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縣城

縣城

“你好?”

莫至終于擡起了頭,看着男人,腦子裏努力回想了小學時每一個跟他有過交往的同學,但沒能找到,對着顧問嗯了聲。

明明就不認識,他心想。

總局顧問對他笑了笑:“你好,莫先生,我是燭端,燭火的燭。”

莫至又想了想自己之前小學的名字,就沒一個能對的上。

應該是他感覺錯了吧。

畢竟他也不是沒有過這種見到人就覺得熟悉的情況過。

莫至對着燭端嗯了聲。

燭端看到了團在他腳邊的貓,但沒有看到貓的整個面容,只能看見貓的通體橘毛,問了嘴:“它叫什麽名字?”

莫至低頭跟貓對視着,呆了幾秒,從自己喜歡的食物裏一遍遍翻找過去,最終想出來個絕對适合這肥貓的名字:“籠包。”

燭端又笑了下,蹲下身來點着陽臺有半人高的玻璃對着籠包呼喚:“籠包?”

籠包理都沒理。

隔壁裝修的陽臺跟他一樣,都是有半人高的玻璃面,只要貓應了這個名字撲過去扒在玻璃上,那麽燭端就能看到它整個面容。

燭端笑着點了幾下玻璃:“它也不應我啊。”

莫至絲毫不慌,面無表情道:“怕生。”

燭端:“啊,行吧。”

最近幾天莫至的頭都是暈頭轉向的,走路的時候腳步都控制不住的往暈轉的方向拐,看到隔壁一起合租的兩人,他又想起自己挂上了租房軟件的合租要求。

愛幹淨,不怕貓。

就這麽簡單。

但直到今天都還沒有人來找他一塊合租。

難道愛幹淨就那麽難,怕貓的人也那麽多嗎?

外面的雨漸小,到最後只有一點滴滴答答的雨聲殘響,不遠處的服裝廠蓋的有些特別,雨水打在上面聲音就特別大,莫至坐在木椅子上垂着頭,就着這聲音睡了過去。

燭端搬着一盆花到陽臺上裝飾,看到他睡着後又蹲下來,點着玻璃再次嘗試呼喚貓:“籠包?”

籠包還是不應他,甚至直接轉了個身,抱着莫至的腿。

燭端‘啧’了聲:“還真怕生。”

這場雨停了會就再次下了起來,幾乎除了中間幾分鐘的間斷外,都在下着這場突然的雨。

莫至聽着雨聲一覺睡到了下午,下午醒來的時候外面還在下雨,街上行人全無,就算有也只是零星有幾把傘到處游蕩。

整個城市籠罩在蒙蒙細雨之下。

今早淩晨的時候才發現了件命案,莫至打着傘前往公園亂逛的時候聽到了些風聲。

一個穿着校服的女生抱着書,跟旁邊穿了包臀裙的女人小聲說着話:“死的那個是我同學,之前就一直以為自己混社會很了不起,談了很多個人,估計是被自己養的魚給殺了。”

女人拍了下她的手:“別亂說。”

女生摸了摸自己被拍疼的手:“才沒有亂說,她在學校也挺讨厭的,總是一副嚣張樣子。”

“她父母都不管她了……”

聽到這句後莫至低下了頭,看着石橋下因為他的到來而聚起了一大片的魚兒,撚着剛買的魚食扔了下去,腦子裏不自覺想起剛醒來時燭端坐在椅子上翹起個二郎腿悠悠閑閑哼歌的樣。

歌曲曲調很熟悉,是莫至最近經常戴着耳機聽的一首。

這首歌因為動漫使用,熱度翻了幾倍,上網全是這首歌跟動漫搭配在一塊的視頻。

火起來後歌也沒以前那個味兒了。

燭端哼的調調是在改版使用之前的那個調,很明顯,他聽的是之前出的那一版。

女孩走上了石橋,拍完照片後繼續說:“她臉應該也是那條魚用錘子錘爛的,碎了滿個垃圾桶……看着可倒胃口了,差點沒把我隔夜飯都給吐出來。”

“骨頭都碎了,警察拿走了那個垃圾桶,我們一上午都沒能扔垃圾,等他們拿了新的過來之後才正常起來。”

“一個案子怎麽就影響了正常生活呢。”

“真的是,之前那樣不就挺好的麽……”

莫至聽的出了神,情不自禁想起十幾年前的這裏。

這個縣城原本是在一個灰色區域裏緩慢發展的,還是近幾年才發展起來的經濟能力,雖然比不上其它領先很多的城市,但要比這邊的所有縣城、城鎮都要發展得快,十幾年前的德文縣,和其它所有的地方一樣,陰暗、塌敗,多事發生。

滿街都是不守法的人,平時走在路上也會被不知名的人搶了劫,如果搶劫的人開車速度快的話,還會誤傷,殺死被搶劫者。

這些事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所有人都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

弱肉強食的社會殘忍至極。

好在已經發展起來了,對這些人也嚴加管理。

治安好了不止一倍那麽多。

如果讓莫至選擇是回到過去還是保持現狀,他必定會選擇後者。

只有記事起就經歷的人,才會永遠保留這些令人後怕的記憶。

穿了包臀裙的女人臉色一白,連忙掐了下女孩:“瞎說什麽!不準說這些!忘了你表姐我手腕是怎麽留下的疤了嗎?!”

女孩委屈的一扁嘴:“知道了……”

莫至低着頭看着所有在水面上等吃的魚,一股腦把全部魚食放了進去,看它們争先恐後的争搶魚食,有些魚翻起來了身子又掉下深水處去,混亂不堪。

傘上密密麻麻落了很多水滴,女孩也不在有功夫抱怨,忙拉着表姐離開了公園。

莫至留下來又看了會,接了個電話才走。

穿過越變越大的雨幕回到家後莫至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自己家門口跟隔壁的顧問先生聊案情的淩燦厭,剃了寸頭的橙文予也在,身上警服都沒來得及脫下,就這樣拉了個塑料小板凳跟他倆一塊聊,乍一看還挺像鄉下村口一塊聊天的老大爺。

莫至拿出鑰匙過去開了門,問淩燦厭:“你要在門口吃?”

淩燦厭對他擺擺手:“嗯,我在這跟他倆聊聊,在公安局蹲的無聊,正好在這裏邊吃飯邊聊。”

他還拎着菜,擡起頭看向顧問先生:“您們吃嗎?”

燭端對他笑笑,剛想禮貌推脫幾下,自己腳邊坐着的橙文予立馬插嘴:“吃,謝了啊。”

燭端立馬變得面笑肉不笑,僵硬地點了頭。

莫至沒有看出他的不對勁來,開着門沒有關,進去放好鑰匙後跑去陽臺把貓薅了回來才去廚房處理蔬菜。

燭端的聲音不大,保持着溫爾文雅的形象:“是吧。”

橙文予就沒有那麽客氣了:“剛出獄就惹事,還殺的是……女兒,現在……那條貨線又給複活了,能給他搞個無期徒刑了。”

橙文予說話的聲音時大時小,莫至沒辦法聽個完全,但他本來也沒有要聽警察講話的打算,自覺拿出手機插了耳機挂耳朵上就開始聽音樂。

耳朵裏一直在回蕩悠揚清脆的歌聲。

‘I need you.’

‘Need you to get me out of this firework.’

但橙文予說話的聲音還在。

莫至第一次慶幸這屋子是一梯兩戶,而不是一梯四戶,如果是一梯四戶,那麽明天樓下保安室聊的八卦就是這場在雨中發生的案件。

待煮好後,淩燦厭第一時間連滾帶爬的爬進餐廳坐上餐椅,還不忘紮起頭發跟莫至抱怨:“我真的,餓死了,一天就等着這一頓了,做副隊前還沒有那麽忙,現在倒是一天都吃不上一頓了。”

莫至看了眼門口的燭端。

燭端踢了一腳還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看自己女神爬進客廳吃飯的橙文予,見橙文予還呆着就自己擡了腳步走進客廳了,一坐下那雙大長腿就跟沙發呈現了明顯對比,沙發都要比他的腿矮了很多。

莫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買個高點的沙發。

橙文予最終還是成功坐上了飯桌,跟燭端一塊看向莫至。

莫至剛擡起筷子,就聽見淩燦厭誤會意思的說:“沒事,能吃。”

“……”

也許他們兩個只是單純的等主人擡筷子吃飯。

莫至夾菜的動作一滞,随後面色如常的夾起一筷子菜,說:“吃吧,反正是鄰居,不計較。”

“但唯一條件是吃飯不許說案件。”

“敢說的話……”

淩燦厭好奇問他:“敢說的話就咋樣?”

“……敢說的話我就回鄉下拿瓶農藥,回來之後叫你們一起吃飯,在你們吃的時候灑農藥,一起死。”

淩燦厭很認真:“不行,算襲警。”

“…………”襲個屁。

莫至至今還對淩燦厭吃飯時說的眼珠子碎一地印象深刻。

如果有人讓他吃不了飯。

絕對不行。

好在這頓飯沒人說起人體組織也沒有人說起惡心的事,只是平平安安的說了些日常,莫至對面的燭端一直跟他一樣,只是聽,沒有分享過自己什麽事情。

期間也許是有的,但莫至沒有認真聽。

他一心一意撲在了桌下等他喂骨頭吃的籠包身上。

一沒有人把注意力放他身上就用筷子夾着魚骨頭放下去。

籠包太醜了,如果被注意到,肯定得拿來做話題。

他認為要給這只喵一點尊嚴。

送完三個人出了門後也算是完事了一天,他抱着本子去了陽臺,迎着停雨後的滿天星星畫些平時沒有接觸過的東西,每一樣都憑借他的想象。

剛畫完一頁,門就被人叩了幾下。

籠包挺起了身就往門口跑過去,尾巴豎立起來絲毫不動搖,等莫至走過去才放了下來。

開門後,是隔壁的燭先生。

他問:“燭先生有什麽事嗎?”

燭端擡起手裏的小蛋糕:“沒什麽大事,就是做了甜點,來問問鄰居吃不吃。”

莫至把視線移了過去。

蛋糕小小一個,奶油抹的很均勻,上面放了兩個薄荷葉和一朵黑色玫瑰,白色奶油和另外兩種顏色搭配在一塊很顯簡約。

燭端身上穿的那件黑色襯衫領口還落了片黑色玫瑰花瓣。

“嗯。”

腳下的籠包突然一叫,燭端低頭看去,被它的樣貌震了一震,退後一步:“這……嗯,你貓……挺別致。”

莫至以為他害怕這只貓,蹲下來抱起籠包放回了客廳,并讓它去陽臺待着,自己去了廚房冰箱裏翻出幾天前剛做的小餅幹,回來後跟燭端交換:“我也做了餅幹,您嘗嘗。”

燭端笑着接過餅幹的牛皮袋,笑的禮貌又有風度,眼神一點也不冒犯的掃了眼他的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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