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死海

死海

做完這意義不明的一切後他就推開畫室的門離開畫室,走到客廳陽臺上花盆旁邊,摘下幾朵已經長得非常好的栀子花。

緊接着,莫至拔掉了放在門口鞋櫃上面監控的插頭,回卧室換了一件衣服。

如果說局長完全相信他了,那麽莫至肯定不會相信。

他說的話全都是實話,但不代表局長真的會把全部都放在這個聽上去半真半假的證詞上。

從他這的陽臺處往下看,還能看見在小區裏假裝散步的便衣警察。

從幾個便衣警察來看,他可以推斷出小區也許已經布滿了公安局的人,如果貿然穿着有自己特征的衣服出行的話,肯定會被攔下來并嚴格調查。

監控是無可避免的會拍到他的。

所以他只能改變衣品。

小雪還在下,路過行人為了身上不因為雪落到身上後融化,都打了一把傘。

莫至穿了件黑色連帽衛衣和黑色高領毛衣。

這是很不符合他性格和氣質的顏色。

以往,他總會穿上端莊大氣還帶着點疏離的白色衣服,像這種全身都穿着黑色的情況是很少的,基本可以說是無。

但單單憑他變換這一件衣服還不夠。

所以他稚嫩的娃娃臉在這時候起了作用。

他戴着衛衣兜帽,擋住了大半臉龐,無論是從監控看還是路過的人去看莫至的臉,都只能看到他漏出來的一點點稚嫩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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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與身邊的高中生看上去并沒有什麽不同,略帶叛逆的黑色衣服更讓他看上去像是高中時裝酷遠離人群的陰郁少年。

他故意貼着高中生人群走出了小區,直到走出了小區才和高中生們散開。

他在原地用手機導航查了一下地址,查完後再附近看了下,又在便利店裏買了幾條口香糖才擡腳往十字路口走去。

莫至有一輛不知道幾百年前買下來的車放在一個車行裏,每個月只要交了費,就會定時加油檢查修理。

一直到現在,他已經因為長期交費,成為了那家車行的至尊VIP。

走進車行裏後,他拿出來一張收據,放在臺上推給了在櫃臺裏翻東西的小哥,說:“我來提一下我的機車。”

說完這句後他也沒再管小哥是否想要跟他說什麽話,用手機打了一個電話,詢問了對方幾個問題,得到同意後才挂了電話。

小哥對着屋內吼,把正非常鎮定靠着櫃臺打電話的莫至都給吼的一震:“老板!我們店的至尊VIP來提車!!”

老板立即披着件外套從裏面小跑着出來,看到莫至後喜笑顏開,笑嘻嘻從櫃臺裏拿出來一本冊子,在寫有‘莫至’的那行打了個勾才對莫至說話:“我現在就去給您取,以後還來不來放着車啊?”

莫至想了想,說:“不放了,送人。”

老板明顯蔫下去不少。

車行裏就幾個留在店裏修車的人和一個老板,老板屋裏電視一關,現在又一不說話,顯得寂寥了不少。

一輛紅色的轎車停在了門口,車門被打開後下來了一個穿着皮衣的人。

那人紮了個高馬尾,顯得她整個人特別活潑,走進來的時候腳還一墊一墊的。

她走進櫃臺後看見了莫至,直接踮起腳來去搭莫至的肩膀:“喲,給我送輛機車?那麽豪氣啊莫至。”

莫至面無表情:“看在你自行車都沒有後座的份上才送的。”

‘自行車都沒有後座’的木甜添很不要臉的笑了笑:“哦~那真的沒想到,我第一輛有後座的車,既然是你送的。”

“你那輛小車沒有後座?”

“那是我二手淘來的,為了你的安全,特意修了修,把後座給拆了。”

“......”

說胡話他是說不過木甜添的。

老板匆匆忙忙把存在車庫裏的機車給解了鎖,拿着鑰匙走來大廳,看到了穿着皮衣的木甜添後小心翼翼的問莫至:“那,莫先生,您是要送到......”

“直接讓她開走。”

莫至接過了鑰匙,随手就扔到了一邊的木甜添手上,木甜添接住後往老板來時那門的方向走去,打開門:“謝了啊,我一定給你好好保養這輛特別貴的機車。”

莫至看了眼老板,說:“我沒什麽事了,你們繼續修車。”

老板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要不您再續費VIP?”

小哥:“......”

莫至:“......”

莫至背着個包,對老板下意識的職業語言很是無語。

他出來後沒有第一時間離開這,也沒有去哪,而是走出車行立即就停下腳步,頭轉向右邊看着那輛停下的車。

只見,車內後座坐着的人齊齊把頭轉向他,眼睛裏全是貪婪的神色,看着莫至轉頭後皆是一愣。

主駕駛座位的人很快反應過來,把手剎給拉下後立即轉動方向盤往他的方向撞來。

莫至沒有給他撞的機會,直接就往木甜添那輛紅色的轎車奔去,拉開車門看到真的沒有後座後扯了扯嘴角,随後坐進主駕駛位。

在這段時間,他也看了些視頻補習開車的技巧。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因為沒有撞到他而慢吞吞後撤的黑色車輛,很不留情的踩下油門。

木甜添恰巧開着機車從他車身旁邊飛過,破風聲傳入莫至的耳中,讓他不免擔心等會自己坐上去會不會暈車。

燭端既然進去了那個空間,那必然是有一些知道空間并且想要進入的人會來找他的麻煩。

那那些人要麽用死威脅他說出進入空間的方法,要麽直接綁架他,威脅燭端。

現在的這些人從他回來小區的時候就在盯着他了,一直到現在都跟着他。

通過後視鏡,莫至能看到後車握着方向盤的人正在跟副駕駛的人争吵,還欲吵欲烈。

這些人,一定是臨時組隊來的。

一個案件內最多容納六人,一輛車就有四個人,而現在一共有三輛車。

如果說是他們有些人是互相認識的,所以就帶來組隊,一塊讨論這個空間的,那未免太過虛假。

要是互相認識的話,那麽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在發現他時一輛車直接撞上來,一輛車在後面大喊:“你敢撞死的話我就敢把你的車牌號告訴警察,讓你鐵窗淚!!”

車速加快,莫至油門越踩越下,到最後,都已經開始超速。

後面的車一開始還顧忌着車速太快會丢命,不敢跟着他一塊加速,現在看他那麽不要命,就跟着一起加速。

莫至從後視鏡看了眼他們的動向,對着最前面的拐角無動于衷,更是直接把油門踩到了底。

後面一直加速跟着莫至的人瞳孔一縮,大罵:“草!!”

這人是真的不要命,看那速度,等會拐彎的時候肯定會撞上那面牆。

既然這樣,這個人也沒必要再追了。

中年男人的眼睛眯了咪,看着那道身影,加速從前面的車超過去。

前面的車一看這陣仗,立馬也踩了油門,不讓他超過自己。

莫至全然不知後面都在争着加速把他的車給追尾撞上,自顧自執着的一直在加速。

到最後,他腳上一松油門,另一只腳用力踩下剎車,方向盤直接往左邊打死!

紅色的轎車随着他甩方向盤的動作橫了過來,擋住了兩邊可以前行的路。

後面的車輛已經沒有機會了,連連狠厲地撞上了前面停下的紅色轎車。

他撐着車窗,往外面竭盡全力跳了出去——

‘刷——’

機車速度非常快,卻能準确的在他跳出來後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後座帶。

莫至連握帶抓的登上機車,坐上後座後松了一口氣,就聽前面的人快活的喊:“喔——!這個速度——太爽啦!!”

莫至坐在木甜添後面,用她的背擋着風,大聲說:“開那麽快還敢說話,小心風灌死你!!”

木甜添:“不會!我這有頭盔!”

“你去哪裏?!!”

莫至随口報了個落後城市的名字,随即不再敢說話,緊緊抱着木甜添的腰,生怕這速度把自己甩下去。

原本他的計劃裏,他應該潇潇灑灑的在追尾後坐上帥氣的機車,然後so free的離開這個縣城,前往比他們這邊還要落後的地方。

但木甜添開機車的速度和膽量明顯不再他的考慮範圍內。

等到了目的地時,莫至的腿已經完全軟了。

木甜添扶着他,半開玩笑的把他往垃圾桶那邊扶:“哎喲,小心肚子哦,要是不小心沒了,老板非得扒了我一層皮。”

莫至撐着牆坐到大街上的長椅後一把推開了她:“你這,根本不像是在開車。”

“那像什麽?”

“像開宇宙飛船。”

木甜添對此非常痛心,但莫至已經不再需要她了,只好悻悻然扶起‘宇宙飛船’繼續以剛剛的速度原路返回。

莫至緩過了暈車的那個勁,看着眼前的情景發了會呆。

一個看臉可能才十八歲的人,坐在危險街道上發呆,這對于一些就喜歡販賣好看小孩的人是多麽大的一個誘惑。

一個大叔就出場了,拿着一串糖葫蘆走過來:“小同學,你怎麽一個人在這?是不是跟家裏吵架了?”

“......”

莫至面無表情:“我把家裏人殺了。”

大叔:“......”

糖葫蘆落地,大叔滿臉驚恐、腳下生風的從這兒跑開了。

他沒有去管這個想要騙他去其它地方的大叔,而是把背包抱在懷裏拿出了一個平板,在網絡上搜索了當地警網,翻看起了通緝犯。

這個地方,通緝犯特別多,其中有百分之五十三都是死刑犯。

在好幾年前,他們德文縣發展的時候,這邊才剛剛開始步入危險社會。

大街上是亂葬崗,醫院裏就是死亡地獄。

沒有社會秩序,更沒有法律意識。

現在雖然慢慢好了起來,但那個社會養出來的天選犯人根本管不完。

所幸,現在滿街都是些殺人犯、死刑犯。

可能你看着和善的人,下一秒就把一個人喉嚨給割了。

莫至一邊想着一邊漫不經心的嚼着嘴裏的口香糖,看到一個危險度不是那麽高的死刑犯後感興趣的點了進去,嘴上吹了個泡泡。

這名死刑犯因為連續謀殺了四個人,而被抓捕,但後來趁着看守休息換班的時候溜了出來,被全社會通緝。

相比之下,德文縣要比這裏好的多。

因為這個逃獄了的死刑犯,已經到了行刑日期,所以就算他們當街殺死這個通緝犯都不會有任何問題,還會得到獎金。

莫至又找了幾個相似的通緝犯,在集夠十個後收起了平板,晃悠晃悠的從描述常出現的地方走去。

他頭上還戴着衛衣兜帽,看着就非常懶散。

背包側袋裏放了幾個栀子花,潔白無瑕。

他的計劃很簡單,也不用太多時間。

在他抽了那一根煙的時候,他腦子裏就有了這個計劃。

逃過警方視線,離開這個縣城,得到另一個落後縣城的通緝犯的血液,裝滿瓶子。

然後,召出空間大門。

迎瘟神。

莫至拿着鋒利的瑞士軍刀,刀尖一點點劃過瑟瑟發抖那人的臉龐,劃過的地方無不沒有漏出血珠的。

靠在樹上的人抖的厲害。

就在剛剛,他被這個人找上,還打了一架。

不僅沒打贏,手腕還被人給一百八十度扭斷了。

我會死吧。

死刑犯想。

但莫至沒有殺他,而是用瑞士軍刀用盡全力劃過他已經折斷的手腕,割出來血腥唬人的暗紅血液。

而這些血液,通通都到了一個玻璃瓶裏。

玻璃瓶裏還放了一片栀子花花瓣。

雪白染上鮮紅,根本看不出是誰招惹誰。

一個好人他是不舍得去惡劣對待的,但這些通緝犯他舍得。

所以他一下子直接把十個通緝犯的手腕,都喇了個大口子,收集血液。

最後莫至走到了一個大樓天臺上。

這幾天來,他受到的刺激,足以讓他想起來以前的大半。

他不記得那些人的臉,只記得他的哥哥溫柔撫摸着他的臉,對他說:“我找到了個非常完美的世界......為了能夠玩的開心,我把那個世界的密碼告訴你,好不好。”

他拿着畫筆,不看哥哥,執拗的想要在畫布上畫上最後一抹顏色。

“好,哥哥告訴你......”

“很簡單的,讓上百人、看着你用血液奔向死亡就好......”

莫至抱着玻璃罐,很小心的坐上了天臺的邊緣,坐下來後從上往下看着。

看着人流密度,肯定是夠上百人的。

但他還需要把十個罐子都扔到下方。

所以他報了警,讓警察來疏散人群。

林凜海一直在到處找他,現在倒是來了這裏找到他。

還是跟着警察一起來的。

但他們都不敢貿然靠近莫至,怕莫至一個激動就跳了下去,但林凜海不怕,還以為他是因為燭端才這樣的:“莫至!你想開點!萬一燭端還會回來跟你分手呢!!”

警察:“......”你可閉嘴吧。

莫至則是額角狠狠一跳。

雖然從某個角度來說,他的确是為了燭端,但并不是因為燭端直接就走了,甚至都沒有跟他說結束,就是吊着他。

而是因為他要去找燭端。

找燭端,把他帶到空間的內核。

然後、

毀掉內核。

莫至劃拉開了手腕上剛不久才結的疤,把血液一點點滴入那十個擺放好的瓶子裏,随後站起來。

他看着林凜海,很輕的笑了一下,腳下卻一個一個、把瓶子都給蹬了下去。

下面的觀衆因為玻璃瓶的墜落連連尖叫,再也不敢往前湊來去拍照拍視頻,只敢縮在後面看。

莫至轉了身,不再看那些因為他轉身了而狂奔過來的人。

他抱起滿懷的栀子花花瓣,往前墜去——

白色花瓣落滿天,與小雪的雪花互相糾纏。

他墜在花瓣的中間,努力睜開眼睛。

所有人只能看見他伸出了一只手,直直往前往探去——

“莫至!!!!”

林凜海覺得自己真的身心累,喉嚨也累。

連續撕心裂肺兩次,他已經完全承受不了了。

他伸着手,恨不得掙開後面所有人的惡魔之手把自己往樓下掉。

見一個沒一個,折磨誰呢這是。

觀衆們看不到莫至摔下來粉身碎骨的樣子,也看不到莫至因為中途撞到什麽東西飛出來的樣子。

他們只看到,這個年輕人伸出了手,在空中狠力一握,就消失了。

林凜海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能在上面嚎啕大哭。

觀衆在疑惑譏諷的讨論,上方救援都在撕心裂肺。

無人看得到屍體。

“我想你去死。”

照片中的女人臉上帶笑,但說出的內容卻深刺人心。

燭端站在這張照片前,耳邊不斷回蕩着女人溫柔的聲音。

他無動于衷地站在原地,看一張張悲傷回憶的照片閃過,臉色淡然,絲毫沒有受這些照片的影響,反而越聽越興奮,眯起了眼睛來。

江烊郁早早在進入這個空間前,就被燭端打暈安詳的躺在了一個熟人家裏。

而那個熟人,正是黎叔叔。

在現實,這個黎叔叔還沒那麽癫狂,只是因為女兒的死竭斯底裏。

而且黎叔叔對他這個幹兒媳特別滿意,聽到他的要求後一口答應下來,一點也不帶猶豫的。

現在他站在這個空間裏,面前就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海。

從黑的看不見底的海面可以看得出來,這片海域非常深。

他就這樣站在這片人看一眼都會腿軟的死海前看一張張照片閃過。

其中一張照片閃過一絲白光,燭端抓着這個機會迅速擡起手捏住了那張照片,拿在自己手中,一片片撕碎。

照片上是一副兒童蠟筆塗鴉畫,兩邊都很符合小孩子的審美畫了棵樹,中間就站着一個矮矮的小孩和兩個高高的大人。

在白雲上,還加了一個坐着的、矮小的小孩。

他喉結因為吞口水的動作上下滑動兩下,之後就一直不停的顫動。

仔細看,他的眼睫也因為他閉着眼睛的動作顫抖着。

一陣心理建設過去後,他張開了雙臂,迎向這片沉悶的死海。

死海很高興的容納了他,甚至潑了個浪主動把他卷進自己的冰冷懷抱。

墜入後,燭端隐隐約約聽見身後傳來不斷的撕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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