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自由

自由

莫至眼前閃過一瞬白光,随即家裏的場景也浮現在眼前。

江烊郁他應該也是有一個空間的,不然脖子上的鑰匙是什麽用處。

燭端摟住他,把他往房間裏帶,邊親他耳朵邊嘟囔:“現在一天天的事好多。”

莫至擡起手別開他:“那你辭職吧,跑路。”

燭端又親他一下:“那不行,我還沒搞定呢,突然辭職,那人家多讨厭我?是不是”

莫至哪裏知道這些東西,一直都是自己當個畫畫的。

燭端幫他把被子給蓋好就站起來走了出去,不知道是要去幹什麽。

莫至今晚已經足夠困了,通過沒關緊的門縫隐隐約約看到燭端在打電話。

後來他就慢慢就着這個朦胧的身影睡了過去。

窗外雀鳥飛過,劃過一片樹葉窸窣聲。

莫至醒來的時候,外面又下了雪。

這種全是壓抑灰雲的天氣讓莫至心情不太好,但又沒有任何來源,往後一靠又沒了抱着他的人。

他伸手往背後一抓,不出自己意外的抓到了一片冷和空廖,被子還是蓋的好端端的。

昨晚就虛掩着的卧室門壓根就沒有關上,讓貓撿了這個空子溜進來站在門口凝望莫至。

莫至坐了起來,看着貓,突然幼稚地問了它一句:“另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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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喵喵’叫着往外走,不再監視自己的這個主人起床,而是在外面的貓碗邊上等待喂食。

連貓都沒有喂,那一定是晚上根本就沒有睡覺了。

那人是去哪了?

不安感慢慢彌漫整個屋子,讓他莫名不能夠再踏踏實實的在這個屋子裏坐着。

以前他沒有什麽值得記着的東西,更沒有什麽能夠讓他珍惜的,所以他踏實、無所謂慣了。

現在被人打開了心的大門,硬生生駐了根。

而這顆心剜不去,換不掉。

走到卧室的時候,莫至突然想到了什麽,調轉方向去了燭端的房間。

燭端的房間跟莫至的不同,樸素,但是亮堂堂的。

因為是次卧,遠遠沒有主卧那麽大,但整理的特別整齊的東西讓這個房間看上去大了一整倍。

他看着那面放滿了書籍的書架,慢慢走過去,拿起了書架裏的一本書。

放好這本書的人一早就想到莫至可能會來自己房間找東西,在書裏夾了一張紙條。

‘不在這哦。’

莫至一把合上了書,又在書架上抽出來一本。

‘也不是哦。’

哦個屁。

找了大半個上午,莫至終于是在燭端的提示下,找到了這本關于‘空間’的書了。

既然燭端加入了這個空間,也對這個空間那麽熟悉,那一定會去購買一些書籍來看。

這本書就是他的目标。

這場雪一定和那個空間有關,否則燭端也不會在聽到‘下雪了’這三個字後就愣住。

以前因為燭端一直在,他也一直沒敢戳破這個真相的塑料膜。

現在仔細一想,可疑處多的是。

燭端知道這個空間不太對勁,所以他給身邊的人都标配了一把鑰匙。

而範白迎身上沒有,因為範白迎試圖奪取獎勵。

空間會影響現實的一些事,也會影響現實正常規律或規則。

翻開書後就真相大白。

為什麽會下雪?

因:另一個維度空間察覺到自己這裏進入了一個人,下意識開始接納另一個世界的人,後來越來越多,便開始排斥、排擠另一個世界。

而因為維度不定,世界規律開始變得雜亂。

就好比一根原本繃直了的線,突然,這條線拉緊的夾子就因為外力而松了些,寬松的繩子便繞到一塊,理不順,也繃不緊。

于是冬天開始加入了夏天。

燭端通過這本書,在維度空間裏制作了四把鑰匙,目前每把鑰匙的用處都還是不明白的。

因為介紹鑰匙的那幾頁被燭端撕走,他也沒辦法推出來。

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莫至被手機電話的鈴聲吓了一跳,沒反應過來就接起了電話。

淩燦厭在對面壓着聲音怒吼:“你老公人呢??!”

......

‘叩叩’

莫至家的門被人叩響,門口的人敲完後就沒有要再敲一次的傾向,很自信地站在門口等他來開門。

莫至以為開門後會是淩燦厭,但誰知一開門,林凜海就從外面撲了進來。

林凜海死死壓住莫至,手揪着莫至的衣領,崩潰的聲音嘶吼着冒出來:“江烊郁呢!!!?”

莫至被他拎的微微窒息,看着林凜海急躁的面貌,問:“什、麽?”

林凜海又湊近了非常多,看着莫至的眼睛:“我問你、江烊郁呢!”

“他為什麽會不見!?”

“為什麽他會殺人!!?”

‘嗡——’

腦中沒有任何想法,只是轟的炸開一片耳鳴聲,他的耳邊也再聽不到其它聲音。

他躺在地上,看着林凜海被後面的警察架着胳膊往後拉,又看到了燭端舅舅的那張臉。

他不知所措,他被問詢答案。

淩燦厭看着他茫然的臉,想要上前一步把他拉起來,卻被局長攔在了後面。

局長走上前,沒有拉起莫至,就這樣看着他。

“燭端在哪?”

莫至聽不到他的聲音,但看得出嘴型。

燭端在哪?他不知道。

怎麽了?

局長看着他毫無破綻、迷茫的臉,嘆出一口氣,讓後面穿着警服的人将莫至架起來,放到了沙發上。

局長坐在了另一張單人沙發上,看着莫至,平和的問:“你不知道?”

莫至這次聽見了。

他也捋直了思路。

林凜海說江烊郁殺人了,而燭端不見了。

林凜海來問他。

燭端也殺人了。

他想到那本書,冷靜下來。

莫至沒有去回答局長的問題,轉過頭看向林凜海。

林凜海的臉依然是暴怒的。

莫至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他失聲了。

莫至把手緊緊握着,在手掌中握出來幾個帶血的月牙。

局長看出來了他的局促,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腿,再一次問他:“燭端在哪你不知道嗎?”

莫至斂了眼神,低頭看向茶幾上的本子。

他拿起筆,在本子上寫下了兩行字。

先是轉給了林凜海看一眼:你會知道的。

之後再是轉給局長:我不知道。

局長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問:“你是啞巴?”

莫至搖了搖頭,在紙上寫下:暫時的吧。

局長看着他的臉,又是一口氣呼出來。

“我告訴你現在的情況吧?”

“燭端殺了人,還是殺了整整十個。”

“江烊郁一直跟在他旁邊......手機倒是沒關機,但是我們打過去都沒有接,也沒有挂,可是我們查不到他的定位。”

“我們不知道他為什麽殺人,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因為我們無論查了哪裏,都找不到他。”

“其中,跟着他的還有一個死刑的犯人,我們懷疑他是跟着死刑犯人一起謀測了一個殺人計劃。”

“每個監控、我們都能看到他們三個的身影。”

莫至垂着眼,沒有寫字。

淩燦厭倒是突然激動了,跟林凜海說:“你給江烊郁打個電話行嗎!你的電話他肯定接!”

林凜海早已冷靜下來,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他搖搖頭:“我不行。”

“我也不行。”

“他是站在燭端的身邊。”

淩燦厭沒明白:“什麽意思啊?”

林凜海凝凝看着桌上的杯子。

“他誓死為了燭端。”

“他會永遠聽從、信任燭端的一切命令。”

“燭端......救了他的命...也救了他的人生。”

時間還得追溯到他們都十幾歲的時候。

那時候的江烊郁,還未認識燭端。

當時騎着摩托車當街搶劫的人多的是了,有時候速度還有力度沒控制好就會殺死一個人。

江烊郁和家人打算一起回老家過年,在路上遇到了騎摩托的搶劫。

江烊郁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東西,那些劫匪也不會去注意他,唰唰唰幾輛摩托車駛過後,他的家人被洗劫一空。

包括命也被劫走。

他因為沒帶任何東西,僥幸的成為了這場靜默的‘亂葬崗大街’上唯一在集體搶劫中活下來的人。

路過的行人很多,但不會有人注意。

習以為常,也憐憫至極。

他沒有了一切。

這個新年的雪天,又賦予了他一切。

他因為身上沒有任何東西,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家人就是這麽簡簡單單,悄無聲息的死去了。

江烊郁為了等家人醒來,在一個春節不開門的便利店門口前坐了一整天。

一個人走到了他的面前,低下頭。

“小朋友?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叔叔帶你去找警察好不好?”

他擡起了頭。

是一個長的很惡的大叔。

而一個穿的全身都特別金貴的少爺走到了那人後邊,拍了拍大叔的肩膀。

少爺拿出一沓五十元鈔票:“拐賣那麽大個,在冬天凍了一整天的小孩能換多少錢,別拐這個了。”

大叔立即喜色當頭,接過五十元鈔票開開心心的離開了這。

少爺低下了身,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掌:“你好?”

“昨天就看見你在這了,怎麽不跟家人回去過年?”

他家人的屍體已經被街上巡邏的保安隊給運走了。

“死了。”江烊郁很小聲的說。

少爺依然低着身:“嗯?”

“死了”

少爺不再湊近,站直了身,低着眼睛看着江烊郁。

明明這是個極具壓迫感、侮辱性的動作,大半都是為了壓迫別人才做出來這個舉動的。

但這個穿着金貴的少爺做起來這個動作很有禮貌,也很和善。

少爺說:“嗯——我家裏有個小孩,跟你一樣,丢了家人就坐在大街上等他的家裏人來接。”

“他被我帶回家了。”

“我家容不下第二個小孩了。”

“但我的屋子可以。”

少爺拿出一個被包得很好的,正冒着熱氣的紅薯。

“跟我過年麽?”

“我家可是很冷清的。”

“但有個要求。”

江烊郁有了點興趣:“什麽?”

少爺把滾燙的紅薯放在了他冰冷的手裏:“我家小孩走了之後,每天替我保護他,給他送花。”

“說來苦澀,我沒辦法跟小孩一個高中。”

江烊郁接下了那個紅薯。

少爺又說:“你在哪上高中的?”

江烊郁回答:“隔壁城市。”

少爺搖搖頭,說:“太遠了,你回去的話我沒辦法給你護航。”

“我給你轉學。”

“可以麽?”

江烊郁點了頭,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少爺對他很輕的笑了下:“燭端。”

江烊郁永遠信任燭端,也服從燭端。

莫至被帶回了公安局審問。

因為太多事要跟他問了,局長在不保密的那個屋子也沒有辦法放開來問,只好把他帶回了公安局。

而且莫至是個高嫌疑的人,不能夠獨處,起碼要把他嫌疑給去了先。

面對着警察,莫至從容不迫,喝了水,聲音好了點後一句一句條條有理的駁回過去。

局長自知正常審問莫至是不會說任何事的了。

他讓那些被駁回的有些惱的警察出去候着,自己坐到了審問椅上。

他面對着莫至。

“說吧,怎麽樣才能跟我說關于燭端消失的事?是要和我交換問題還是其它?”

這個莫至明顯能夠接受。

“我可以告訴你燭端到底是為什麽消失,但作為交換,你得告訴我燭端的家庭和他這些年為什麽要當顧問。”

局長笑了笑,摘下眼鏡:“行”

莫至把背松了下來,靠着審訊椅,一副我在聽的樣子。

“燭端啊......他爸爸媽媽都消失了,誰也沒辦法解釋到底是什麽因素。”

“他爸爸就是當警察的,媽媽是開公司的,繼承的他奶奶公司。”

“如果他爸爸不當警察的話,那麽應該去開公司。”

“他的奶奶,也就是燭老太太,你應該知道了。”

“他的父母很愛他,但經常沒時間去陪他。”

“一開始我只是因為他鬧着要當顧問,所以帶他來公安局嘗試了下,給他安排了些小案件。”

“在這之前,我在他很小的時候,親眼看到他面對血腥的照片無動于衷。”

“剛開始我做好了哄小孩的準備。”

“但他沒有大哭大鬧,而是指着那張照片說‘這好像我的朋友’。”

莫至挑了挑眉,但沒插嘴。

“我們警惕起來,去問了為什麽像。”

“後來,我們在他的幼兒園裏找到了一具小孩的屍體,燭端就指着屍體說‘我朋友是個屍體嗎’。”

“他經常和屍體對話,因為那具屍體不會反駁他的一切看法,也不會因為他性格過于獨特而讨厭他,所以他把屍體當作了他的朋友。”

“我們對他的這個行為很緊張,帶他去看了心理醫生。”

“我們以為他是因為缺少陪伴,所以養成了這種性格,但事實上。”

“他只是那些屍體和案件照片看多了,不會懼怕,反而覺得興奮。”

“你也是從那個社會過來的小孩,應該知道那個社會養出來了多少像燭端一樣,對屍體和犯罪特別感興趣,特別興奮的人吧。”

“他天生适合這種命案。”

“我們別無他法。”

“只能盡力跟他灌輸法律思想。”

“但都沒有用,直到他跟你做了好朋友。”

“所以,他做顧問的原因大概就是因為你出車禍和你哥哥與他父母一齊消失的的原因吧。”

“他很聰明的,上大學學金融的同時還能去學犯罪心理學,也能去學計算機。”

“我發現他對案件洞悉的非常清楚,嘗試着安排了大案件。”

“所以,他成為了現在的天才顧問。”

“你禁锢了他體內本該與那些蹲在監獄裏永不見天日的罪犯一樣的人格。”

莫至不置可否。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絲毫不緊張的開始敘說他知道的一切:“我知道接下來的內容你可能會不相信。”

“但請你務必相信,我說的一切為實。”

“你也說了,燭端天生适合案件。”

“所以他被選中進入了一個只能用維度空間解釋的世界。”

“他可以自由來去。”

“進入這個空間的代價是殺死十個人,而他因為天生适合命案,沒有這個條件,他可以不去殺十個人就能進入空間。”

“所以,那十個人不會是燭端殺死的。”

“他沒必要做這些無用功。”

局長皺着眉看他:“那你也可以......”

莫至擡起手打斷他:“我不适合,我無法來去自如。”

“這些,只有一個解釋。”

“世界崩潰你也知道的,夏天下雪,以後還可能會在臉上降下大地才會長出的草。”

“他懷疑是另一個世界導致的。”

“他想要把世界關閉,讓世界正常起來。”

“我看過他的一本書。”

“裏面寫着‘人們處于一個完美的世界裏,而當這個完美的世界崩塌後,人們就會開始向往另一個完美的世界,全部前往那個完美世界’。”

“連續殺十個人就能進去,而自己殺人,就能留在那個世界裏。”

“這是個很好的交換,以後會越來越多人意識到這個道理,從而去殺人。”

“到時候,就不止是十個人的問題了。”

“我希望您目前不要去阻攔。”

“等他出來後任您處刑,但死刑、無期徒刑和三十年絕對不行。”

“拯救世界,足以抵掉這些了吧?”

局長沉默着,看着莫至。

莫至了然,對他笑了笑:“您還是不信。”

局長搖搖頭:“說的挺有道理,但是我們沒有任何人知道。”

莫至擡了擡下巴:“你可以去問林凜海,他也知道這個空間的,也可以把你帶進去。”

局長思考了下,問:“那你的立場......?”

莫至突然撐着前面隔着他的小臺子半站起來:“我沒立場。”

“我不站。”

“如果不是必要時刻,我不會相信任何人。”

他笑着看向局長:“舅舅,我走了。”

審問結束,莫至就這樣被放回了家。

林凜海開了窗,抽着煙,他帶着局長過去的時候順帶拿了一根。

回去的時候他感到一陣能量波動。

應該會信了。

‘噠’

打火機被按下,煙頭被點燃。

屋裏沒開燈,莫至站在陽臺點着了煙,猩紅火光在被點燃的那段隐隐亮起。

煙霧缭繞,他看不清了這場雪。

接下來,該是誰成功。

畫室的門被人打開,莫至走進來,拿起畫筆不怎麽認真的在上面劃拉了幾筆,然後背好準備的背包,拿起水果刀在手腕上劃下一道血痕。

暗紅色血液在畫布上暈開,占了畫的大部分位置。

一名畫家,用自己的血作一幅畫,就算是傾盡感情了。

他蹲下/身來,用手掌‘啪’的一下拍在血液上,往自己這邊拖出一道血痕。

畫架被他推倒,畫布散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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