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甜澀

第6章 甜澀

兩道迫切焦灼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沈彥行急得都直接喊了她的大名。

讓溫漾手裏沒送出去的水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

在這靜悄悄的環境下格外明顯。

幾秒後，兩個大男人跑了過來，看到眼前這一幕，擋在了溫漾前面。

程俞竭力壓制住怒氣，考慮到在外人面前，給小孩留點面子。

“抱歉，我來接阿漾回家。”

“時間不早了，你們也先回去吧，以免家長擔心。”

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晖消失在天邊，漆黑色的簾幕已經逐漸鋪展開來，訴說着黑夜的到來。

溫漾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小心翼翼地跟在程俞身後，心髒都提了起來。

小舅舅本來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沒什麽笑意，這下嚴肅起來生氣的樣子，黑着臉比包公還可怕。

她知道，自己做錯了。

應該說些什麽。

可他的腳步逐漸快了，溫漾小跑了幾步才勉強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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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門口時，溫漾猶豫了一瞬，還沒踏進去，一直在後面的沈彥行就低聲開口:“跟你小舅舅解釋一下吧。”

他也沒有資格，摻和人家的家務事。

溫漾眼眶微微泛着紅，邁着小步子走了進去，就看到沙發上，沉着臉的程俞。

她讷讷道:“小……小舅舅。”

“說說，今下午是怎麽回事。”

“下課了不回家不報備，跑出去那麽久，嗯？”

“阿漾，姐姐把你交給我，這個暑假我就得對你負責，你知不知道大人多擔心你？”

“我知道，青春期這個階段，很多小孩都處在叛逆期，也容易對異性有好感。”

“但你這個年紀，應該好好學習，而不是早戀。”

“那個男生是誰？”

溫漾從來沒見過，沉默寡言又冷淡的小舅舅，一下子說這麽多話。

她被吓得瑟瑟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好一會兒，才小聲替自己辯解:“小舅舅……”

“我沒有——”

大概是青春期，有那麽一點反骨，被誤會了，紅着眼倔強不承認。

“放學了沒及時回家，是我不對，對不起，下次我不會這樣讓你擔心了。”

“可我沒有早戀——”

“沒……沒有。”

她說着說着，眼眶就蓄滿了淚水，既有被兇的委屈，又害怕，被沈彥行誤會。

目光頻頻看向他，像是在求救一般。

小姑娘淚眼朦胧的，睫毛像是折翼的蝴蝶被雨滴打落，鼻尖通紅，手裏還抱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看起來慘兮兮的。

沈彥行恻隐之心一下子就動了，他用手臂碰了碰程俞，壓低聲音:“兄弟，差不多行了？”

“小姑娘家家的，臉皮薄。”

程俞看了她兩秒鐘，想起來他那個時候，犯了錯時父親的做法，“去房間反省一下，寫一份五百字的檢讨書。”

那時候，父親讓他寫了五千字，他應該算是不太嚴厲了吧。

溫漾不敢反駁，本身就是她做錯了，只不過早戀的事，她絕不承認。

只好慢騰騰地回了房間，用紙巾擦了擦眼淚，打開手機就是宋明雪發來的信息。

【對不起啊，溫漾，你沒事吧，我沒想到會被抓住，我罪該萬死嗚嗚嗚，你千萬別生我氣，不和我玩啊。】

她吸了吸鼻子，本來是有那麽一點點生氣的，她不喜歡謝嶼，也對打籃球不感興趣。

卻因為宋明雪，遭受了無妄之災。

可她，也沒錯。

只是，想讓朋友陪着一起。

她敲了幾個字回過去【沒生氣。】

【我要寫檢讨書了。】

—

客廳裏。

沈彥行看着渾身散發着冷氣的程俞，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生氣了。”

程俞揉了揉眉心:“擔心她。”

“嗯？”

“被花言巧語的臭男人騙走。”

回來晚這件事，是讓人着急，可附近都有監控，安全性也沒那麽差。

主要是怕小孩早戀。

影響成績，更嚴重的，被人騙會受傷。

尤其是，她還跑去看人家打籃球，送水。

可不就是情窦初開喜歡的表現？

而那個男生，看起來也像是，對阿漾挺有興趣的樣子。

程俞越想越害怕，“沈彥行。”

“嗯？”

“幫個忙。”

三分鐘後。

沈彥行眼睫毛顫了兩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讓我去問？”

“這不是剛兇了她，怕阿漾瞞着我不願意說。”程俞無奈地嘆了口氣。

雖然，他平常是很冷淡，對很多事情也漠不關心，不愛說話。

可對溫漾，兩人年齡差不大，雖說是外甥女，可跟親妹妹沒什麽兩樣。

“快點，一會兒小丫頭睡了。”程俞又催促了一下他。

沈彥行又試圖掙紮了兩下:“不是，兄弟，你就放心，我一個大男人去她房間？”

“不太合适吧。”

“阿漾整天叫你哥哥，比我這個小舅舅都親，怎麽不合适？”

實則，他也是拉不下臉來哄小姑娘。

這事，确實是沒做過。

就連高中那會——

那個名字一浮現在腦海裏，程俞就停止了回憶，臉色更冷了，俨然一副要毀天滅地的感覺。

沈彥行:……行吧。

就當幫兄弟個忙，也讓小朋友，回到正道上來。

他敲了敲門，吊兒郎當地喊了聲:“溫大朋友？”

正在一筆一劃認真寫檢讨書的溫漾，停下了筆，聲音還帶着濃濃的鼻音:“哥哥，有事嗎？”

“方便進來聊聊天嗎？”

或許是他的聲音太過溫柔，溫漾立刻用濕巾擦了一下淚痕，又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劉海，這才打開門。

門前，男人一副散漫慵懶的模樣，桃花眼微勾，尾音拉長，打趣道:“讓哥哥看看，誰家小孩還在哭啊？”

“我沒有。”她倔強地反駁，仰着下巴不服氣道。

“行，沒有。”

他關上門，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低着頭，眼眸仿佛比月亮還要皎潔溫柔。

也讓她，原本有些害怕不安的心，靜了下來。

“哥哥……你要問什麽？”

沈彥行支着下巴，思考了一瞬，帶着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像是好朋友說悄悄話似的:“你喜歡今天那個男生呀？”

“放心，不會告訴你小舅舅的。”

溫漾看着他那副趣味的樣子，心裏有些酸酸漲漲的，她不明白這是什麽感受。

只知道，有些難過。

她垂下眼睫，小聲道:“不喜歡。”

“那怎麽給他送水，看他打球呀？”

“嗯……那個男生，也就長得比哥哥差一點吧。”

溫漾看了他一眼，內心想說，其實差遠了。

到了嘴邊，話就變成了:“你好自戀！”

“還八卦！”

沈彥行:……仿佛感覺心上被插了一刀。

可兄弟的任務還沒完成，他又試探地問了一遍:“真不喜歡？”

溫漾音量都大了幾分:“說了不喜歡就是！”

“你……”

她的聲音又帶着幾分哽咽:“不能因為年紀大，就冤枉人！”

被程俞誤會，她還沒有那麽難過。

連這個好感的大哥哥，也這樣。

溫漾這下，徹底忍不住了。

又哇哇大哭了起來。

沈彥行瞬間慌張了，他沒帶過孩子，立刻蹲下身，手忙腳亂地抽了幾張紙巾，給她擦着眼淚:“對不起對不起，是哥哥不好。”

“冤枉我們小溫漾了。”

“別哭了好不好？”

溫漾看着他那副耐心的模樣，那張妖孽好看的臉上，寫滿了認真和關心。

在哄她。

突然覺得，小朋友也挺好的。

可以肆無忌憚地大哭。

可以……無理取鬧。

還能被人哄。

她逐漸停止了哭泣，也意識到，好像剛才讓他看笑話了。

便捂着臉轉過身去，不看他。

沈彥行立刻百度:

【把小孩兒惹哭了怎麽辦？】

【小朋友哭了該怎麽哄？】

【誤會初中生早戀怎麽辦？】

……

一連串的，他看完之後，眉頭皺的越來越嚴重。

最後無奈，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胳膊。

輕咳一聲:“不該冤枉你，道個歉，能不能原諒哥哥？”

說着，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檸檬味的硬糖，放到桌子上。

溫漾轉哭為笑，轉過身:“你怎麽這麽幼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還用糖哄。

“不哭了？”

“沒有，就是剛才覺得，不好意思。”

“老是在你面前哭。”

可他每次，都是體貼地安慰她。

照顧她的心理。

沈彥行沒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手感很好，像是小動物似的:“有什麽事，不方便跟哥哥說的話，跟你小舅舅說，別瞞着，嗯？”

“家人始終都會站在你那邊，為你好。”

“程俞這個人啊，就是看着冷，實則心地柔軟，典型的面冷心熱，對你也是放在心上，才會生氣。”

“別害怕。”

“也多理解一點他。”

溫漾輕聲道:“我知道了。”

見把人安慰好了，沈彥行松了一口氣，又恢複了往日裏纨绔浪蕩的模樣，唇角的笑意漸濃，“那我走啦，早點睡。”

“嗯，哥哥晚安。”

看着沈彥行關上門，離開後，溫漾看着桌子上的那顆檸檬糖。

剝開糖衣，輕輕放在嘴裏。

又甜又酸。

只不過，糖衣沒有扔，被她悄悄地洗幹淨，夾在很厚的一本筆記本裏，保存了起來。

這個舉動，好像完全是，不受控制的，發自內心的，告訴她，想要這麽做。

她寫完檢讨書後，正要交給小舅舅，房門又被敲了敲。

随之而來的，是男人略帶關心又別扭的語氣:“阿漾，舅舅給你熱了牛奶，待會記得喝。”

正是小朋友長身體長個子的時候。

溫漾自小就害怕這個小舅舅，可經過沈彥行的一番開導之後，也逐漸放下了那層疏離的隔膜。

她打開門，抱着程俞的胳膊，又圓又亮的眼眸裏含着笑:“謝謝小舅舅！”

“我也知道錯了，檢讨書寫好了。”

說着，就乖乖遞給了他。

而程俞，整個人完全僵硬在了原地。

記憶裏，從小到大，阿漾就沒跟他這麽親過。

更多的是害怕，說話也總是溫吞又慢。

雖然，他知道，是自己面相和性格都太冷，容易把小朋友吓跑的原因。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眼神溫和了些，不知道說些什麽，脫口道:“這個假期不但要學數學，物理也要開始預習準備，為初二打下基礎。”

“就每天再多做兩套題吧。”

溫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