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五塊

得益于這幾個小鬼頭的活躍，一整個下午我都坐在小山坡上看書。

芳芳他們不停把桑葚子拿過來，我的籃子裝不下，芳芳又從家裏拿了一個大大的背簍給我，到天黑的時候，背簍和籃子都裝滿了，足足有三十幾斤桑葚。

我完全沒料到能這麽多，驚喜之于心裏小小的慌了下。

如果賣不出去，我可就折本了。

可話早就放了出去，也沒有收回的餘地了。

我把四塊錢都給了芳芳，“這些你拿着分給他們，我沒帶秤，不過我這籃子裝滿是8斤，算起來的話差不多三十七、八斤的樣子，至于多下來的兩三毛錢你買點糖給大家分分。”

都辛苦了一天了，兩女孩辮子亂了，手上也都是桑葚的烏黑色。

他們看着芳芳手裏的錢，眼睛都亮亮的。

“好了，你們都跟我來。”

芳芳領着四個孩子走到旁邊，我看到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小張作業紙，照着上面的名字念着，“石頭六斤，給你六毛，翠蓮七斤……”

我知道她會處理好，也就沒多管。

倒是看着這些桑葚，犯起了難。

背簍是芳芳家的，我肯定要還給她，可這麽多桑葚，我要怎麽帶到鎮上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再不往鎮上趕，回家就遲了。

我咬咬牙，将背簍背在背上，右手拎起籃子。

幸而我幹慣了粗活，這點重量還承受得住，大不了半路的時候多歇息幾次就行了。

“你等等。”

我回頭，看到芳芳把幾個孩子打發走，向我跑過來，盯着我背後的背簍。

“這個背簍算我借你家的，明天我給你送回來，你看行嗎？”

芳芳不說話，盯着我看了好一會，突然把我手上的籃子搶過去，“我和你一道回去吧，回頭順路把背簍帶回來。”

“天色晚了，你不用……”

我突然意識到芳芳可能是怕我不把背簍還給她，下意識閉上了嘴，心想這小姑娘的防備心還真是重。

芳芳兩只手拎着籃子走在前面，短短的頭發，瘦瘦的身體，看上去有種營養不良的感覺，再看她身上的格子衣服，袖口已經磨白了，手肘的地方還打着兩個補丁。

就連我身上的背簍……也很舊了。

我突然意識到芳芳家裏經濟可能也不好，所以對她的舉動也就釋懷了。

追上她，我閑聊一樣問，“你今年多大了？”

“15。”

我一愣，她的樣子看上去和剛剛幾個小孩差不多大，頂多也就11、12的樣子，沒想到她都15了。

“那你應該在上學吧？”

我們這塊地方九年義務教育貫徹的比較好，這也是我能念到初中畢業的原因，我們這裏的孩子不管男女大多都念到了初中的，只不過能繼續念下去的女孩子就不多了。

芳芳搖了搖頭，我看到她咬着嘴角，風吹過她蠟黃的皮膚，我一瞬明白了什麽，也不說話了。

天越來越暗了，很快就要看不清腳下的路。

我們不約而同加快了步伐，終于趕在天完全暗下來之後回到了出租屋。

我取出鑰匙開門進去，看到芳芳站在門口沒進來，我拉開了燈，招呼她進來坐。

她很有禮貌，把籃子放下，也不随便亂看，就在門口站着，可我看得出來她還是很好奇的。

“你坐，等我把背簍騰出來就還你，”我朝門外看了眼，改了主意，“算了，這個時候天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一會我幫你找輛三輪，你坐三輪車回去！”

“不用，我不怕黑！”

芳芳等我把桑葚騰出來，搶過背簍背上，撒腿就跑了出去，等我追到外面，就看見一道小小的身影跑進夜色中。

我終究不放心，轉身鎖了門追過去，一直追了一裏路也沒看到芳芳，我只能放棄，轉身回了出租屋。

芳芳是個心細獨立的姑娘，應該不會有事的。

實在不放心的話，明天放學之後我再到他們村裏去問問。

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屋裏三十幾斤桑葚子吸引了過去，雖然桑葚子是采了回來，也花了我4塊本錢，可我明天要怎麽把它們運到城裏去，如果那個人沒出現，我這麽多桑葚怎麽辦，還有本錢呢，我不是都虧了嗎？

我開始後悔，後悔自己的沖動，我們這有一句老話，想發財窮的快。

說的可能就是我現在的情況，我本來已經賺了4塊，可以給自己割一兩肉改善夥食，而不是現在這樣，換來一堆很可能賣不出去的桑葚。

這種焦慮的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我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一大早跑到集市買了個背簍，又背又拎坐了最早的班車到城裏，在昨天見面的地方擺上了攤子。

太陽一點點升起來，市場的人也多了起來。

可我始終沒有等來昨天的那個人。

起初，我還能背幾個單詞，眼看着日頭越來越高，我開始心焦起來，單詞也看不下去，最後幹脆站了起來，東張西望的直跺腳，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這些桑葚已經花了我5塊多錢，如果那個人不來買……

日頭越來越高，眼看着都要到頭頂了，集市擺攤的小販也開始收拾東西回家。

而我三十幾斤桑葚還原封不動的擺着，幸好上面蓋着大大的荷葉，因此沒有被曬蔫。

就在我等的心力交瘁，喉嚨冒火的時候，我的攤位前來了一個人，一個看上去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

他先是把荷葉掀起來看了看，“嗯，桑葚子不錯，這些我都要了，你算我便宜點怎麽樣？”

我心裏都是亂的，又被太陽曬的頭發暈。

用力掐了掐掌心，我問，“便宜點是多少？”

男人摸着下巴笑了，“你看你站了一上午也沒賣出去一斤，顯然你這東西沒什麽市場，這樣，一口價五塊錢，我全包了！”

“你說多少？”可能是晚上沒睡好的緣故，我頭有點暈，耳朵裏嗡嗡的，以為自己聽錯了。

“五塊！”男人朝我比了五根手指頭，“你不知道行情，這東西現在賣不出價錢，城裏人都喜歡最男方過來的水果，又甜水份又多，我也是看你一個小姑娘不容易，就當是發善心，做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