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鬧夠沒有

第24章 鬧夠沒有

晚餐吃得很清淡,桑落原本想要吃牛排,但被季商無情拒絕,說是發物,剛文身不能吃,并且告訴他,在文身好之前,他喜歡吃的東西全都不能吃。

桑落聽出了幾分幸災樂禍,卻也沒立場反駁,自己做的決定,就得自己承擔後果。

季商甚至還不讓他洗澡。

這麽熱的天氣不洗澡真是要命了。

所以桑落沒有聽季商的話,說應珩和他說過,他的文身并不是完全不能沾水,只是不能用沐浴乳之類的東西,他只需要在清水沖洗之後快點擦幹,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季商問他。

桑落脫口道:“當然聽他的,他是專業的。”

季商臉色沉了沉,說了句“行”,然後轉身走了。

桑落感覺到季商好像不高興了,但這并不能阻止他洗澡。

沖了個溫水澡之後,桑落迅速把自己擦幹,然後自己對着鏡子抹文身膏。

大概是他在衛生間待得有些久,季商在他塗藥膏的時候過來看了一眼,視線在他後腰那塊緋紅的皮膚上停留了幾秒鐘,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桑落已經塗好了,就說不用了,季商便走開了。

洗個澡的時間,桑落手機上多了好幾條新消息,有應珩給他發的剛文完時拍的兩張文身照片,還有Mica發來的消息。

上午的時候,桑落就已經加班加點的将婚禮照片修完打包發給了Mica,他一共留了九張照片,不多,但都是自己還算滿意的照片。

Mica表達了她的喜歡,同時也表達了感謝,還發到了Ins上@了桑落。

桑落登上去看了一下,Mica發了好幾組照片,除了桑落拍攝的那組以外,還有她自己攝影團隊拍的照片,每一張她都笑得很開心。

桑落一直認為照片本身就是一種浪漫,和畫面的構圖是否合适無關,也和畫面色調是否美觀無關。

單純是記錄、定格瞬間,就已經足夠浪漫。

一張張看過去,桑落又想到了婚禮上的種種,那些歡笑與感動。他想着,第一個發明照相機的人或許就是為了能夠記住美好。

思緒漫無目地發散,然後停住。桑落指尖微頓,然後将一張抓拍的照片拉伸放大,讓季商的側顏占據手機屏幕。

這是Mica扔出手捧花時拍的照片,也是季商将被風吹落于桑落頭上的頭紗掀起的瞬間,這張照片恰好将他們拍了進去。

季商有一雙過分冷情的幽邃眼睛,總是深沉得不露聲色,卻仍然讓人心動。

桑落看着屏幕裏的季商,好像又回到了那一瞬間,在季商替他掀起頭紗的那瞬間。

如果說季商的眼睛像寧靜的深海,桑落覺得那時應當是潮汐時分。

而那片樹葉,在那瞬間,停泊于他的眼底。

桑落好像聽到冰裂的聲音。

他把這張照片保存,裁剪,只留下這一瞬間。

反複看了一遍又一遍,桑落的心也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想着不要自作多情,難為別人也難為自己;另一半想着這分明是情,季商如應珩所說并不是完全無動于衷。

桑落這時候才發現,原來他自己也是矛盾的,他知道自己應該懂事一點,結束旅程讓季商回國,可心底的不甘卻又舍不得松勁兒,叫嚣着不能回國,回去就什麽都變了。

意識分成了兩半,彼此拉扯着,誰也不服輸。

後來回國之後,桑落回想此刻總是會想:如果應珩沒有在他傾訴之後,說既要還要才是常态,他沒有錯,況且季商也不見得對他沒有感覺。

而許公主也沒有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桑榆已經接受了許家的注資,他們的婚事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如果桑落還是逃避,換成季商也無可厚非。

桑落腦子裏分裂的鬥争,最後應該會是理智占據上風。

可最後到底還是任性了。

他孤注一擲得到想要的,為此暢快,開心愉悅,之後也為此瘋狂,痛苦悲傷。

許公主性格灑脫,大智若愚,是個很有性格的人,有時候桑落覺得她有趣。比如她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但因為爺爺喜歡,所以沒有改名,而是給自己取了個英文名,叫Emke,并要求周圍的人都這麽叫她。

Emke是匈牙利語,意思是“只是”,許公主特地選的,因為她覺得當別人問她這是什麽意思的時候,她答一句“Just just”很酷。

桑落也覺得挺酷的,但是也有些事情,桑落不覺得酷,反而覺得她的思想實在是有些過于特立獨行,難以捉摸了。

比如在桑落向她表明自己是gay,沒辦法和她聯姻之後,她說這不重要,正好絕了她被婚內強奸的可能。(這是許公主的原話,桑落沒有一點添油加醋。)

又比如在桑落跑到澳洲,沒有出席她父親的生日宴之後,過了足足五天,她才知曉這件事,然後給桑落發微信,不僅沒有指責他,還說沒去正好,因為她也沒去,不然多尴尬。

又比如現在,她得知桑落在新加坡,便打來電話,讓桑落幫她買一條國內買不到的裙子,說她要在生日宴的時候穿,并且讓桑落買好同系列的男裝,在當天和她穿情侶款。(錢得桑落來付。)

買條裙子沒什麽,但桑落對情侶款很疑惑,許公主卻是理所當然:“訂婚宴,當然得穿情侶款。”

桑落不明白怎麽就訂婚宴了。

許公主的聲音懶洋洋的:“你不會比我還晚知道吧?哈哈。”她笑了兩聲又說,“你姐和我媽商量好了,在我生日宴的時候宣布兩家訂婚。”

很顯然,桑落要比她知道得晚,心裏浮起惱怒的同時,也驀地想起先前從文身店回去時,在車載藍牙上看到季商和桑榆的通話記錄。

之後季商就提到了要回國。

很好,原來他其實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

“許小姐,我覺得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和你結婚。”桑落克制着情緒,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和許公主溝通,“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自己的婚姻,萬一你以後遇到喜歡的人,你會後悔的。”

“桑落,我現在不想考慮以後。”許公主語氣變得嚴肅了一點,“你也別搞得好像是我在求着你結婚一樣,是你姐姐希望我能下嫁,這樣你們家的公司就能成功上市,明白嗎?”

桑落怎麽不明白呢?這就是讓他窒息的地方,也是他最無能為力的地方。

他不理解桑榆過分強的事業心,也不理解許公主對婚姻的玩笑态度。

“不過看來你也是真的不願意,都逃到新加坡去了,既然這樣,換一個也不是不行,反正你姐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弟弟。”

許公主又換回無所謂的語氣,好像在考慮:“這麽看來,季商這人雖然冷淡了一點,但還是要比你穩重一點,最起碼不會只知道逃跑。”

“他不會和你結婚的。”桑落近乎急切地說。

許公主輕笑一聲:“你說了可不算,就先這樣吧,反正衣服你先給我買好,以備不時之需。”

說完許公主就挂了電話,室內恢複寂靜,桑落捏着手機,呼吸深重,情緒難平。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點,桑榆既然已經接受了注資,這次是真的沒打算考慮他的感受。

或許現在在桑榆的心裏,愛情已經無足輕重,商業聯姻能帶來的利益才是她更看重的東西。

可是桑榆自己的婚姻,明明就是源于愛情啊。

桑落很想給桑榆打電話,和她大吵一架,可他知道這沒有用,并且如果許公主真的再次反悔,說她嫁給季商也行,那桑落可能就真的沒有辦法阻止了。

畢竟季商的冷情只針對桑落想要的愛情。

如果桑榆需要他犧牲婚姻換取利益,季商不會拒絕。

一想到這個可能,桑落心裏便沒來由地恐懼,那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點微妙的希望就又會變成絕望。

他丢了手機,跑向季商的房間,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心率過快,桑落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讓自己慢慢地敲門。

“怎麽了?”不過兩三秒,季商便打開了房門,見到他緋紅的臉,眉心皺了一瞬。

桑落不露聲色地做了個深呼吸:“我想到了,我還有想要去的地方。”

“去哪裏?”季商問他。

“去冰島。”桑落說。

季商聞言皺起眉心:“冰島?”

“嗯,”桑落說,“或者南卡。”

去哪裏都行,只要不回國。

好像只要不回去,就可以不去面對。

季商沒有直接說“不”,但桑落已經從他的表情看出他的拒絕。

默然片刻,季商跟他講道理:“我們已經在國外待得夠久了,公司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回去處理,你想玩,我可以陪你在新加坡多留兩天。”

是啊,季商和他不一樣,他有一個公司要管,啓明是他的心血,他不能不管不顧,不能和自己一樣,當個甩手掌櫃,試圖用逃避來面對。

桑落低着頭不說話,季商問:“為什麽忽然想去冰島?”想到那個紋身圖案,他又問,“想去看極光?”

“對。”桑落擡頭看向他,“你不是說我在堪培拉拍到的極光是假的嗎,我想去看真的。”

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但顯然,記得的人不是只有桑落一個人。

那晚滿天星河,他們在那片似假又似真的極光下,共享同種快樂。

回憶讓季商的眉宇松弛下來,緩了語氣:“以後有機會——”

“沒機會了。”桑落開口打斷,目光緊盯着他,用很平靜也很固執的語氣說,“我不想再聽你說以後,下次。你說下次有機會再陪我去坐摩天輪,然後就沒有下次了,就算國內有,那也不是我最開始想要的。”

季商再次皺起了眉,神色間似因為失約而露出幾分為難,但很快,為難就變成了不快。

“我就想現在去,你不跟我去我也要去。”桑落像下通牒一樣說狠話。

“桑落,”季商沉聲叫他的名字,有些壓不住火,“別再任性,從澳洲到新加坡,你鬧夠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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