文件，這份相比較之前似乎更難拆開。

他無論心裏再怎麽确定，他還是要親眼看這份更嚴謹的親子鑒定。

艱難的打開後，他看到一組醒目的數據

A和B親子關系概率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