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二合一）

第095章 （二合一）

京陽市16區異常管理局分部駐紮地。

因為有沈霧和寧歸晚的提前預警二次病變, 尤其沈霧從帝焚那回來時，就在路上和成行說了二次病變造成的後果對于世界來說很有可能是第二次災難, 是比3100年X病毒忽然爆發、那十九個人醒來、【神樹】出現時的動亂還要恐怖的災難。所以異管局這邊當天就緊急召開會議征調了一些适合做“防護點”的地方，将所有面積較大的城市分區劃分，各區都安排了駐紮點，配備了護衛隊。條件允許的離當地城市異常管理局較遠的區還會配備一名高等級異能者。

像箱凝市那時就是丙級以上，因為乙級當時只有千誠一個人，現在已經安排了千誠過去——風入申請暫時調配到了箱凝市。

而像京陽市這邊16區因為處于德誠市交界，德誠市又沒有京陽市那麽大, 所以16區就等于是一個有點尴尬的位置，離哪個異管局都遠，因此王月被派來駐守在這。

她的異能是【幻覺】，一個對感染種沒有什麽用處的異能。

但王月本人很滿足，每天都會笑眯眯地卡着極限使用異能捉弄人, 任憑被上面怎麽勸都不聽，依舊我行我素。

她是一個個性鮮明的人，沒什麽脾氣, 不記仇，愛開玩笑，說話做事都很爽利直接，還有點輕微潔癖。

而現在她就是顧不上自己的潔癖了。

王月靠着安全系統的銅牆鐵壁，調整了呼吸, 盡量減少自己的起伏牽動傷口, 也避免呼吸過于急促導致心跳過快，怕自己舉槍的手會因此有些發抖。細微的輕顫都會影響到打丨槍的準确度, 一次失誤就有可能葬送這裏幾萬人的性命。

王月深吸了口氣，眉眼有些沉郁, 咬着牙給自己打了第三管鎮痛劑。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擦傷不少，但都不算致命，也都能扛，真正讓她不停冒冷汗甚至意識都開始渙散的還是腹部的撕裂傷，再深一點，她腸子就要流出來了。也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可笑，這道致命傷并不是感染種造成的，而是她“自己”。

旁側斷了只手剛做好緊急處理的隊員擦了下額頭上的冷汗，說話的聲音不僅發虛，還有些抖：“月隊，我們清點過了，如果另一個‘我們’不出現的話，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王月看他一眼，推了他一把：“海讓，你去‘保護區’。”

海讓俨然不動：“月隊，我沒事，緩緩就好。我的異能能幫上大忙。”

王月笑了：“就是因為你的異能用處大，所以才讓你去保護區，保護那些普通人…要是有人病變成感染種了，你懂。你的性格足夠沉穩，我相信你。”

海讓哪裏不知道王月這話真假有多少，他喉頭一梗，想說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點頭去了後方。

王月看向前面被破了的大門，面上雖然看上去還是有些“高人”般的風輕雲淡，但其實一顆心已經沉得撈不出來了。

因為她很清楚現在的局勢并不樂觀。

這裏可是病變區，不是人類和感染種在兩軍對陣，他們現在是還有彈丨藥武器，還能背靠安全堡壘作戰，但這完全是病變區暫時還在初期，規則也還沒有出現變化，現在的環境也還是他們熟悉的16區，要是之後X病毒愈發濃郁，病變區開始出現其他異化。

把他們的武器“沒收”都是好的，最怕的就是他們駐紮地直接消失。

王月嘆了口氣，看向天際，呢喃了句：“成隊抽不開身的話讓夏野死過來也好啊。”

她念叨完，又說：“還是算了。”

這個病變區不簡單，雖然到現在還沒有出現環境變化，可王月能夠感覺到那潛藏在更深處的危險。

而且…她認為這是個有自我意識的病變區，現在沒有對他們動手，不是因為不能，只是單純地在戲耍他們。

王月倒是罵不出什麽髒話，也沒覺得被蔑視有多憤怒。畢竟實力确實不如“別人”，無話可說。

只是王月多少有些遺憾，因為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做。

黑霧驟然出現在她視野裏時，王月已經是憑借着本能舉起了槍，但和她一起守着這個口子的隊員驚呼了聲：“月隊！”

等到王月反應過來時，她的脖頸已經被人從背後輕輕掐住，一只冰涼的手在前面扼住她的喉頸，她的背部也炸涼了一片，就聽見如同鬼魅般的聲音貼着她的耳朵輕輕響起：“噓，別動。”

王月面前出現的如同怨靈般的黑霧也散去，只見一個少年好像有點尴尬地站在那，旁邊還有異常管理局內部的通緝人——新人類，桦叔。異能【隐匿】。

王月用眼尾的餘光一瞥，看着扼住自己喉頸的“黑色手臂”，幾乎瞬間就确定了在自己背後的人是誰：“夜薇。”

夜薇其實只有乙級，但架不住她的異能确實有些作弊。【影子】這個異能，王月是見識過甲級的，也就是蔣柿使用。玩得好，那真的是如同鬼魅一般，根本無法抓住。

夜薇雖然弱蔣柿一級，但影子這個異能她用得也很熟練了，甚至可以說是玩出花了，只是沒有甲級那麽強橫而已。

王月身上本就有傷，她沒法快速動作反應，但她還是能繼續使用異能的。就是傷口會導致她的身體變虛弱，體內的異因子占據上風，她的病變值也岌岌可危……要用異能嗎？

夜薇像是知道她在思考什麽，笑吟吟地說了句：“沒必要這樣，月隊，我們是來幫你的。”

王月稍頓，冷嗤了聲：“‘新人類’幫我們異管局？”

夜薇嘆氣：“月隊，老實說我們本來也是不想的，但是你應該也能夠感覺到這個病變區不太對勁吧？與其大家一起死在這，不如先合作合力出去。”

這話的确沒錯，可王月卻并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案。

而就在這時，夜薇忽然松開了對她的桎梏，啧了聲轉頭去抵擋第二個自己發動的攻擊，她将自己影子化時，身體也可以随意改造，手當場就變成了影刃，但另一個自己也是如此，而且速度和力氣已經快過、大過了她。

還是王月跟着轉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身後帶了一下，同時一枚銀色子彈沖着那黑色的影子而去，直接将其勸退。

黑色影子消失，已經變成3d立體黑影人的夜薇表情無論是哭是笑王月他們都看不見，她說話聲音雖然輕輕柔柔的，但總給人一種毒蛇吐信的感覺：“啊呀，謝謝月隊。那月隊這是願意合作了？”

“……多一個戰力比多一個敵人好。”

王月示意為表誠意站在外面沒動的桦叔和王載：“滾進來。”

她瞥他們，覺得好笑：“都讓夜薇掐我脖子了，你們不會還覺得你們很有誠意吧？”

桦叔陰恻恻地笑了笑：“這不是談判的必要手段嗎？不先讓月隊‘冷靜’下來，恐怕剛剛就直接沖我們邦邦兩槍了。”

王月并不否認這一點：“說正事吧，你們那邊接到的‘規則’是什麽？”

16區病變出現病變區時，王月第一時間就組織了救援，而在他們出動救援時，整個“世界”都響起了一個像是故意被掐得尖細顯得有些瘋魔的女音。

她說：“好熱鬧啊，怎麽這麽多人呀，那不如我們來玩一個游戲吧！這個游戲叫什麽好呢……唔，就叫【寄生蟲游戲】吧！”

她笑嘻嘻的，但不知道是因為王月的異能也屬于精神譜系下還是這個聲音确實就帶着情緒，反正王月在她看似輕快的語氣中品到了濃烈的悲傷與絕望，甚至帶着要毀滅一切的架勢：“為了游戲趣味性更濃，我會給你們提示，免得你們早早死掉，沒了觀感——一、最好弄明白寄生蟲的概念；二、寄生蟲永遠會存在，無論你們出沒出去；三、有解決的辦法，但需要你們自己尋找。”

“現在——”

“游戲開始！”

随着她話音落下時，異能者們就集體遭受到了另一個自己的攻擊，第一次，甚至可以說是頭幾次他們都應付自如，但到後面……不知道從第一次開始，他們明顯地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甚至到現在，他們各自應對自己的“寄生蟲”，都十分吃力，一定要借助他人之手。可寄生蟲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來得悄無聲息，沒有像王月這樣做過專門的訓練——王月是特種部隊出身——到需要人幫忙才能解決的程度時，他們已經根本反應不過來了。

夜薇：“我們遇見的情況和你們差不多。”

王載很是實誠：“就是我們有多一句話，這個病變區嘲諷我們是偷丨渡者。”

王月看他一眼，語氣幽幽：“那你們确實是。”

不過…

王月垂眼，若有所思。

她就是因為聽到病變區頒布規則，才總覺得這個病變區有自我意識。會頒布規則的病變區不是沒有，王月之前也遇見過一兩次，但都和這個給她的感覺不一樣。

尤其桦叔沙啞着嗓音說：“他的異能比較特殊。”

他指了指王載：“他說他感覺這個病變區好像是‘活’的，和之前我們進過的病變區都不一樣。”

王月沒問王載的異能是什麽，也沒問他們怎麽進來京陽市的，來是幹什麽，因為沒必要。問了肯定也不會說，不如不浪費時間：“所以你們有解決的辦法了嗎？”

“沒有。”王載實話實說：“不過‘我’的異能發現你們異管局進來了高手。”

王載口中的“我”是說王曉曉，他的異能是共生，這輩子只能使用一次。王曉曉沒了身體，又差點變成病變區，最後是王載發動異能将她載入自己的身體裏，和她共生。

王月眼睛亮了一下：“誰來了？”

王載确實知道：“沈霧和圖照。”

王月：“！”

No.1！希望來了！

而且還是兩個No.1！

她登時感覺自己的傷口都不是傷口，疼痛被興奮和愉悅掩蓋，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夜薇看着，在心裏輕啧了聲，莫名有些煩躁。

No.1本該是屬于他們新人類的，都是【先知】……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沈霧是加入了異常管理局，只有異常管理局內部的人才知道，沈霧現在雖然幫他們做事，好像和他們的關系也更親密，可位置是不尴不尬的，他在異常管理局正式入了檔案，也有專員，卻沒有“位置”。

不是異常管理局的人不給，是沈霧委婉地拒絕了。

不過即使如此，大家也都還是覺得沈霧的心是在異常管理局的，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麽不正式加入。

他們說話間，“寄生蟲”再次出現。

王月果斷拔槍，夜薇和桦叔也開始動手，王載卻立在那一時間沒有動作。

他的寄生蟲攻過來時，還是其他異常管理局的異能者替他打散。

王月皺起眉掃他一眼，王載出現時，她就總感覺王載怪怪的，現在不動手……

夜薇也感到很奇怪：“喂，小子，幹嘛呢？”

王載更懵：“曉曉？”

他在腦海裏喊妹妹：“你怎麽了嗎？”

他邊喊，邊要跟夜薇他們解釋，但他的話還沒出口，他的臉就忽然切換成了一張粉雕玉琢的嬰兒臉，看着是有點滑稽的，尤其他雖然還沒成年，但也是個男性，出口的語調卻帶着小孩的尖細和奶音：“她玩脫了。”

什麽？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第一反應。

就見“王載”嘆了口氣，很是憂愁的模樣：“【惡魔】的能力完全克制我，我沒有辦法，只能靠你們。”

“他”話音落下時，在王月他們面前就出現了四個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就在“王載”身後，其中一個低啞着嗓音，像是刻意變了聲：“那您先離開，大人在等您。”

另外一個人則是不怎麽壓着自己的聲音，語調尖銳，帶着懷疑：“你應該是願意離開的吧？”

“王載”偏頭看她一眼，還沒說什麽，王月就已經舉起了槍，一發子彈直接朝着“他”而來，“王載”沒有回頭：“你在質疑誰？不過是一個人類而已…他把我當做他的妹妹，他的父母把我當做他們的女兒，本身就是被我影響了情緒。你還真以為我和他們有親情？”

“他”說話時，那枚子彈就被從“王載”腦袋裏生出的紅色菌絲纏繞住，甩回給了王月。

王月避開，夜薇面上浮現出錯愕：“王載？！”

“……你好吵。”“王載”開口，被召喚出來的怨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夜薇背後，夜薇反應倒是很快，可架不住怨靈直接來了一記精神攻擊，尖利的叫聲直沖她的腦海，偏偏病變區像是在跟“王載”打配合一樣，寄生蟲在此時出現，直接拖住了所有人的腳步。

王月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被召喚出來的怨靈直接穿透了夜薇的胸膛，紅色的菌絲連接上它和夜薇，不過短短數秒間，它一把捏爆了夜薇的心髒。

夜薇動了動唇，直接倒在地上，鮮血從她的口鼻溢出，她連眼睛都沒有閉上，渾身的“影子”消退，顯露出她原本的模樣。

黑色的禮帽因為她的姿勢有些偏移，壓在她上半張臉上，看上去就像是有誰為她蓋上了維護尊嚴的白布。

桦叔和別人配合着打散了自己的寄生蟲，略有些渾濁的眼睛瞪着“王載”：“你找死！”

“王載”第一時間沒有反應。

因為被關在精神海裏真正的王載看見了這一幕，不可思議地在喊：“曉曉？你在做什麽？”

曉曉只說：“其實王家村的事情是我做的。”

王載愣住：“什麽？”

曉曉淡淡：“我影響了你父母的情緒，讓他們把我當做女兒撿回去，又影響了你的，讓你把我當做親妹妹。之後因為王家村所有人都覺得我是怪物，所以我幹脆我影響了王家村所有人，讓他們吃了我的身體。”

她呢喃：“沒了身體的限制，我才能更好地……”

她沒說究竟是更好的什麽，而王載已經沒有心思去追究了。

他茫然地被困在自己的身體裏，看着外頭的血戰。曉曉解除了對他這麽久的影響，王載也忽然發現自己和父母确實就像是魔怔了一樣，把一個身上長了蘑菇、看上去明顯不對勁的女孩當成了家人，拼了命的保護……

曉曉拔出了刀，抵在了王載的心髒上。

那四個被曉曉喊出來的人異能很特殊，一個沒動，但他或許是另外三個人能夠神出鬼沒的原因，只見他擡着雙手一直在細微地撥動手指。而那三個人并不是朝着沈霧他們在的地方跑去，而是沖着王月他們去。他們什麽意思顯而易見，是打算解決了王月他們再去找沈霧。

曉曉攥緊了刀柄，聽王載最後只是念了句：“曉曉……”

她沒有聽完王載說了什麽，只把刀紮進了身體裏。下一秒，一個女孩從身體裏脫離出來，無數紅色的菌絲裹着她，既是鑽入她的身體裏，也是從她的身體裏出來。

她迅速地長高、長大，變成了一個少女的模樣，紅色的秀發垂落在身後，粉紅色的眸子顏色偏深，漂亮卻又充滿疏離感。

王載倒在地上，大片的血污從他的喉管到嘴巴嘔出，他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刻，腦海裏先是在想月隊剛剛是不是也中了一刀致命傷，再是回放了和曉曉相處的一幕幕。

曉曉看着王載在她面前閉上眼睛，盯了兩秒。

又有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出來，遞上了折疊好的白袍。曉曉接過披上，轉身徑直離開時，白袍揚起，背後繡着三張金色的嘴巴，張着上下連接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什麽詭谲的圖騰。

其實她是還想問王載一句有沒有真的把她當做妹妹過，不過沒有必要了。

她親手殺了他，毀了他的家。

這話問出來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罵誰腦癱。

.

沈霧他們出了房間後，再往前走，意外地沒有再遇見房間“重疊”的事了。

前面還是13個房間，但一路走過去，離“診室”越來越近，旁側的門上的編號依舊沒有重複，但特殊的只有【2222】那一間。

沈霧他們走到診室前，打開了診室的門。和常規醫院的診室陳設并沒有什麽不同，一張桌子，背後兩個櫃子，還有可以用來挂自己衣服的落地衣架。窗臺有綠蘿，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模糊，沈霧推測有可能是病變成病變區的異能者對此的記憶已經模糊了，所以複原不出來。

診室的書桌上還擺着測血壓的儀器以及一臺電腦和看上去像是用來做記錄的本子與筆。

沈霧打開本子看了看，沒有東西，電腦也無法啓動成功。

旁側沈綏淵已經把書桌的抽屜打開了，只見第一層放着滿滿一抽屜的糖果，他直接把抽屜抽出來，将糖果往地下一倒，一支空掉的試劑瓶就随之滾落出來。

圖照忙撿起來，看了看：“……締神？”

他将試劑瓶遞給沈綏淵，問沈霧：“這是藥劑的名字嗎？”

“可能是吧。”

沈霧湊到沈綏淵身邊看了眼，微微怔住。

沈綏淵也看出來了：“馮論的字跡。”

圖照：“啊？”

沈霧沒解釋的意思，沈綏淵也就沒有繼續說。

兩個人格對視了一眼，感覺好像最後一塊拼圖拼了起來，可同樣的，沈霧擡頭去看，卻發現這張拼圖比他想象的還要龐大，他拼出來的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前方不僅充滿迷霧，他甚至就連拼圖的原貌都不知道，更遑論去找碎片。

沈霧在心裏微嘆了口氣，沈綏淵捏捏他的指尖，把第二個抽屜打開了。

抽屜上了鎖，沈綏淵只能用□□。抽屜被蠻橫拉出來的瞬間，裏面的紙張也被帶飛，揚起幾張。

沈霧伸手接住其中一張，瞳孔一顫。

因為那上面寫着——

【締神計劃1.0

參與者：寧來山、沈滿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