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Jing Anzhi
Jing Anzhi
外賣送到已近淩晨,姜喑點了不少快餐,還有一打啤酒,用塑料罐裝着插吸管喝,這倒是她以前沒嘗試過的新鮮喝法。
景安之仰頭撕開封蓋,咕咚咕咚喝下一瓶,看得出他很渴,她不禁問:“你什麽時候來樓下的?”
他簡短回答:“放學後。”
新高下午六點半放學,他肯定沒上晚自習,所以他就在樓下幹等了四個小時!
姜喑幫他開了一個漢堡:“別那麽傻。”
景安之開門見山:“不高興?”
姜喑眼神黯淡下來。
“為什麽?”
“你有個出軌的爹,我有個鳳凰男爹,大家半斤八兩。”
原生家庭的痛,不需要過于言明,只要點一句,景安之就能共情八分。
他猶豫了一會兒,又問:“你母親呢?”
姜喑一臉無所謂:“啊,現在戶口本上那個不是我親媽,我親媽土堆裏埋着呢,她如果跑得快,應該已經投胎了。”
景安之低下眼簾,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對姜喑的家庭一無所知。
“對不起。”
“你道歉幹什麽?我都無所謂!”景安之傻乎乎的樣子把姜喑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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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之知道姜喑不開心是因為她的家庭環境,但她沒主動說,就說明她不想透露,所以景安之換了種問法:“那,怎麽做你能開心?”
姜喑将一杯啤酒喝完,吸管扔在一邊,眨眨眼:“景安之,你想哄我開心啊?”
兩人的眼睛對上。
“哄女孩子開心,這可是男朋友才做的事哦!”
她知他因故纏身,無法準确表達自己的心意,所以她刻意大膽,想把橫亘在兩人中間那層薄膜撕下。
景安之心室史無前例地轟鳴開,像無數個世紀以前,鴻蒙混沌的時代宇宙“砰”的一聲爆炸,撒下無數星星碎片,每一片都開花,誕生了一個國度。而微不足道的一朵藍色種子隐秘的厚積薄發,孕育了名為生命的奇跡。
他擡頭,眼眶紅紅的,語氣小心翼翼,帶着慌亂與試探:“那我,可以哄你嗎?”
她如果拒絕,他馬上就會離開,至此山水不相逢。
她如果答應,他馬上就會飛到她身上,神明睽違千年,重新吮吸玫瑰花香。
姜喑只是笑,不說話。
他覺得自己應該渾蛋一次。
所以他将自己冰冷的嘴唇貼在了她相同的部位。
他要命地撕咬着屬于她的玫瑰花瓣,滴着清晨最幹淨的露珠,令人上瘾般的着迷,想把澎湃的海灌進她的心髒。
糾纏到氧氣都遲鈍,景安之才松嘴,姜喑想扯開他的襯衫進行下一幕,卻被他輕輕攔住。
“我未成年呢,姜喑。”
“那就偷偷做點壞事。”
對于喜歡,她向來大膽而奔放,但景安之不同,他需要小心呵護這份愛開花結果,才敢心安理得占有花開的果實。
他壓下她的手,明明是意亂情迷的氣氛,他一雙眼卻無比的幹淨:“姜喑,愛是需要培養的,今天我們成功在一起,更多是我占了你心情不好的便宜,如果明天睡醒後你對今晚的決定不後悔,我們就正式開啓一段健康的戀愛,等塵埃落定之際,我再愛你。”
歲月造就的渾氣遮不住他骨子裏的溫柔。對待人,對待感情,景安之始終保持着一份清醒。哪怕心動已經是不争的事實,他也希望姜喑自尊而自愛。
“乖,什麽也別想了,回屋睡覺,我睡沙發。”他又在她的額頭輕輕貼了一下。
姜喑聽話地回屋,關掉手機睡了一場美夢,第二天自然醒,全身發酥地舒适,陽光打到窗棂上,和煦而惬意。
風暴過後,彩虹與日出都如約而至。
出屋時,景安之已經備好了早飯。
“你自己做的?”
“對。”
景安之其實昨晚并沒有睡好,畢竟他最後拒絕了姜喑,而且姜喑是在難過與微醺的雙重作用下答應的景安之,誰也說不準她一覺醒來是什麽心态。他第一次談戀愛,又是真真正正喜歡的人,內心當然忐忑。熬到東方剛剛破曉一絲魚肚白,他就穿好衣服從沙發上爬起,翻開姜喑家冰箱,全是沒吃完的外賣,他一掃而空全扔樓下垃圾桶了,然後去早市買了點食材,随便找了個簡單教程二十分鐘蒸出一個蛋糕,又自制了一杯紅豆牛奶,靜等姜喑睡醒。
“我給餘老師請了假,今天放松。”
姜喑拿勺子吃蛋糕,笑問:“咱倆三天兩頭給餘老師請假,也挺過分。”
景安之無所謂:“她知道自己收獲了一個弟妹後,還挺開心。”
姜喑指着自己:“我?弟妹?”
“對。”景安之咽完最後一口蛋糕解釋道:“你只知道餘老師一直幫我做心理疏導,不知道我倆認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倆怎麽說呢……嗯,網友。”
“網友?!”姜喑跳下桌,拿挖蛋糕的勺子做刀指向他:“景安之你給我解釋清楚,你還有交異性網友的習慣?”
景安之沒想到這小妮子為這吃了醋,心裏覺得好笑,嘴上求饒:“得,你先把勺子放下,我慢慢給你解釋。”
他想了想:“确實說來話長,這樣,從我和單虹鬧掰搬出家以後說起。”
他和單虹斷絕關系以後,一個流落街頭。那時的景安之還是個純良少年,打架沒現在這麽厲害,也沒這麽不講理。睡大街上都會被人欺負,這也導致了他現在睚眦必報、眼裏容不進沙子的脾氣。
只是人總要艱難地活下去,也不知為何,對生命不抱期待的景安之,反而在那種絕望的環境下憋着一口氣堅持了過去。
他當時沒什麽特長,只會寫作,拿身上不多的零錢在網吧包了十天,然後吃些外賣沒日沒夜地在網上投稿,終于收獲了人生中第一桶金,足夠他去賓館開一晚單間洗個澡。
此後,他就開始了在網上碼字賺錢、應付度日的時光,閑暇起來還會給莓城新開張的店寫廣告詞,用自己熱愛的東西果腹。
後來呢,因為在業內小有了名氣,寫稿子寫歌詞都能保質保量,他從最初食不果腹也逐漸變得小有富餘,也開始在網上連載自己的原創小說。
這是一個只要有才就不會被埋沒的時代,以景安之的才氣,不紅才是怪事。所以他毫無争議地一炮而紅,處女作就斬下網站的新人王,其後作品更是步步高升,以壓倒性的實力成為國內首席網絡文學網站的Top大神。
所以他說自己不缺錢,因為手裏的版權加在一起,沒一千萬也得八百萬了。正兒八經富一代,不碰單虹半分錢資産。
聽到這裏,姜喑拍拍手:“景爺,白手起家,厲害啊!”
但話題還沒有聊到餘虞身上。
景安之繼續:“餘姐大學讀的不是中文系嘛,她本身文字造詣也很深,上學時候閑得無聊也注冊了一個小說賬號,和我一樣,糊裏糊塗就火了,現在也是網站言情區四大天王之一。”
有才氣的人通常也有傲氣,景安之就是這種人。他無聊時會去網站扒一些知名作者的文消遣,卻發現很多作者都是商業炒作火起來的,名不配位,寫的東西沒眼看。哪怕是上一屆四大天王,也有三位被他批得一無是處,更是有一位就此封筆。
唯獨有一位,賬號叫“廢池”的女作者,寫的書很不錯。尤其是描寫女性活靈活現,文筆、情節和思想都很出類拔萃,景安之非常喜歡,卡點追更,也經常因為一句話寫到自己心裏而一擲千金。
一來二去,網站最心高氣傲的兩人非但沒有王不見王,反而頻繁互動成為了朋友。後來有一次聊到線下,驚訝地發現兩人就在相鄰的城市,剛好餘虞又要平調到莓城當班主任,所以她來莓城的第一天,景安之就守在火車站口接她。
她孤身一人來莓城工作,他孑然一身在莓城流浪,一來二去,兩人便成了姐弟。他時常去她家玩,當然代價就是得給不會做飯的餘虞做飯。剛好餘虞又有心理咨詢師的證件,路惟炫找了許多人最後找到她這裏,其實在景安之正式成為餘虞的病人之前,她就已經在給他潛移默化的治療了。
可以說,這茫茫俗世中,雖然二人無血緣之親,卻是難得的交心之人,餘虞拿他當親弟弟呵護,平時溺愛得過分;他也把餘虞當親姐姐,很多話別人說不進去,只有餘虞說了他才會聽。
景安之早上就給餘虞打了電話,這位女士語氣裏滿滿的唯恐天下不亂:“安之,注意安全哦!”
姜喑聽完,了然于心:“還真是姐姐啊!”
景安之聽這話不開心了,因為他想起了某個人:“怎麽?就允許林逢緒當你哥,不允許餘虞當我姐?”
姜喑癡癡地笑:“行了,瞧你那喝了一桶醋的樣子。”
景安之無所謂啊,反正現在,她已經是他的了,誰也奪不走。
“今天有什麽活動嗎?男朋友!”姜喑最後三個字刻意咬得溫柔。
景安之聽得一陣酥麻,扔了個抱枕在她身上:“換衣服,去看海。”
上了出租車,景安之從手機裏調出作者後臺給她看。姜喑接過手機,看到筆名叫“Jazz”的賬號。
嗯,爵士,不對,是JingAnzhi啊!有夠景安之,有夠自戀。
她指甲刷到他剛剛發布的新動态停下,照片是她戴着鴨舌帽的背影,配着一段原創文字。
“我們都是被世俗抛下的棄兒,在赤.裸蒼涼的曠野上踽踽獨行,偏執地固守着失落的烏托邦,虛幻朦胧的泡沫棺椁下,病态的幼獅依偎着舔舐傷口,而我只找到了兩件值得犧牲的守候,一是文字,一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