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第 26 章

◎“可以,不嫁給他嗎。”“不可以。”◎

雖然許清詞口口聲聲說只等游熠過來, 但她最終還是被固執的唐吟給強硬地抱走了。

唐吟沒抱過女人,但他常将熟睡中的唐沁瓷從車上抱回家, 倒也輕手輕腳的熟練。

輕着手腕,向前微曲身體,讓她側臉能靠着他肩膀,步步輕緩沉穩,堅定。

游熠那邊一直沒消息,唐吟不确定游熠要讓許清詞等他多久,許清詞又生着病, 在車裏等游熠實在不舒服,而許清詞又不要去酒店。

孤男寡女在酒店房間裏總是不合适的,會讓許清詞沒有安全感, 最終唐吟将許清詞帶進了赫奕集團。

幸好早上七點多,集團除了保安沒別人,許清詞也就由他去了。

許清詞被抱下車後, 徐歡看唐吟沒有讓她跟着一起去的意思,連忙追過去, 要把她手機留給許總用, 不然他們聯系不上許總了怎麽辦。

她們倆剛從家裏出來時, 許總手機放在桌上沒拿出來。

唐吟動作輕柔地将許清詞放進車裏,為許清詞關好車門,挺拔身影站在車邊,看了徐歡一眼說:“她手機在我這兒。”

這一眼, 讓徐歡頓時後腦與後脊都發麻。

太涼薄的一眼。

唐吟其實是無意的一眼, 大抵是感覺到他讓許清詞的助理害怕了, 他動了動嘴唇, 緩聲道了句:“謝謝。”

徐歡吓了一大跳, 連忙擺手:“不用不用。”

徐歡又說:“還有那個,唐總,那個,許總早上又燒起來了,還沒吃退燒藥。”

唐吟問:“上次吃,是什麽時候?”

“可能淩晨一兩點。”

“好,我知道了,謝謝。”

“……不,不用客氣,應該的。”

**

唐吟将許清詞安放在他辦公室,手機給了她,他去樓下買了早餐回來,帶許清詞在他辦公室裏吃早餐。

“沒胃口也吃兩口,空腹吃藥不好。”唐吟勸說。

許清詞坐在唐吟的椅子裏發呆,聽到唐吟說出這句話,她突然失笑出聲,擡頭說:“你語氣好像我奶奶哦。”

唐吟:“……”

說他和老人一樣能唠叨了。

唐吟又叫許清詞将口罩摘了,說自己的身體很好,抵抗力也可以,叫她不用擔心他。

許清詞可沒擔心他,當下就把口罩摘了。

“太燙了。”

許清詞勉強喝了一口粥,不喝了。

唐吟取走許清詞的粥,另拿一只空碗,盛出一點點粥晾着,這樣能涼得快些。

他向來很會照顧唐沁瓷,便也将許清詞當個小孩了。

“我不是小孩。”許清詞不習慣地說。

唐吟說:“小詞是小孩。”

“……”

許清詞看了會兒唐吟爸爸似的行為,困意散了,她閑來無事左右看着唐吟辦公桌,随即看到了桌上唐吟一家四口的照片。

除了唐沁瓷,她還沒見過他家人。

照片是張十多年前的老照片,大概是在巴黎街頭咖啡店外拍的,背景店面的牌子是法語,四人周圍也有外國人,不是傳統合照,像是路人幫忙抓拍到的照片。

他姐和他母親都很美,父親則是有些嚴肅,而唐吟大約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看起來是很幹淨陽光的少年,一家四口圍坐一個小圓桌旁,笑着說話間擡頭看鏡頭,時間定格。

“不太像呀,”許清詞趴在桌上,靠近仔細看着說,“你是內雙眼,他們是都是外雙,而且那時候的你原來會笑呀,雖然沒笑,但眼睛裏有笑意,看起來也挺好相處的,不冷。你從小就這麽好看啊,都沒有男生成長尴尬期的嗎?”

唐吟正用勺子繞着許清詞的粥散熱,聞言勺子手指停了一下,像是許清詞觸到了他的什麽秘密。

許清詞看到他停頓的反應,立即回想自己哪句說錯話了,但也沒有呀。

唐吟看她納悶的模樣,忽而莞爾一笑:“你,覺得我好看?”

“……”

這是許清詞第一次看到唐吟笑,許清詞有點鬼迷心竅的看直了眼。

唐吟真的很好看,不笑時像本該坐在蓮上修行的那渾身冒仙氣的清冷神仙,唐吟一笑,谪仙從天庭來到凡間,潇灑帶柔情,暖日晨曦,一剎那天光映簾。

許清詞沒回答他這問題,很快收了目光,不聊了。

也取走了唐吟手裏的粥,自己一下下用勺子劃圈降溫。

“你和游熠的感情。”

唐吟沉吟許久,終究還是謹慎措辭着問出口:“是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深的?”

許清詞含笑挑眉,漂亮眼眸裏笑意盈盈:“吃醋?”

唐吟垂眼,移眸看桌上小鹹菜:“我沒資格。”

許清詞:“……”

說得這個酸。

“你知道就好。”

許清詞漫不經心地撂這下一句。

唐吟:“……”

吃完早飯後,許清詞躺在沙發上消化食,邊等游熠過來接她。

游熠微信說大概十點鐘左右過來,讓她稍安勿躁,暫且安心等他一會兒。

湯秘書已去唐吟家取來了唐吟上班穿的襯衫西裝。

有許清詞在辦公室裏,唐吟便沒在辦公室裏的浴室洗澡,去公用間洗澡換衣服。他還穿着晨跑的運動服,這樣上班不合适。

唐吟洗完澡,快速穿上西裝,闊步返回辦公室,看到許清詞還沒走,他稍松了口氣。

距離吃完飯差不多半小時,唐吟拿了藥與溫水來,遞與許清詞喂了藥吃了。

許清詞吃完藥擡眼看他,正看到他新換的領帶上夾着她送的領帶夾,她有兩秒無語。

之前他不是還一臉清規戒律的不要這禮物的冷淡麽。

現在倒是眼巴巴地戴上了。

待唐吟坐回到辦公桌後,許清詞沉思了一小會兒,還是回答了他一句:“我和游熠是高中同學,他救過我的命。”

唐吟立即大步走了過來,蹲到了許清詞面前。

許清詞側躺在沙發上,看了會兒蹲在她面前的唐吟身上的領帶夾,繼續說:“我小時候應該算是被許思竹她媽,PUA過吧。”

許清詞想到PUA這個詞,忽然笑了一下,笑得眼睛水靈靈的:“但我小時候不懂是這個。”

“蘇麗容打我的時候會說,一切都是因為我,都是我把我媽害死的,都是我的錯。蘇麗容說,如果我生來是男生,爺爺就不會讨厭媽媽,也不會讨厭我了。忘了我有沒有說過我家裏重男輕女了?奶奶和姑姑也都受爺爺的欺負的,一直到蘇麗容在外面生了大哥,竟然就母憑子貴受到爺爺的支持與喜愛了。唐吟,為什麽明明不是封建社會了,還是會有這樣的事情?”

“在我媽媽過世後,在我受到蘇麗容的打罵後,我想過找舅舅的,但蘇麗容騙我,騙我說舅舅對我在家裏的處境是清楚了解的,舅舅知道我在家裏挨打,受欺負,舅舅是故意不來找我的,因為舅舅也喜歡男生,讨厭女生。”

“試想一下,如果是一直在愛裏長大的小瓷,突然有一天遇到我這樣的情況,小瓷也會很難想明白錯的人不是自己,是別人。于是只會哭,只會承受,只會認為全部都是自己的錯。”

“到高中後,我認識了游熠和姜璇。姜璇發現了我身上的傷,她告訴給了游熠,游熠從那時候起就很讨厭我隐瞞他事情,讨厭我說‘不疼’。游熠讓我找我舅舅,我不找,而且我也找不到,他們不給我舅的聯系方式,最後是游熠逃課坐飛機去南陽市找的我舅舅。”

“游熠找了我舅舅,大概有大半個月吧,才終于見到我舅舅。我舅舅來接我的那天是元旦,我爸不在家,大雪天的夜裏,我被蘇麗容扔在後院的雪地裏,你去過我家老房子的,牆高兩米多,不會被人輕易發現,我當時身上都是血,血混着雪,凍得奄奄一息快死……”

許清詞陷入了往事裏,一直慢慢說着,忽然擡頭看到唐吟眼眶愈發的紅,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她話一停,翻身将臉朝裏:“算了,不說了,嗓子疼,唐總工作吧。”

她無意讓唐吟可憐她,心疼她,悲憫她。

只是話說到了這裏而已,她不想看到唐吟臉上那些複雜的表情,這讓她感覺自己還很懦弱。

許清詞睫毛翕動,閉上眼睫上懸着水霧的眼睛,逐漸逼回了要從心底流出來的眼淚。

唐吟在許清詞身後蹲了許久,許久,動彈不得。

許清詞說得随意,卻是将自己傷痕累累的心,血肉模糊地剝開,讓他看到了裏面滿滿盛載的都是她千瘡百孔的過去,而他是一個來自未來的、只被她允許旁觀的人,他只能徒徒望着那處無能為力,他想做些什麽,卻無法拯救她的過去,也無法安慰她的現在。

她心底的傷口,一開即合,不再讓他旁觀。

而他此時明明陪在她身邊,卻依然只能徒徒看着細小而鮮紅的血液從未縫合上的縫隙滲透出來,依然無能為力。

痛楚吞噬着唐吟,痛徹骨髓。

往後餘生,哪怕他再沒資格,他也不能再眼睜睜看着她深陷泥淖深淵。

“可以,不嫁給他嗎。”

唐吟輕聲問。

明知道他沒有資格,可他還是想要一個資格:“我想,保護你。”

唐吟低低的聲音可聞顫抖。

許清詞睜開眼,眼底還是有淚。

“不用了,”她輕聲說,“我有一個游熠就夠了。”

**

辦公室外間,石岩秘書剛從外面回來,拿着文件要進去找唐吟簽字。

“哎哎,岩哥。”

韓钰連忙喊住人,悄步過去把快要敲門的石岩給拽了回來,小聲說:“裏面有人,不能進。”

石岩詫異說:“裏面肯定有人啊,我還不知道有人。我上電梯時候碰上珍珠了,她說唐總在辦公室。”

石岩說着驚訝:“小钰你怎麽戴上口罩了?唐總二陽了?”

“沒有,”韓钰狂使眼色,“那個人來了,你小點聲,是她感冒了。”

“哪個?”

“還能是哪個,許小姐!日出到日落那個!”

“!!!”

石岩知道玻璃窗是可調雙面鏡,從辦公室裏面可以清晰看到外面情景,忙拽着韓钰蹲身往桌下藏,韓钰則是往上拉他:“有許小姐在,唐總應該不會開這玻璃的,不然許小姐多不自在。”

石岩站了起來:“也是。但她怎麽來了啊?”

韓钰搖頭:“我本來也不知道許小姐在的,剛才進去幫忙收了一下早點外賣,才看到她在沙發上躺着,我之前見過她麽,一眼就看出那是她,真的她躺着的氣場和別人都不一樣,就是很特別,哪怕她穿的是運動服,都真的好美好美,不過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應該感冒挺難受的。”

“哦對,”韓钰邊遞着口罩讓石岩戴上邊說,“許小姐讓我們戴口罩的,還對我說了抱歉,讓我噴一下消毒水,你沒聞到?”

石岩動着鼻子嗅了嗅:“聞到了,我說呢,剛才進來就聞到消毒水味了。”

石岩還沒見過許清詞本人,最近又聽說了些事情,八卦魂來了,趴桌子問韓钰:“小钰你說,難道是我們唐總又給人家,追回來了?看不出來唐總還挺會的啊,我以為唐總那麽個仙人,都不知道怎麽談戀……”

石岩話未說完,湯珍珠過來了,遠遠看倆人表情就知道倆人在八卦什麽,她阻止倆人說:“別聊了,小心被唐總看到,忘了那玻璃容易不小心打開了嗎?麻煩岩哥你去銷售郭總監那兒去一趟,郭總監想讓你幫個忙,小钰你去博物院蔡老師那兒一趟,問問修複得怎麽樣了。”

湯珍珠把倆人都給支走了,她想了想,站在遠一些的地方等着。

有人上來找唐總的話,她可以看到,能及時阻止,但她又不會聽到唐總辦公室裏傳出來的聲音。

直至一個多小時後,石岩和韓钰沒回來,湯珍珠要去洗手間而短暫離開時——

**

許清詞這一早上都處在時而清醒時而睡着的迷糊中,跟在飛機上躺了十來個小時似的,總是睡不安穩,又總是有困意。

再次清醒過來時,她是被門聲驚醒的。

關門聲不重,算是輕的,但她就是突然醒了過來。

接着她聽到很輕的腳步聲走進來,接着是一道細柔溫軟的聲音說:“唐吟,中秋節要到了,我給你做了些小月餅來,上次顧飛……”

溫柔的聲音戛然而止。

許清詞輕輕地嘆了口氣。

為什麽人生總是有這麽多的巧合呢。

之前一位秘書進來時,沙發前沒有放屏風,秘書看到了她。

待秘書離開後,唐吟就将屏風移到了她沙發前。

此時山水畫的辦公室折疊用的屏風立在沙發前,屏風不透人,許清詞在這邊看不到屏風外,在屏風外也看不到屏風裏的她。

這屏風大概是之前唐沁瓷來時常用的,上面有唐沁瓷用彩筆塗畫上去的只有五六根頭發的小火柴人。

許清詞看着屏風,聽出來了屏風那邊的人是誰。

雖然她從未聽過祝靜雲的聲音。

許清詞慢慢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動作清淺地戴好口罩,整理頭發和衣服,輕輕地穿上了鞋。

“對不起,你有客人嗎?”

祝靜雲看出唐吟一瞬變化的目光,歉意地說。

唐吟閉了閉眼,輕呼出一縷輕長的無可奈何的嘆息。

“嗯,清詞在。”

唐吟說。

作者有話說:

唐吟:祖宗在,頭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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