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天色尚在朦胧的昏暗中, 乾明宮內依舊一片燈火。
靜瑤在茶房煮茶。她有自己的準則, 雖然害怕皇帝, 但當禦侍的身份擺脫不了時,也只得盡心把差事做好。她仔細将祁紅沏好,茶盞放入托盤,小心來到禦書房外, 得了應允後便擡腳邁了進去。
禦書房內燃着巨燭,燈火映照下,案前人稍顯冷峻的面容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他換了身墨色窄袖膝襕, 肩頭四周的金線龍紋揚須鼓鬣,愈加襯出他的尊貴氣度。
他正盯着手中京西南路傳來的奏章, 長眉微斂,看來情況仍然不太樂觀。她來到近前, 輕輕道,“陛下, 您的祁紅。”将茶盞輕放在他手邊桌案上。
宇文泓目光依然落在奏章上, 須臾,嗯了一聲, 便伸手來端,餘光無意瞥見正欲退下的靜瑤, 這才把視線全部轉了過來。
他稍稍打量她一眼,端起茶盞問道:“睡醒了?”
靜瑤只好把腳步頓住,端正答話, “是。”
她還想就昨晚睡着的事解釋一番,但思來想去,一時無法開口。
倒是他主動提了,淡聲說,“以後若是累了就可去睡,不必一直傻等。”
傻等……
靜瑤應了聲是,心間暗自腹诽,她倒是不想傻等,可哪兒敢啊!
但是腹诽完畢後,她還是順着話道,“奴婢昨晚禦前失态,叫陛下為奴婢操心,實在罪過難當,奴婢……叩謝陛下關懷。”
說着便要行大禮,卻被他淡聲攔住,“免了吧,不是什麽大事……”頓了一下,他轉而道,“今日起得早,有些餓了,叫尚膳監傳膳吧!”
靜瑤趕緊遵是,見他一時再無吩咐,從禦書房中退了出去,又跟司膳的太監傳話,叫趕緊備膳。
早膳很快送了上來,皇帝還沒忙完,就索性叫擺在了東暖閣,打算一邊看折子一邊用。靜瑤便與福鼎守在一旁,預備着随時聽候差遣。
哪知宇文泓才拿起筷子,卻見福壽進來禀報,“陛下,安康郡王與都禦史已經進宮,現下正在殿外候旨。”
宇文泓顧不上吃了,擱下筷子道:“傳!”
福壽垂首尊是,趕緊出去領人。
靜瑤在旁默默看着,心想這大概确有急事,否則福壽怎麽敢中途打擾皇帝用膳?
果然,就見随後進來的兩人也是神色肅斂,十分謹慎的向他行禮:“臣等叩見陛下。”
他擡手免二人起來,道:“今兒年初二,大清早叫你們過來,是朕難為你們了,請二位見諒。”
年初二天還沒亮就叫人進宮,的确有些不近人情,不過安康郡王與都禦史都不敢應承,躬身謙瑾道:“陛下言重了,臣等不敢。”
宇文泓嗯了一聲,便開門見山,“除夕京西南路有五個州暴亂,你們大約也都聽說了吧,今日叫你們來正為此事,朕昨日已從撫州大營調兵平叛,但此事,僅以武力解決并不妥當。”
他話頓了頓,底下立着的兩人立刻主動請纓,“臣等願為陛下分憂。”
宇文泓點了點頭,先同都禦史道:“此番事出上月雪災。朝廷雖已盡力赈災,依然出現這麽大的疏漏,究其根本,還是地方陰奉陽違,欺壓百姓已成頑疾。”
“朕昨夜思量許久,決定重設巡按一職,代朕巡狩各處,大事直接奏裁于朕,小事立斷即可。因時間倉促,來不及另派人手,這第一位巡按,就先由你兼任,即日起,首先奔赴此次暴亂之地進行徹查,不拿出個結果來,不必回京。”
說話的語氣雖然并不急,但話尾壓下來,卻有千金重,都禦史立刻下跪領命,“臣遵旨。”
這是個苦差,大過年的被派到出事的地方,人身安全且先不論,更要緊的,差事辦不好就不能回京了,一旁默默等聖命的安康郡王心中一緊,皇兄把他們二人一起叫來,眼看都禦史領了一份苦差,料想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了。
果然,待同都禦史交代清楚,宇文泓就來點他的名,“七弟,朕委派你為此次赈災督查,與都禦史一道親臨現場,務必将先前頒布的赈災舉措落到實處。此番是你建功的機會,莫要辜負朕厚望。”
安康郡王明白皇帝的意思,只要這趟差事辦得好,回來就可晉封親王,與幾位兄長看齊了。
雖然差事難辦,但确實是難得的好機會。
他忙跪地領命表決心:“臣弟一定竭盡所能,辦好差事,不負陛下所望。”
宇文泓也還算滿意,現有的幾個弟弟中,鄭王越王庸碌無為,是典型的閑散王爺,宇文銘看似淡泊,其實野心不小,所以不可委以重用。餘下的武寧郡王年紀還小,只能慢慢培養,此次若是派他出去,怕會鎮不住場子。所以還是叫老七安康郡王出去比較保險。
他又補充道,“昨日朕已經派通政史先行,到時他會盡力輔助你。”
安康郡王又他謝了恩,告別前卻有一絲猶豫,宇文泓瞧出來了,吩咐道:“有什麽顧慮但說無妨。”
安康郡王便說道:“此番時間緊迫,臣弟恐怕沒有機會去向太後辭行,還請陛下代為轉達。”
安康郡王幼年生母早逝,是太後将其撫養長大,因此與其他人相比,同太後更加親近些,皇帝明白,當即應允。
這當然只是個引子,安康郡王而後才道出正經事:“還有一件私事,臣弟這一去大約要費些時候,但內人現下有孕在身,臨盆已不遠……臣弟想求一求太後恩典,望我不在京中之時,對她時常照拂些。”
倒果真是私事,因是新婚,又是第一個孩子,難免他要特別在意,只是難為他特意繞了這麽一圈才說,宇文泓依然應道:“你可放心,朕答應你。”
安康郡王便放心下來,同都禦史一道又行了個禮,退出了禦書房,趕緊各自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
都禦史與安康郡王一走,暖閣裏頭終于安靜下來。
一下派出去了兩位欽差,也算是辦了件大事,可宇文泓依然覺得心裏不松緩,都禦史彭章是信得過的,所以才叫他兼任巡按,但他一走,朝中可怎麽辦?
此番出了事,地方上許多人便都不能用了,還得盡快拟定人手填補才是……他輕輕嘆了口氣,吩咐福鼎,“去,傳吏部尚書及左右侍郎觐見。”
這下可好,地方上出了事,朝中各位也過不了年了,福鼎趕忙應是,退出去找人宣旨去了。房中便僅留了靜瑤伺候。
福鼎在的時候,萬事有他頂着,眼下人出去了,靜瑤便不得再裝聾作啞,看了看桌上那動也沒動過的早膳,主動請示道:“陛下,早膳想是已經涼了,奴婢叫尚膳監另備吧?”
宇文泓聞言,擡眼望了過來,凝眉掃過桌上那一盞盞精致的美食,卻忽然道:“死了六千人……全是受災後凍餓而死,你可知挨餓的滋味?”
靜瑤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只好道:“承蒙陛下皇恩浩蕩,奴婢……從小到大,沒有吃過什麽苦頭。”
宇文泓問的是挨餓的滋味,她從小到大被捧在手心裏,哪裏知道挨餓的滋味?
哦,變成李妙淳的第一晚确實挨了一會兒餓,不過很快也被倚波的羊肉湯給喂飽了,那種短暫的滋味,不能跟被餓死的災民想比,所以她剛才那樣回答是沒什麽錯處的。
她回答完,卻見宇文泓搖頭道,“撤了吧,不必另備了。”
靜瑤又是一愣,這是什麽意思?是他不打算吃飯了嗎?
身為禦前的侍者,哪能眼看着皇帝不吃飯挨餓呢?她趕緊勸道,“陛下……”
話未說完,卻被他揚手止住,他神情冷峻,一副并不想聽勸谏的模樣。
她于是不敢再說了,只好照他的吩咐,招了宮人進來,将碗碟都撤了下去。
很快又有大臣得了召見趕到,宇文泓決意要餓着自己,東暖閣待着便沒什麽意義了,便又挪去了禦書房。
那處不是不可擅如的禁地,靜瑤除過中間送了兩次茶,并沒有過多逗留。
年初二是個大晴天,不管外頭多寒冷,乾明宮永遠都是暖和的,靜瑤守在茶房裏,手邊的小茶爐時時燃着,原是為了随時為皇帝煮茶備用,這時用來取暖倒也不錯。
早晨起得早,所以一個上午尤為漫長,靜瑤百無聊賴之中,困倦居然一點點浮了上來。
但是再困也不能就這樣去歇着的,她硬扛了一會兒,還是免不了打了幾個哈欠,茶房裏負責燒火的小太監春生見了,跟她說:“姑姑不妨去歇一歇,一會兒如果陛下有吩咐,我去通知您,保管誤不了。”
她笑着謝了春生的好意,“再等等吧,那幾位大人進去有時候了,沒準很快就能出來,我不困,就是閑的,忙起來就好了。”
春生只好點頭,又問她,“姑姑依您看,等會兒該給陛下準備什麽茶了?”
靜瑤還記着那人沒吃早膳呢,想了想道:“就煮些乳茶吧,天冷正好暖身體,還能頂一頂饑餓。”
春生便手腳麻利的把用料都備好,而果然如靜瑤所說,禦書房的門沒多久就打開了,幾位吏部大臣們一一走了出來 。
皇帝也跟着出來了,禦書房似乎沒有暖閣舒服,他便又回來了。
只是腹中有點空落落的,畢竟是差了一頓,挨餓的滋味并不太好受。但他既打定了主意,就不會中途叫尚膳監加點心,糊弄自己可沒意思。所以再不舒服,他也忍着。
然而很快,鼻尖傳來一股獨特的氣味,那個小宮女走到近前,恭順的請示道:“奴婢為陛下煮了乳茶,請您喝上一碗吧。”
原本覺得那氣味還不錯,然聽清她說的是什麽,宇文泓當即涼了眉眼。
一旁的福鼎也是一頓,暗嘆美人兒這下怕是獻錯了殷勤,陛下他可從小就不愛喝這玩意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 皇桑:娘嘞,老子最不愛喝這個!
靜瑤:不許挑食,煮了你就喝!
皇桑開始扭捏:親我一下再喝!
靜瑤:喝了再親!
皇桑于是把乳茶咚咚咚咚喝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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