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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不管和誰相愛, 都沒有和他相愛這般,在道德的邊緣,反複試探。

道德的禁忌感拉扯着霍南笙的理智, 使她陷入苦海中,掙紮着,困頓着, 迷茫着。腦海中有兩道聲音在博弈。

一個說:“你竟然和你叫了這麽多年的哥哥在接吻,你瘋了嗎?”

另一個在說:“你們之間又沒有血緣、法律關系,別說接吻了,就算是上床都沒關系。”

一個大聲:“門沒鎖。”

另一個更大聲:“被人看到又怎麽樣?誰敢說霍以南一句不是?”

驀地又有一道聲音響起:“你們還會在家裏做什麽?除了接吻,還有什麽?”

“能有什麽?”

“……”  “……”

嘈雜的兩道聲音, 默契地閉上了嘴。

霍南笙讀懂了霍以南的弦外之音, 她胸腔起伏了下, 調整氣息。

然而開口說話時, 聲線還是細微的顫動:“我突然想起南煙評價齊聿禮的一句話了。”

霍以南:“什麽話?”

——“穿上衣服,衣冠楚楚;脫下衣服,禽獸不如。”

“你現在像個流氓。”霍南笙別過臉, 羞憤欲滴地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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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個流氓?”霍以南雙手扣在她腰間, 讓她無法逃脫自己的懷抱,他的氣息溫熱,撲在她的臉上,“那還挺好的, 畢竟南煙評價齊聿禮, 用的可是——齊聿禮你就是個變态。”

他只是, 像流氓, 還沒,是流氓。

比起齊聿禮, 倒也算是個人。

剛接完吻,她雙唇濕潤,櫻桃色的唇,像是清晨攜帶露珠的花瓣。

霍以南扣在她腰上的手徐徐往上,壓着她的背,将她壓近自己的懷裏。她也沒掙紮,安分地随他的動作靠近他,額頭抵着他的肩頸處,耳邊似乎能聽見他的心跳。

即便他剛才和她說那樣暗示意味十足的下流話,霍南笙還罵過他,但那罵聲裏,幾分嬌幾分嗔,唯獨沒有任何氣和怨。

他是下流的,當他不是她哥哥,成為她男朋友之後,才是下流的。

人就像是一枚硬幣,對外人是一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是另一面。兩面大相徑庭。

怎麽說呢……

霍南笙其實是喜歡他這樣的,這種喜歡,羞恥感十足。

她在他懷裏低着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當下的臉,一定是眉目含情的發春模樣。可春天早就已經過去了,就連夏天都過了一半。

“笙笙。”他忽然叫她。

“嗯。”

“不是要選衣服嗎?”

“哦。”

應完後,霍南笙忸怩了好半晌,才不情不願地從他懷裏仰起頭,撿起扔在一旁的平板,遞給他選:“這幾套你幫我選選,其實也不用怎麽選,我只有休息日才回來,其他時間只能穿我自己買的衣服。”

霍南笙的話匣子就此打開,她在霍以南面前向來話多,上了大學之後話少了些,莫名也有了隔閡。霍以南想當然地認為是距離讓他們産生了罅隙,二人又不生活在一起,共同話題變少了,也沒什麽可聊了。

他當然不知道,留學的霍南笙,是逼不得已,減少與他的對話。

現在的霍南笙,像極了還沒出過留學的霍南笙,格外話多。

她碎碎念着:“我最近還學會了網購,在網上買了好多衣服,等到明天回家了,你陪我去取快遞吧?到了特別多的衣服,我一個人拿不過來。”

“好。”

“對了,你媽媽還讓我叫李夕霧來家裏吃飯。我上來之前給李夕霧發了條消息,她到現在還沒回,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麽?”  “她應該和你一樣,在男人的懷裏。”

“……”霍南笙想反駁,又沒法反駁。她偏過頭,沒忍住,嘟囔了句,“那還是有點兒不一樣的,她應該光着衣服躺在男人懷裏。”

她身上有股不服輸的勁兒,忍不住回嗆他。

霍以南慢條斯理地回擊:“那也說不準,她可能會穿着送你的那種裙子在男人懷裏。”說到這裏,他撩起眼皮想看霍南笙的表情,卻被她及時發現,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他可是霍以南,沒有人能從他手上占得一點兒便宜的霍氏霍總。

霍南笙服軟認輸:“哥哥,別說了……”

霍以南溫柔低哄她,裝作渾然不知:“怎麽?李夕霧送你裙子的時候,沒告訴過你嗎?男人其實不喜歡全脫的,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會更好。”

霍南笙聽不下去了,又用手捂住他的嘴。

他雙唇翕動,唇齒間溢出的笑意鋪灑在她掌心,癢癢的。

“我不該挑釁你的,哥哥,我錯了。”她求饒,撒嬌,上一秒還在認錯,下一秒又憤憤然地挑釁他,“哥哥,你張嘴閉嘴都是李夕霧,該不會你喜歡的是她那種類型的吧?”

這話簡直想要霍以南的命。

“在你眼裏,我哪兒像是流氓,簡直就是流氓了。”霍以南拿過她的手,輕松地反剪在她身後,“她可是我親表妹,我能喜歡她嗎?”

“我說的是,喜歡她那種類型的。”她很犟。

“她那種類型,什麽類型?開放的,主動的,熱情的?”

“……嗯。”

霍南笙偏過頭,餘光偷摸着瞄他,小心翼翼地試探着,“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那種類型?”

聞言,霍以南眉頭微蹙,“男人喜歡什麽類型,你就要成為那種類型的嗎?”

霍南笙搖頭:“我只是覺得,她那樣會比較招人喜歡,她有很多的朋友,可是你看我,我沒有朋友。哥哥,如果你不是我的哥哥,你還會喜歡我嗎?不會的。”她語氣薄涼,看得萬分透徹。

“或許吧,但世界上沒有‘如果’的存在。”霍以南淡聲道。

情熱霎時退了下去。

霍南笙深知自己搞砸了難得的獨處氛圍,她臉色耷拉下來,怏怏的。

霍以南替她選好衣服,發給品牌經理,而後,有些好笑:“不開心了?”

霍南笙搖頭,遲疑了會兒,又點頭:“我好像惹你不開心了。”

“怎麽會?”他眼神柔和,似泊了萬頃溫柔的海域,“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即便你不來霍家,我和你也有可能會遇到,畢竟南煙在齊聿禮那兒不是嗎?只是相遇的時間,會變得比現在晚一些,只是不管早還是晚,我還是我,不會改變。我遇到你的時候,依然是孤家寡人,倒是你,如果不在霍家,你恐怕會有許多的朋友。”

霍南笙沒有朋友,并非是她性格不好,而是李素問對她的管束太多。

再加上,名利圈裏,真心都是伴随着金錢地位的。霍南笙沒有朋友,對她而言,是件好事兒。被好朋友當做靠近霍家的工具……還不如沒有朋友。

沉默了會兒。

霍南笙低着頭,甕聲甕氣地問他:“那如果是那樣,你還會喜歡我嗎?”

小姑娘仰起頭,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她唇邊還有被他吮吸過的痕跡,她皮膚薄,一掐就紅,下颌處還有他情到濃時留下的指痕,淡紅的斑駁。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不僅會喜歡你,還會直接拉你去結婚。”霍以南的面色很淡,比他面對外人時都要淡,眼裏晴空萬裏,霍南笙知道,這才是他最舒适放松的時候。

霍以南勾唇淡笑,惆悵地嘆了口氣,“我們會比現在好很多。”

和她在一起的路,注定是要排除萬難的。

但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或許這條路會更容易些。

不過是與不是,對他而言也沒有那麽重要。對霍以南而言,世界上的事,只分為兩類,他想做的,和他不想做的。

只要他想做,必定能做成。

霍南笙猜到了他話裏的意思,他不管怎麽欺負她,她都沒放在心裏,被他占便宜又怎麽樣呢,她這顆心都可以給他。可是她見不得他失落。  她軟軟地靠在他身上,聲調也軟綿綿的,“現在也很好呀,哥哥,我們在書房偷情呢,以前你在這裏教我做題,現在你在這裏教我接吻。換做別的身份,哪有這種經歷,你說對吧?”

她安慰人的方式,何其妥帖,撒嬌的讓他心癢癢的。

-

夏日夜空,烏雲蔽月,尋不到一顆星。

二人膩歪了沒多久,霍南笙就走了,她不能讓李素問察覺到不對勁。

霍以南仍留在書房伏案工作。他工作很多,若是真忙起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以做到全年無休。

不知過了多久,他摘下鼻梁處的眼鏡,将其随手扔至一旁。身子往後仰,靠在椅子上,頭微朝上。

書房內只點了一盞落地燈,天花板上昏暗,映着道道光圈。

萬籁俱寂,白日的對話鑽入他腦海裏。

寺廟的禪房裏燃着檀香。木質香味擴散開來,似是能将人身上的污濁洗淨。

李素問手裏拿着一串佛珠手串,一千零八十顆,在佛簡歷寓意着“千流後死”十界內的一千零八十種煩惱。長而繁瑣的手串,一般只有德高望重的高僧有。百年柬埔寨沉香佛珠,潤澤古樸,随她指尖撥動。

遠處隐約有大悲咒的音樂。

時間或許無法在人的臉上身材留下明顯的痕跡,但是聲音卻無法逃過大浪淘沙的洗滌。

李素問聲線很沉,有些沙啞,“我想把南笙送走,你怎麽想?”

霍以南看着她的背影,淡聲道:“那就送走。”

李素問:“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你們以後有瓜葛。”

霍以南忽然一笑,他很篤定:“看來父親都和你說了。”

李素問:“我和他是夫妻,夫妻之間,不會有所隐瞞。”

霍以南臉色很平靜,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夫妻沒有隔夜仇,所以即便是你害得他下半身永久癱瘓,他也依然不怨你。”

李素問撥動佛珠的動作一滞,“陳年往事,不值一提。”

比心狠手辣,霍起陽比不過李素問,霍起陽頂多打些皮肉傷出來。李素問确實實打實地害得霍起陽失去雙腿,由正常人,淪為雙腿殘廢的人。

霍南笙其實說錯了,李夕霧不像李素問,只有從李素問肚子裏出來的,飲過臍帶血的霍以南,才像李素問。

“還是要提的,媽媽,”霍以南溫和地叫她,語氣溫潤,給人以母慈子孝的溫馨感,他很真摯地問,“你這麽努力保持身材,要是失去雙腿,應該會很難過吧?”

李素問不受他威脅,溫聲道:“為了南笙,你不會這麽做的。”

霍以南唇線繃直,過了好久他才說:“前提是,她得在我身邊。一旦她離開我的世界,我會做出什麽事,我自己也不知道。”

李素問提醒他:“女人并不重要,你何必困在她身上?”

霍以南:“可能是因為,我要找的是命運共同體,而非利益共同體。”

李素問将手裏的佛珠視為垃圾,随手扔落地,一千多顆佛珠被一根繩系着,掉落時發出零落細碎的聲響,但還是緊緊地連在一起。

她轉過身來,眼裏泊着盛怒,霍以南情緒平和,游刃有餘。

“你非得和她在一起嗎?”

“也不是非得和她在一起,只是……我對婚姻沒有半點兒憧憬,如果結婚對象是她的話,那我會希望,一覺醒來,她以我的妻子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

“……”

無聲的對峙裏。

李素問低下頭來:“我不可能祝福你們,我沒有辦法接受她成為你的妻子,在我眼裏,她配不上你。”

霍以南神容淡漠:“沒關系的,媽,你和爸的婚姻,不也沒有人真心實意地祝福你們嗎?”

李素問:“我和他是利益共同體,不需要真心的祝福。”

又不是靠相愛走在一起的夫妻,要什麽真心的祝福?

霍以南釋然一笑:“不是的,媽,您和我才是利益共同體。您什麽都不需要做,本本分分地當我的母親,你想要的金錢,地位,我都會給你。不僅是在南城,即便到了港城,您也照樣風光無限。反之……您丈夫經歷的一切,您都會再經歷一遍。”

時間點滴流逝,焚香燃盡,香灰落了一地。

霍以南聽見李素問說:“好,我答應你,你和南笙的事,我不會幹涉。你允諾給我的,也必須要實現。”

生意場上的事,霍以南從未失手過。

交易達成。

霍以南眸間盛着凜笑。

-

許久沒回霍家,躺在自己睡了多年的床上,霍南笙心底竟油然而生一種陌生感。仿佛她是外來入侵者,居住在她不甚熟悉的地方。

正因如此,這一晚她睡的并不好,夢境反複,她是被噩夢吓醒的。

醒來後,她身上冷汗涔涔,睡裙被浸的顏色深了一個色。

她屈膝坐在床頭,睖睜許久,驀地驚醒,抓起手機,想給霍以南打個電話。

手機屏幕亮起,上面赫然印着當下的時間。

三點三十五分。

霍南笙有猶豫過的,這麽晚了會不會打擾到他睡覺……可她到底是被他一路寵到大的,平日裏裝的再成熟懂事,到他面前還是有點兒小嬌氣。

遑論她現在被噩夢吓醒,心發慌得厲害。

等待音持續了沒多久。

“喂?”霍以南被吵醒的聲音,喑啞粗粝,仿佛含着顆粒質感的東西,在她耳蝸裏不斷地摩擦。

霍南笙依戀地喊他:“哥哥。”

霍以南沉沉地嗯了聲,像是猜到了她淩晨打電話的原因:“做噩夢了?”

伴随着話音,霍南笙聽見聽筒那邊,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她鼻音頗重地嗯了聲,“我夢到你不要我了。”

“真是被夢吓傻了,這種傻話都說出來了。”

“你不應該……”

“嗯?”

霍南笙難以啓齒,她一頭栽進被窩裏,柔軟的真絲被蓋住她的頭,掩耳盜鈴地,講心裏話說了出來,“我想讓你哄哄我……”

隔着單薄的真絲被,霍以南的笑聲在她耳邊反複震蕩,距離很近,好像他就在她的床榻間。

他只是笑,也不說話。

霍南笙抿了抿唇,想把電話給挂了。

正這時。

聽筒和遠處的門邊,傳來既近又遠的敲門聲。

“篤篤篤——”

“乖,把門打開,哥哥來哄你睡覺。”霍以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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