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經濟頭腦

我花了一毛坐車回了鎮上，顧不得回家，撒開腿就朝村裏跑。

那片野桑樹林的桑葚已經被我采的差不多了，可這個季節的鄉下，養蠶的人家很多，桑樹也總是有的，只不過有些人家會把桑葚也當成自己家的，不許別人去采，我為了避免麻煩，就沒去碰有主的桑樹地。

眼下我連飯都要沒的吃了，哪還管得了那麽多。

看見哪裏有桑葚子，我一頭就紮了進去。

“你們快看，桑樹地裏有人！”

一群半大的小孩跑進桑樹地時，我正拉着桑樹的一根枝條，踮起腳采着上面成熟的桑葚子。

我想我此刻的模樣肯定是很滑稽的，因為就算在村裏，像我這麽大的人是很少會去采桑葚的，這些都是小孩子的特權，而不是我這樣的大人。

我下意識把手在褲腿上擦了一下，很是局促的轉過身。

面前有五個小孩，三個小女孩年紀大一些，十歲出頭的樣子，還有兩個男孩小一些。

五個人十只眼睛齊刷刷看着我，帶着好奇的純真。

我都感覺無地自容了。

“大姐姐你也喜歡吃桑葚嗎？”其中綁着兩條羊角辮的小女孩看着我問。

我想了想，雖然挺害臊，還是點點頭，“嗯。”

小女孩皺了皺眉，一臉的天真，“我可不喜歡，天天吃桑葚我吃的都快吐了！”

雖然是童言無忌，不過也是事實。

這個年代的零食很少，就算有錢也買不到多少好東西，現在又是桑葚成熟的季節，一開始的新鮮感過去，難免會膩。

“你天天吃當然會……”

我突然頓住，一絲念頭在腦中閃過，快的幾乎抓不住，我看着面前五個小孩，突然問，“那你們喜歡水果糖嗎？”

“喜歡。”

這次不只跟我搭話的小女孩，其他人也紛紛搶着說，有個小男孩甚至舔了舔舌頭。

我笑了，克制着內心一種蠢蠢欲動的念頭。

人走投無路的時候總能迸發出無窮的勇氣，好像天不怕地不怕。

我當時就是，盡管後來遇到那麽多事，每一次都比這次要嚴重，可我總忘不了那一次的魯莽，讓我第一次嘗到了甜頭。

當時我身上就揣着4塊2毛，我對這幾個孩子說，“那你們幫我采桑葚好不好，你們采來一斤我就給你們一毛，兩斤就兩毛，你們把桑葚子交給我，我就給你們錢，怎麽樣？”

幾個人愣在那裏，似乎在揣度我話中的真假。

我直接把四塊錢拿出來，“錢就在這裏，只要采了桑葚子拿過來，我就按照一斤一毛的價格算給你們，你們拿了錢就可以去買水果糖吃，一毛錢可以買5個，如果有兩毛錢的話，就可以買10個，夠你們吃好多天了。”

在我的誘惑之下，我看到他們幾個都露出渴望來。

孩子都是喜歡吃零食的，只不過家裏拿不出那麽多錢，一個月能吃幾顆糖就不錯了。

“我想吃酸梅粉。”

“我想吃糖。”

果然一聽到吃的，他們都忍不住了。

我又說，“那你們快去采桑葚子，我在這裏等你們，你們采了一斤就拿過來，我把錢算給你們，你們就可以去買你們想吃的東西了。”

“芳芳姐，我想吃水果糖，我們去采桑葚子吧。”

我發現其他幾個孩子都拉着一個短發的小女孩，顯然她是孩子王。

果然，她朝幾個孩子一一看過去，眼神很是威嚴，那幾個孩子目光縮了縮，都不敢說話了。

叫芳芳的女孩朝我看過來，一點都不怯場，昂起下巴問，“我們怎麽知道你不是騙子？”

我一愣，條件反射的笑了笑，等反應過來倒有點佩服這個小女孩了，小小年紀就有這個氣度，将來肯定也差不了。

“你們試試不就知道了？反正你們本來就是出來玩，就算每人采一斤桑葚子也花不了你們多少時間，如果我真的騙你們，你們就把桑葚子拿回去，你們也沒損失。”

芳芳咬着唇想了想。

我也不催她，順手摘了幾顆桑葚吃，料想着她應該會同意。

如果我在這個年紀有人告訴我采了桑葚可以到她那裏換錢，我肯定會同意的！

“我相信你一次。”

果然，芳芳很快松了口氣，不過她的語氣可不怎麽好，顯然還在防備我。

我也不在意，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山坡，“我在那邊等你們，你們采好了就過來找我。”

“好，希望你說話算話！”

芳芳撂下話，指揮其餘四個孩子幹活，她則一直看着我走到小山坡，我找了一個相對背陰的地方坐下，朝她看過去，她遠遠看到我坐下，才鑽進桑樹地去了。

我又笑了笑，心想這小姑娘雖然年紀小，心裏還挺細。

而我奔波了一上午，此時也累了，坐着眯起眼打起了盹。

春末夏初的午後，微風陣陣，田野間不知名的野花盛開，景色很是清新迷人。

就在似睡非睡之間，我感覺眼前似乎多了幾個人，趕緊睜開眼。

面前果然站着五個人，就是剛剛的五個小孩，此時每人手裏捧着一張大荷葉，上面約摸有一捧烏黑的桑葚子，正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趕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

“這裏差不多是一斤桑葚子，說好了我們給你一斤，你給我們一毛錢的。”

我一愣，看着芳芳一本正經的臉，突然笑了。

這丫頭還真是個人精，說到底她還是不相信我，所以只讓每個夥伴采了兩把，五個人加起來湊了一斤就跑來找我，我原本還以為他們會每人采一斤的。

可憐我的腦筋竟然還沒一個小丫頭厲害。

我不由哂笑，從身上摸出一毛錢，“錢在這裏，給。”

芳芳走上來接過，明顯松了口氣，轉身就讓同伴把桑葚子倒在我的籃子裏，還仔細的把荷葉墊在下面，可見是個十分心細的姑娘。

我在旁邊看着，倒是越來越欣賞她了。

“你們繼續去采，采多少斤都算我的。”

幾個小孩子看到錢，眼睛都亮了，有人提議先去買糖吃，被芳芳瞪了一眼，小男孩縮着腦袋不敢再說了。

我只當沒看見，我只負責給錢，至于怎麽分是他們之間的事，跟我沒關系。

“這一毛錢算大家的，晚上我會去買了糖分給大家，現在我們都去采桑葚，這次每個人負責自己的，誰采的多，分到的錢就多，懂了嗎？”

“懂。”四個人齊刷刷的點頭，然後一窩蜂的跑走了。

我看的一愣一愣的，越發佩服起這個芳芳來。

她也不是年紀最大的一個，怎麽能把這幾個小孩管的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