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殷河村(九)

第50章 殷河村(九)

紀蘇收拾得很快。

簡單洗漱完畢之後,就開始換衣服。

他似是有些急,手中的衣服又沒怎麽拿穩,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他慌裏慌張的伸出手臂去撿,又想起什麽,連忙拿起被子擋一擋,勉強遮住了大半風光。

紀蘇小心的擡起頭去看沈星遇。

男人側身對着他,側臉線條流暢又優越,像那種二次元畫手嘔心瀝血許久,才精心勾勒出的漫畫男主角。

他正屈着退,半倚在門邊,食指規律的敲打着牆面,像是在計算時間。

“嗒……嗒……嗒……”

一聲又一聲,仿佛石英鐘裏秒針移動的響聲。

紀蘇本能的開始感覺急迫,擔心沈星遇在五分鐘到了之後,會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

他顧不上心底的那些不自然的情緒,連忙彎下腰去撿滑落在地上的衣服。

沈星遇倚在門邊。

他身量極高,整個人往那一站,就顯得狹小的房間越發逼仄了起來。

空間本就狹窄,即使沈星遇懂得基本的禮儀,別人換衣服的時候會下意識的偏過頭去,不去盯着人看。

但有些東西還是不期然的闖進了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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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依稀瞥到了一小截纖細薄軟的腰身,那的皮膚白得實在晃眼,視線在頭腦反應過來之前,就不自覺的移了過去。

紀蘇細白的兩根手指正費力的向下伸展,想要勾住衣服的領結,衣服滑落的有些遠,他又撐着床沿往外移了幾分……

順着藕白色的臂彎向上看,小巧的腰窩塌陷出一個姣好的弧度,光滑的脊背又直又白,在暖燦燦的陽光下像凝脂般的玉石……漂亮又奪目。

沈星遇啧了一聲,然後大力的推開門。

門咣當一聲砸在牆上,又借着反作用力重重阖緊。

沈星遇聽到了屋裏的紀蘇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像幼貓一樣輕弱的叫聲。

好像被吓得不輕。

他眉峰皺得死緊,眉骨顯得越發鋒利攝入。

即使曾經的紀蘇在沈星遇的世界裏完全活成了一個背景板,但沈星遇對紀蘇這個人還是有一個簡單的認知。

他面無表情的垂下目光,冷漠的想。

紀蘇慣會裝模作樣,誰知道這次是不是又在裝可憐,欺騙自己,好達成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退一步講,就算對方真的做了什麽恐怖的噩夢,整個人都膽戰心驚的……又關他什麽事?

不過是逢場作戲,還真把自己當他男朋友了?

……

紀蘇換好衣服,又迅速的收拾了一下背包,匆匆忙忙的跑到門外,就看到沈星遇黑着一張臉,不太高興的看着自己。

借着身高的絕對優勢,他居高臨下的點評:“真慢。”

紀蘇:“……?”

“我還以為……”以為你已經走了。

沈星遇扯了下唇角,漫不經心的回道:“說好五分鐘,就是五分鐘,我又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爽約。”

腕表處的時間明顯比約定好的時長多走了兩個小格。

******

紀蘇和沈星遇不是最晚到的人,八點過了一刻,兩個女生才姍姍來遲。

趙恬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氣,衣着時尚妝容精致,還不忘從包包裏拿出鏡子,細心的修補唇上的紅釉。

因為昨晚上受了驚吓,她對殷河村的人還是存了些懼怕的情緒,見到二毛不冷不淡的看過來,連忙阖上了補妝的鏡子。

趙恬眸光閃爍了片刻,紅唇張阖沒說什麽,到是加快了些腳步,趕到衆人身前。

季楚涵有些尴尬,理了理鬓角的碎發:“不好意思啊,我們遲到了。”

二毛看了她一眼,在女孩的眼中看到了誠懇的歉意,他神色緩和了些許,沒說什麽難聽的話。

“人都到齊了?”

六個人,加上二毛,一共七個,此刻都在這裏了。

“那走吧。”

一行人先去村長家用了早飯,吃過飯之後才準備去後山游玩。

紀蘇站在村口處對着後山遙遙看了一眼,看到蓬勃的草木形成的幽深入口,看到破損的石壁上有污髒的暗紅色痕跡,看到樹木扭曲的枝幹像是怪物的手臂,随着來越近漸漸顯露出猙獰的外貌……

他有點害怕,腳步放慢了一些,落在了隊伍後面。

紀蘇其實不太想去。

這種由大學生組成的,去深山裏游玩探險的隊伍,無論是在影視作品裏,還是小說漫畫中,都是最容易遇到恐怖驚悚的事件。

尤其是在逃生游戲的副本中,遇到的危險的幾率更是呈指數型翻倍增加。

紀蘇不用想都知道,他們這一趟旅程肯定不會順利,說不定……說不定還會死人。

但如果不去,要他一個人留在村裏……

脫離隊伍,獨自一人。

這完全是在作死了。

兩相比較一下,還是跟随同伴一起行動更加安全一些。

紀蘇心中很亂,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左手邊忽然遞過來一盒紙巾。

紙巾上面還有一塊小小的奶糖。

“小嫂子,和我哥吵架了?”

沈越依然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狹長的眼眸彎出新月的弧度。他點了點眼角,輕聲關切道:“眼睛都紅了,哭得很厲害吧?”

紀蘇不太想和沈越打交道。

沈越的性格自來熟,還一口一個小嫂子的稱呼他,這讓他十分難以招架,總是不自然的露出窘态。

沈越的這種對誰都能調侃兩句,和誰都能搭話的社交恐怖性格……對紀蘇這種輕微社恐來說,是極為可怕的存在。

能避則避,如非必要,他并不想與之打交道。

紀蘇本不想理會沈越的,打算随随便便的應付兩聲含糊過去。

可偏偏他的手上還有一顆糖果。

奶糖小小的一顆,卻吸引了紀蘇所有的注意,唇齒間開始自發分泌起甜膩的味道,讓他懷念起奶糖的香甜和軟糯。

他沒堅持多久,就被敵人的糖衣炮彈擊敗,接下了沈越的東西。

他小聲道謝:“謝謝。”

吃人嘴短。

對他沈越的問題,就不能像之前一樣采取無視的态度。

紀蘇撫了一下眼尾,那的皮膚有點灼熱,還有一點點疼,大概是紅的很明顯,才不小心被沈越發現。

“昨晚做了噩夢,和沈星遇沒關系。”,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我也沒和他吵架。”

沈越輕笑了一聲,沒說什麽。

但大概率是不信的,認為紀蘇在敷衍他。

“我哥的脾氣,沒幾個人能受得了。”他似有所指,“你這麽漂亮,他居然也舍得讓你受委屈。”

紀蘇:“………”

紀蘇不知道他想說什麽,只能保持沉默。

沈越似乎也只是随便感慨一句,之後便轉移了話題。

“昨天晚上做的什麽噩夢?這麽害怕?眼圈腫得像核桃。”

紀蘇指尖一顫。

回想起了門外的怪物瘋狂敲門的樣子。

他随口應道:“沒什麽,現在想想已經記不清楚了,應該是昨天太過疲憊的緣故。”

“夢都是假的,都是些莫須有的東西,別怕。”

沈越低聲繼續道:“不過說起來,我昨天晚上也睡得不太好,半夢半醒間好像聽到了敲門的聲音,若有似無的,等仔細聽又聽不見。”

紀蘇一怔,面色白了白。

“敲門聲?”

“嗯……就是那種咚咚咚的,還挺急促,好像在砸門的那種。”

紀蘇臉色白得更厲害了,呼吸急促了幾分,握在背包帶子上的手指都不自覺繃得很緊,将主人的不安和慌亂暴露無遺。

他睫毛在輕顫,眼尾較之前似乎紅得更厲害,莫名透着股勾人的楚楚味道。

沈越眸光一暗,聲音低沉:“敲門聲你也聽到了?”

男人靠得更近了些,這個距離能清晰的看見紀蘇緊緊蹙起的細長眉尖,齒關輕咬下的紅潤唇肉,心中某種陰暗的心思忽然一發不可收拾。

“小嫂子……”這三個字在唇齒間溫存了一會,被說得暧昧不清,帶上了些許戲谑的招惹。

“他是躲在你門外,敲你房間裏的門嗎?”

紀蘇瞳孔顫動了一瞬,差一點就尖叫了出來。

明明是青天白日,太陽高高的懸在天空之上,紀蘇卻感受到了一股浸透骨肉的冷意。

男人俊秀的面容在紀蘇眼中演變成了魔鬼,青面獠牙,形容可惡。

他神色慌張的看向沈越,以為他知道自己昨晚做的噩夢,知道他夢到一個怪物在屋外聲嘶力竭的敲門。忍不住心中猜測,他夢境中敲門的怪物,是否和沈越有關系,沈越在殷河村的秘密中又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

紀蘇眸光微轉,卻不期然的看到了男人眼中氤氲而起的笑意。

一時的驚恐過後,紀蘇迅速冷靜了下來。

不對……

沈越明顯是順着他的話,往下說的。

估計是看見了他聽到敲門聲之後異樣的反應,知道他的噩夢可能和這方面有關,才似是而非的說了這些話來吓唬他。

他抿了抿唇,有點生氣,剛想說些什麽,卻聽到不遠處有人叫自己。

“紀蘇。”

冷冷的,壓抑着怒火。

他循着聲音看過去,就看到沈星遇冷着一張俊臉,日常仿佛有人欠他錢的臭臉模樣。

紀蘇:“……?”叫我?

沈星遇目光沉沉,對着紀蘇招了招手:“過來。”

高傲的那姿态就像是在招呼什麽貓貓狗狗。

紀蘇抿了一下唇,更不開心了。

沈星遇,沈越……真的不愧是兄弟,性格一個比一個惡劣。

紀蘇對沈星遇的呼喊充耳不聞,轉身定定的瞧了一眼沈越。

這一眼沒什麽情緒,卻泛着些冷意。

紀蘇向來是溫軟的,玉蘭花似的漂亮的臉龐,聲音也像是流水一般,潺潺動聽,宛如羊脂白玉雕成的精致美人。

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情緒,不會惱怒,不會生氣。

對于不熟悉的人,他生起氣來也是無聲無息的,很少會像旁人一樣大動肝火,只是态度和舉動都冷淡了許多,像隔着一層厚厚的冰。

他就這樣隐着煩郁,輕飄飄的看了沈越一眼。

沈越卻平白無故的慌亂了起來。

他意識到了什麽,眼中的笑意一點一點變淡,到最後完全消失,唇角繃緊,恢複了正經的姿态。

“抱歉……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沈越居然會道歉……

這顯然在紀蘇的意料之外。

“後面的話只是為了吓唬你,誇大其詞了些,我半夢半醒間只聽到了嗚嗚的風聲,有些像敲門的聲音。”

沈越平時能說會道,說起哄人的話倒幹幹巴巴了起來,到最後也只磕磕絆絆的連聲說了幾句對不起。

“對不起……你別生氣。”

紀蘇氣性不算大。

沈越已經道過好幾句歉了,他也不會緊揪着這件事不放。

他對沈越的觀感上升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整體印象還是停在負面的。他将抽紙和奶糖一并還給了沈越,想擺清關系的想法昭然若揭。

沈越卻一直不要。

兩人正拉拉扯扯,糾纏不休的時候,紀蘇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腕間的力度很足。

手中的奶糖啪嗒一聲掉落在了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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