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章
第 87 章
笠日周老爺子就來了,他聽說周晟陽帶回來了個奶娃娃,還是個病重的。
剛剛失去三個孩子的老人,此時對周晟陽這個孫子給予了厚望,他已經老了,周家現在只剩下周晟陽這個後輩,他不能讓他走錯一步路。
老爺子剛進來的時候周晟陽正在穿衣服,慢條斯理的系着紐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邊兒眼鏡。
周晟陽其實不近視,他也不需要眼鏡,這幅眼鏡是周銘在成人禮的時候送給他的,沒有度數。
他覺得兒子的眼睛太過深沉,戾氣太重,他教導周晟陽,人不能殺伐之氣過重,要學會僞裝。
周晟陽從那之後經常會帶着這幅眼鏡僞裝自己,戴上金絲邊兒眼鏡的周晟陽,外表看起來就是個十足十儒雅的紳士。
老爺子徑直走到卧室,看了一眼還在床上昏迷的黎霧,看着她那張蒼白的小臉,老爺子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随後走出去坐在沙發上。
“這孩子你準備着怎麽處理。”周景海還不知道周晟陽已經把黎霧放在了繼承人的位置上,現在的周家是周晟陽的,四大助手也不會随便跟別人說周晟陽的決定。
周家就是這樣,一旦上一任家主退位,就不再參與決策。
他們只效忠于現任家主,尊敬是有的,但絕不會越俎代庖。
家主之位對周家來說何其重要,和其他家族完全不同,其他家族的家主退位後或許偶爾還會摻合。
周家絕不會,家主對周家有絕對的話語權,代表了絕對的地位。
周晟陽聽到處理這兩個字,有些不滿的蹙了蹙眉,但畢竟說這句話的人是他的爺爺,他也不好說什麽
“養着。”
周景海看了一眼面前這個身姿挺拔,西裝革履的孫子,周晟陽無疑是這幾代裏最優秀的一個,他從沒有做過什麽令他不滿的事。
這件事其實他也沒什麽不滿,只是不解,為何一向理智的周晟陽會撿孩子,如今還要養孩子。
十八歲就想當爸了?周晟陽雖然早熟,但周景海覺得這也太早熟了,直接越過所有步驟無痛當爸。
現在的周老爺子倒是和周青想到一塊去了,實在是周晟陽對待黎霧太像個老父親。
“這孩子不一定養的活。”他剛才看了,那孩子不止是身體上的傷,身體狀況更是不容樂觀,很是孱弱,老爺子早些年喜歡研究中醫,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孩子虧的是內裏。
“在我這,沒有養不活這個可能。”周晟陽的語氣很是篤定,就好像黎霧的命完全就是他說了算一樣。
“你準備給她安排什麽身份。”
“繼承人,妹妹。”簡言意赅
周景海心下了然,那就是他的孫女,他還從沒有過孫女,別說孫女,周家就從沒有過女丁,生的全都是像周晟陽這樣的臭小子。
“你做的決定我不會幹涉,你能養活是你的本事。”
周景海的思想并不迂腐,也不會覺得一個外姓人就如何如何,周晟陽現在是周家的家主,他有自己的道理和決策。
“病好了之後就把族譜上了吧。”既如此,周景海也沒什麽好扭捏的,周家人自是要上族譜的,名正言順何其重要,雖然他目前對這孩子還沒感情,他周景海的孫女也不能受委屈。
周晟陽理了理袖口,垂着眼眸,睫毛遮蓋住他的神色
“這事兒再說,不急。”
周景海看了一眼周晟陽,這不是自相矛盾嗎,繼承人都當了,族譜上不得了?這又是什麽道理,當時的周景海根本沒想到那一茬,畢竟黎霧只是個半大點兒的孩子。
但周晟陽是什麽人,走一步算一百步,任何可能在他路上隐藏的坑,他都要填平再往前走。
“十八歲再把她的名字加上去。”
周晟陽給自己定了一個時限,十八歲,如果十八歲他想到的那個可能沒有發生,這孩子自然是要上周家的族譜的,他只是提前規避了意外,不給自己設置什麽道德限制,沒什麽規則能夠限制他。
“罷了,你自己看着辦。”周景海不想在這件事上和周晟陽争論什麽,他還要趕着回家陪老婆,自從發生了那件事,妻子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備受打擊,他雖然也很難受,但他不能表現出來。
只要他還在一日,周家還有後代,他這個老頭子就是周家的定海神針,絕對不能倒下。
周景海走後,周晟陽去到最下層關押牢犯的地方,他走到審訊室坐下,四大助手站在他身後。
周晟陽看着面色陰沉的周升,眼裏充滿了輕蔑與不屑,看他就像看個死人一般。
“他們在哪兒。”周晟陽說的是自己的父母
周升聽到這句話,像是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兒,面部扭曲的笑了起來。
“你猜啊。”他眼神挑釁的看着周晟陽
周晟陽的指腹點了點老虎椅子的扶手,面色絲毫不變的看着周升。
周青走上前拿着特質的鞭子抽在周升的身上,周晟陽根本不需要發話,周青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周升緊緊的捏着拳頭,咬着牙滿眼憤恨的看着周晟陽。
周晟陽看着周升的手,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思索着,他想起了還在樓上昏迷的小崽子,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此時此刻會想到她,就是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把他指甲都拔了。”周晟陽看着周升緊握的手,想起了小崽子的指甲,那麽小的孩子就要承受拔甲的痛苦,周升這麽窮兇極惡的人有什麽資格擁有指甲。
周晟陽不知道,他這個命令已經是在為黎霧報仇了,她的指甲就是周升害的。
周晟陽只是在單純的洩憤,除了父母死亡,看着虛弱的黎霧他也很不爽,誰把她弄成這樣的也沒查到。
目前還無法給黎霧報仇,他就先報自己的仇,其餘的早晚會查到。
但他沒想到,這一查就是十年,黎霧就像憑空出現在那個小鎮一般,絲毫查不到她之前的任何蹤跡,畢竟葉東死了,葉風還小。
葉東很謹慎,他不會讓黎霧出門,出門都是在深夜沒有人的時候,這個小鎮裏甚至沒有任何人見到過黎霧這個孩子。
周青和周冬拿着鉗子一個一個的拔着周升的指甲,兩邊一起拔,都不用周晟陽發話,他們就知道無論是什麽刑罰,都要發揮最大的痛苦。
周升緊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他也是從小跟着周銘一起進過暗堂訓練的,心理素質和身體素質非常人可比。
不到三分鐘,周升的十根手指就變的血肉模糊,周青和周冬的速度很快,他們對這個殺害手足兄弟,殺害家主的人,絕不會心慈手軟。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周升還在挑釁周晟陽,他并不怕死。
周晟陽摘下眼鏡,慢條斯理的擦着鏡片,那雙毫無感情冷冽的眉眼沒有了鏡片的遮擋,血腥和狠戾顯露無疑。
“死?你不會死,忘了嗎,祖訓不可殺害同胞,不可手足相殘。”
“你雖然是個畜生,但也不值得我為你打破祖訓。”
周晟陽又重新戴上眼鏡,情緒被隐藏在薄薄的鏡片下,慢悠悠的說着
“死有什麽難的,從今以後你會每天都想死,卻不能死。”
周晟陽的語氣猶如地獄修羅一般,在這燈光昏暗的懲戒室裏環繞着,宣判着周升的無期徒刑,昭示着他将畢生在這永無天日的囚牢之中茍活。
他會活的比任何人都沒有尊嚴,永無寧日。
周晟陽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兩個小時了,他得回去看孩子了,他也知道周升不會輕易的說出父母的埋骨之地,甚至埋沒埋,有沒有屍骨都不一定,這是他最後的底牌,必定會死死守着。
周晟陽回到卧室裏,黎霧還在睡,白嫩的胳膊上還挂着吊瓶,這藥會疼,流速調的極慢,兩個小時才能挂完一瓶,她的兩只小手被紗布包裹着。
他叫來醫生給她的手換藥,他不在的時候任何人都不會進來,他現在對誰都不放心,他必須得親眼看着才行。
醫生彎着腰給黎霧換紗布,拔掉指甲的手指腫的很高,泛着青紫色,看着這些傷口周晟陽的眼眸微閃一瞬。
“輕點。”周晟陽忍不住命令醫生輕一些,他現在終于懂了那些有了孩子的父母,為什麽總是說這些病痛在自己身上就好了,他們願意代替孩子受罪。
此時的他就是這種想法,如果可以,他願意讓這些疼痛轉移到自己身上,如果是自己他絕對不會讓醫生輕一些。
這些傷口在黎霧身上,周晟陽覺得很是礙眼。
醫生的動作更放輕,小心翼翼的給黎霧處理傷口,其實黎霧現在根本感受不到疼,她在昏迷,那些藥物也有鎮/定止疼的效果。
有一種疼叫老父親覺得你疼,不疼也是疼。
醫生走後周晟陽去洗了個澡,洗了足足一個小時才出來,他覺得剛剛去的地方太髒,見的人也晦氣,他必須要洗幹淨才能接觸黎霧。
他走上床把黎霧抱在懷裏,成年男子的手掌格外寬大,顯得黎霧這個營養不良十歲的小孩頭很小,周晟陽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插在黎霧的頭發裏,輕輕揉捏着,給她做按摩舒緩。
黎霧的體溫已經降下去了,但在深夜的時候還會燒起來,一直這樣反反複複。
不燒的時候渾身冰涼,燒起來的時候又燙成火球兒,醫生說三天後如果還這麽燒下去,恐怕是要把腦子燒壞了。
周晟陽親了親黎霧的額頭,似珍寶一般把她抱在懷裏。
“快點醒過來,今後不會再有人敢欺負你了。”周晟陽的聲音很溫和,似冬日裏那一抹最炙熱的暖陽,和剛剛在懲戒室的陰冷完全不同。
“有膽子跟我走,就不準離開我。”
周晟陽有想過醫生的話,說這小孩可能會燒成一個傻子,一個傻子能當繼承人嗎,答案肯定是不能。
但他也不準備放棄這孩子,說不出為什麽,好像繼承人,就只是周晟陽能給予她最好的身份一樣。
再好的身份好像也只是個借口,最好的他給,但最重要的還是這個人。
傻子他也會養着,他會治好她。
所以黎霧在注射楚延的藥劑之前,跟周晟陽說的那句話,如果她瘋了傻了就把她關起來,根本就不成立。
周晟陽早在十年前就做過這個決定了,曾面臨過同樣又不太一樣,同樣的選擇。
每次周晟陽都選了黎霧這個人,無論她是瘋了還是傻了,周晟陽都不會抛棄她。
十歲的黎霧他愛,二十歲的黎霧他也愛。
雖然愛的出發點,角度方式都不同,但這愛只會随着時間逐漸加深,buff都疊滿了,他又如何能抛棄她。
兩人躺在床上的畫面,和那張破舊的小床上逐漸重合。
好像這世間只有這兩個人一般,互相依靠在一起。
兩個失去父母的孩子在這爾虞我詐,人心險惡的世間依偎的活着。
他們因有了彼此,不再是孤獨的人。
黎霧還是昏迷了整整一周,和醫生預測的三天足足多了四天之久。
黎霧醒過來的時候,那雙淺茶色的眸子除了木然之外,還有一絲迷茫。
她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唯一記得的就是在夢裏一直困住她的畫面。
周晟陽走進來的時候發現她醒了,多日來的陰霾少了許多,他并沒有因為醫生說的三天時限而放棄她。
他就知道這小崽子不會那麽輕易死。
他走到她床邊坐下,用手背試了試她額頭的體溫,眼神裏充滿了無盡的溫柔。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周晟陽問她
黎霧面無表情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不知道他是誰,身體的防禦機制瞬間樹立起來,失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敏感。
“你是誰。”黎霧的語氣很是平淡,幾乎沒有任何感情,甚至有點像毫無生命的機器人一般的說着。
“我是周晟陽。”
周晟陽沒把 對方當成小孩子,小孩子也有自己的獨立思想,他把自己放在和她平等的位置上自我介紹。
“我是誰。”
聽到這句話周晟陽的神色暗了暗,叫來了醫生。
醫生給黎霧做了檢查之後,只覺得這孩子能恢複成這樣,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boss,小姐因為長時間的高燒引起了腦神經的受損,記憶障礙,就是常說的失憶。”
“導致失憶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發生一些自己接受不了的刺激也會引發,有些很快就能好,有些永遠都不會恢複,人腦的構造很複雜。”
“不過除此之外,小姐其他的指标都很正常。”
周晟陽沉默的聽着醫生說完,失憶,就是說她什麽都不記得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他也知道人腦的構造很複雜,有些時候大腦會自動開啓防禦機制,屏蔽掉那些不願面對的事情。
他聯想到這孩子身上的傷口,像個被遺棄的貓崽子一樣蜷縮在角落裏,必定是遭遇了什麽,不記得,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周晟陽揮揮手讓醫生先出去了,醫生出去後周晟陽把黎霧扶起來,靠坐在床頭處。
“還記得什麽。”周晟陽的聲音很溫柔,他不能讓這孩子抗拒自己。
黎霧回想起把她困住的空間,理了理思緒才開口。
“只記得白色的大霧,黑色的樹林,還有霧中照射進來的陽光。”
周晟陽擡起手,骨節分明的手指理了理她的碎發
“我是你哥哥,但不是親生的,我們是在一條小巷子裏相遇的,我問你要不要跟我回家,你選擇了我。”
周晟陽半真半假的和黎霧說着他們是如何相識的,他也不準備隐瞞他們不是親兄妹這個事實,假的終究是假的,永遠成不了真的,說謊話只是在給未來的自己挖坑,一個謊話需要用無數個謊話來圓。
“那我叫什麽。”黎霧想着,如果是這樣,那他應該知道自己的名字。
周晟陽想了想,随口開口
“你叫黎霧。”
周晟陽是基于黎霧還記得的事情,給她取的名字。
大霧,陽光。
他希望照射進大霧裏的那一束光,是黎明希望的曙光,他希望她今後的人生,能夠充滿陽光與希望。
他的名字裏就有陽字,他希望自己的陽,能帶給她向前走的勇氣。
她今後的路,永遠會被他這一縷陽照明方向。
“黎霧。”黎霧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她不讨厭這個名字。
周晟陽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臉,她必須要習慣他的觸碰,黎霧下意識的想躲開,但對上周晟陽的視線,她又不敢躲了。
還有他身上的味道,她很喜歡,讓她覺得很安心。
“我是你的兄長,叫哥哥。”周晟陽的面色和語氣都很柔和,但敏感的黎霧聽出了那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
黎霧想了想,還是開口叫了人
“哥哥。”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黎霧叫他哥哥,在那個破舊的小床上,他護着她時,她在他懷裏也小聲的叫了他哥哥。
有些聽不清,像蚊子似的,但這次他聽清了。
周晟陽心裏是什麽感覺,滿足,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
“乖。”周晟陽唇角微勾看着床上的幼妹
這小不點以後就是他的了,周晟陽滿腦子都是這個想法。
黎霧的瞳孔顏色很特別,是淺茶色的,清澈的像琉璃一般,與周晟陽的淺灰色看起來格外搭配。
他一開始以為這小崽子只有七八歲,醫生給她測了骨齡,他才知道她已經十歲了。
看這瘦弱的樣子,他一定得好好養着才行。
“再叫一聲。”周晟陽有些沒聽夠
黎霧卻覺得這個兄長很奇怪,為什麽要讓她一直叫他。
黎霧不叫了,從始至終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好似沒有任何人類的情感一般。
周晟陽眼眸微眯的盯着她,他也不催她,也不說話,就這麽定定的看着她。
黎霧被兄長盯着,畢竟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首先敗下陣來。
“哥哥。”她又叫了一聲
周晟陽看到她聽話了,面色重新柔和起來,他決不允許黎霧抗拒他,拒絕他。
周晟陽一只胳膊把黎霧抱起來,走到客廳,她躺了許久也該換個地方了,他坐在沙發上,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抱着。
黎霧垂眸看着自己受傷的雙手,她沒問這是為什麽,她醒來的一瞬間就感受到十指鑽心的疼痛,但她忍住了。
她好像天生就會對別人産生懷疑一般,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些傷是不是這位兄長弄的。
“我遇見你的時候,你的手指就受傷了,我還在找傷害你的那個人。”
周晟陽抱着她,他知道她在看自己的手指,心裏有懷疑是對的,妹妹這麽聰明,不輕易信任別人,他反而很是滿意。
黎霧聽到這句話,她沒質疑周晟陽,她能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他說的是真的。
她怎麽可能聽得出,因為周晟陽講的确實是實話,傷确實是遇見的時候就有,害她的人他也在找。
“再叫一聲。”周晟陽不知道為什麽,對這個稱呼有些上瘾。
也有不少女人湊到他身邊叫他哥哥,可都沒有這個小崽子叫的好聽,那些人叫他只會讓他産生厭惡,黎霧叫他哥哥,他心裏的滿足感都快溢出來了。
“哥哥。”黎霧有些不敢違逆這位看起來大她很多的兄長。
……………
周晟陽在床上抱着妹妹回憶着那天,兩人的身上什麽都沒穿,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他剛剛也逼着黎霧一直叫他哥哥,可能他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對黎霧叫他哥哥産生了執念。
那時聽到的滿足感。
變成如今更加滿足,還帶有一些禁忌和淩/虐的意味。
黎霧在他身下,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眸看着他,一聲一聲的叫着他哥哥時。
他就只想幹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