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壁上觀·三·瓶中人

壁上觀·三·瓶中人

告別夜昙後,少典有琴心情複雜地回到客店之中。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要如何對待這位百花公主。

是告訴她實情,讓她別再裝了,還是不告訴她?

如果告訴她,自己已經發現了真相,那怎麽留下她?

不行,不能告訴她。

還是裝作與從前一樣就好。

少典有琴之前雖然幾乎不撒謊。

但這并不表示他不會撒謊。

——————

少典有琴回到客店後,并沒有把白日裏買的騎射用具交給百花公主。

“……昙兒,對不起,今日我突然有些急事。我下次再去替你買吧。”

“好……”百花公主有些疑惑。見他沒有要繼續說的樣子,她也不好再問。

“那……你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少典有琴說着,便替她關上房門。

少典有琴每日依舊照顧百花公主的衣食住行。

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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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不能太冷淡,也不能太熱情。

既不能讓她誤會,又不能讓她懷疑。

“玄商君,你怎麽又要走?”百花羞顯然還是察覺到了一些異常,之前他幾乎每天都在陪她。

“……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做。”

反正他說的也不全都是假話。

“你有什麽想要的,我給你帶回來?”

“那,你給我帶點葡萄、乳酪回來吧。”

“好。”

————————

少典有琴每日出門,都是去回鹘佛寺等夜昙。

夜昙每次都是借着上香的名義溜出宮。

雖然夜昙一般午後才來。

但讓他一直和昙兒模樣的百花公主待在一塊,他就是感覺渾身別扭。

閑着沒事時,少典有琴就在佛寺裏讀讀佛經,聽僧人講講佛法。

只是前幾天,昙兒突然就神神秘秘地跟他說,這幾天她比較忙,暫時就不來見他了,讓他在客店等幾天。

“昙兒,你到底要做什麽啊?”

“我跟你說呀,我要做一件大事。”夜昙故作神秘,那樣子讓他覺得頗為熟悉,“只不過啊,這事兒暫時還是秘密!”

“那……我每天還是來這等你”,少典有琴拉起夜昙的手,“你有空就來,好嗎?”

“好~”

——————

高昌國與周邊鄰國時有零星争戰。

前段日子,大王子突然率軍親征,居然一下扭轉了高昌節節敗退的局面。

前方傳來了捷報,大王子也率軍返回。

他一回來,自然是急着去見百花公主。

順便又為她帶來了一堆禮物。

“公主,此乃阿刺骨馬。公主若騎上它,日後定能打得更多獵物。”

三王子自然也聽說了這事,趕緊進宮。

他不可能放任別的男人對百花羞大獻殷勤。

“呵,禮物,怕不是大哥從別人手裏搶來的吧!”“三王子”不屑道:“且世人皆知,焉耆本就産名馬,公主她根本不缺寶馬。”

“公主,這阿刺骨馬并不遜色于焉耆馬,跋山涉水善奔跑。”大王子是試圖解釋。

“啊……好,我很喜歡。”夜昙其實對騎馬并沒有太大的興趣。

畢竟,騎馬哪裏能有坐車舒服呢?

“公主,我也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奎木狼送的是舞衣。

繡着百花紋樣的半臂裙襦,搭配着翩然彩練,一看就奢華無比。

“公主,你可喜歡?”

百花羞還在天界之時,就非常喜歡跳舞。

那頭腦簡單的大王子又哪裏會知道呢?他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夜昙答得也很敷衍:“很好啊,我喜歡,喜歡的。”

衣服不是不好看。

只是,她最喜歡的還是金子。

這争風吃醋的局面因為夜昙的兩邊敷衍,愈演愈烈了起來。

“老三,你這混賬,難道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儲君了不成!”大王子哪裏受過這等氣,他首先發難。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三王子一掌便将推搡他的大王子打得飛了出去。

區區一個凡人,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還想與他争。

也不知道這窩囊廢一般的老三今日是怎麽了,怎麽轉了性子?

大王子被打得有些懵。

奎木狼想趁機再給他補上一掌的。只見他以手為刃,徑直向大王子處逼去。

“公主,今日我便了結了他,省得他老找你麻煩。”

明明是你更麻煩。夜昙暗暗腹诽。

“公主,救我呀!”眼見得大王子就要性命不保。

夜昙只好把心一橫,擋在他面前。

“三殿下且慢!”

她是真的有點驚訝。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這老三是瘋了嗎,一點兄弟情分都不講了。

“我與大殿下清清白白的。你卻不由分說地打傷了他,反倒是落人口實。”說到這兒,夜昙開始裝哭:“嗚嗚嗚,三殿下,你還說有多愛人家,你讓人家從今以後如何在高昌立足呢?”

奎木狼聞言,覺得她說得也不無道理,便也住了手。他伸出手去攙扶公主。夜昙搭着他的手起身,趁機在他耳邊悄悄道:“哎呀,三殿下,我自然是更屬意于你了。我對他好言相待,自然也只是為了……他的財産嘛!”

“公主想要的,只需與我言明,我都會為你取來。”

兩人說完悄悄話,奎木狼便轉過身來。

“公主說的是。”

他瞬間變得和顏悅色,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去攙扶自己的便宜兄弟:“大哥莫怪,剛才的确是小弟莽撞了,小弟給你賠不是了。大哥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與小弟我計較了吧。”

這好話歹話,都讓老三一個人說了,這讓還他說什麽呢!

夜昙也不想現在就把事情鬧大了,便在一邊開始幫腔:“是啊是啊,大殿下,你就原諒他吧~”

“哼,既是公主替你求情,那本殿也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說到底,老三也不過就是個不得寵的庶子,并無與他一争高下的能力。

——————

前日裏,夜昙的敷衍之語,沒想到這三王子卻當真了。

這幾日,他日日都來她居住的銀安殿。

搞得她都沒空出宮了。

她有琴還在那等她呢!

這日,夜昙梳妝方畢,移步前來,一屁股坐在主位上。

“三王子,不知你今日前來,又所為何事啊?”別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是一天天地往她宮裏跑。

真是閑的。

對夜昙而言,三王子的殷勤并沒有太多的價值。

“你是不是又見老大了?”

“你知道了?”她不見老大,又怎麽能讓他為自己所用呢?

“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就可以了!”

“是又如何?”夜昙被這三王子纏得有些煩了,也就不打算再對他和顏悅色了。

她本來脾氣就不好。

夜昙用指尖撥弄着臂钏上挂着的金鈴,不以為然地道:“三殿下,你又不是儲君,本公主自然也是不會嫁給你的咯。”

對桌的男人聞言,頓時怒目攢眉,咬牙切齒。

一張俊臉都扭曲了。

夜昙倒是并不害怕,她之前就調查過這三王子,不過是繡花枕頭罷了。

“殿下,你若真的想娶我,那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呀,你可願意為我去争一争儲君之位呢?”

奎木狼沒想到,百花羞居然真的在考慮嫁給別的男人。

他原以為,她只是因為女兒家的矜持,不好直接向自己表達愛意罷了。

一股怒意從他心上升起。

她怎麽變成這樣了!

他最讨厭水性楊花的女人了。

想到這裏,奎木狼已經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之感,張口便罵:“百花羞,你這賤婦,你身上穿的錦,戴的金,哪樣不是我所贈。過去,你缺少東西時,也都是我去尋。每日情深,你是四時受用,你怎麽無一點夫婦心?”

奎木狼這是連天上那些也算上了。

不就是送了她點東西嗎?

這說的,好像她是能為這些外物所動似的。

就算是那真百花公主,也見過許多世面,哪裏就會随随便便地托付終身呢!

再說了,她身上這些,怎麽就都是他送的了?

夜昙沒好氣地沖他翻了個白眼。

“百花羞,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三殿下,你想什麽呢!本公主可是儲妃,而你并非儲君,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這人怎麽講不聽呢,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夜昙真的是很無語。

奎木狼聞言,不容分說,輪開一只手,一下就抓住了夜昙的頭發,把她揪上前。

“啊!”夜昙沒有想到三王子還敢動手,并未防備。

被他那麽一抓,她頓時疼得頭皮發麻。

夜昙顧不上頭上的疼痛,用一只手覆上手腕上的金镯。

這種人,也用不着和他多廢話。

她按下機關,那金镯便射出數不清的無影針,細如牛毛,如暴風驟雨般直沖奎木狼而去。

奎木狼吃痛,松開了夜昙的頭發,又一把将她捽在地下。

暗器果然好使。

夜昙暫時擺脫了奎木狼的桎梏,跌坐在地上。

她擡手摸了摸頭,血已經順着額頭流到了眉間。

剛剛跌倒時撞到實木的椅子角了。

還好傷口在頭發裏,不然她可要破相了。

就算這身體是百花羞的,要是真的破相了,夜昙也會覺得有些可惜。

畢竟,像她這樣的美人,還是很難得的。

她一時不察,竟叫他欺負了去。

夜昙有些氣不過,想用法寶好好修理修理這打女人的渣子。

乾坤袋她時刻都帶着。

只是,現在她還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誰知道暗地裏還有多少眼線在盯着她呢?

一時不忍,容易釀禍。

還是忍忍算了。

“公主……”

夜昙的兩個貼身侍女見狀,便沖進來攙扶她。

“您沒事吧?”二人憤憤地盯着三王子。

夜昙制止了侍女們,朝着她們擺了擺手:“你們先退下吧。”

她們留在這兒,不是被當人質,就是當犧牲品。

殿中又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殿下,你怎麽這般對我?”夜昙眨眨眼,開始醞釀眼淚,無奈眨了半天,眼睛還是幹得很。她只好背過身去,一邊作抽泣狀,一邊用手按了下頭上的傷口。

這下是真的飙淚了。

“殿下有所不知,我自小就有心疼病,怕是命不能久,到時候我去了,就留你一人在世上飄零。我怎麽忍心呢?”說着,夜昙眼睛一閉,脖子一伸:“殿下,我的确是三番五次拒絕你,你若是不念舊情,那你就殺了我算了!”

這種人,雖然陰晴不定,但因為那扭曲的愛意,他不可能真的殺了她。

大約是因為被罰下界而得的先天之症。

奎木狼聞言,有些心疼。他雙手抱起還坐在地上的夜昙,複又将她安置在了椅子上:“公主請上坐,是我一時粗魯,多有沖撞,莫怪莫怪。”他一邊說,一邊又與懷中的公主挽了青絲,扶上寶髻,軟款溫柔,怡顏悅色,撮哄着她。

“你身上這都是些什麽味道?”夜昙很是嫌棄:“離本公主遠點!”

“好好好,那我一會兒就沐浴。”

一番賠禮道歉後,奎木狼又叫人安排了酒席,要給夜昙賠禮壓驚。

“看在你誠心致歉的份上,本公主就不與你計較了。”夜昙假意大度地接受了他的道歉。她只想趕緊送走這瘟神。

哼,原諒你。

我血都還沒幹呢,憑什麽原諒你!

———————

銀安殿。

夜昙好不容易穩住了三王子,把他送出了門。

按理來說,她的魅惑計劃幾乎可以說得上成功了。

但她內心倒是沒有一絲輕松的感覺,反而覺得有些心累。

近來,這王宮裏,也開始鬧出些事來。

王宮的宮娥,開始一個接一個,詭異地死掉。就連百花公主陪嫁的宮人也未能幸免。

因為這離奇詭谲的連環命案,宮女們都人人自危。

幾十年前,傳言有一個宮妃被人害死,還是一屍兩命,據說死狀異常凄慘。她死後,怨念也就一直在這宮裏徘徊,久久不去。

宮中有厲鬼索命的傳言一時之間甚嚣塵上。

這天,她的銀安殿中,又死了兩個宮人。

她們是百花公主陪嫁樂團裏,專門彈琵琶的伶人和舞女。

這些宮娥彩女,平日裏吹彈歌舞,豔質嬌姿,最是喜人。

如今,那兩名女子,一名磕損玉面,撞破嬌容,身體上是大片的血漬與酒漬,但好歹屍身還算完整。

夜昙蹲下來檢查了一番。外表看不出有什麽傷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死前一定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吓。

另一具女屍就簡直不能直視了。

她的頭被咬了一口,現在只有半個腦袋還挂在脖子上。

夜昙看了看女屍腦袋上的齒痕,皺起了眉。

這齒痕并不像人族的,倒真有些像是妖怪所為。

難不成截教的那堆牛鬼蛇神已經開始行動了?

可是她這裏還沒進展呢!

要說這利用美色讓父子反目的劇本,夜昙可太熟了。

但是呢,大王子雖然喜歡她,卻又對國王忠心耿耿。

想要直接讓他們父子反目,以此架空國王,掌握實權,還是不可能。

那麽,控制老三嗎?

現在他都快要武力控制她了。

而且,他除了暴力之外,也沒什麽勢力。

現在,她的侍女死狀如此凄慘,這會不會也是截教之人給她的警告?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自己的安全都很難保障了。

他們是沖着百花公主而來,還是沖着她離光夜昙而來?

他們究竟有沒有發現她不是她?

自己沒告訴有琴,沒去找他,果然還是對的。

至于她麽,大不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不過,她現在該怎麽辦才好呢?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她還是只能讓他們自己鬥起來。

她也要趕快決定同盟,究竟是選老大,還是老二。

————————

夜昙思索一番後,有了些計較。

她決定寫信給百花公主過去的那些追求者們,讓各國王子速速來高昌救她出水火。她還在信中鼓動他們決鬥,贏得人就能帶她走。

夜昙之前就調查過,有幾個看起來還是有那麽一點真心的。

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有多真。

夜昙想利用百花公主的影響力,看看她究竟能夠牽動多少國家。

百花公主的追求者們身後的政治勢力盤根錯節。

他們大多都是各國的王子。

高昌國王即使再有勢力,也不可能與所有人為敵。将之高昌現在的外患還未平定,就更不可能四處樹敵了。

而這西域諸國慣有的傳統之一,就是以命相博,公平決鬥。

因此,就情理而言,高昌國也不占優勢。

目前,她要做的,就是顯示出自己的價值。

讓高昌王後和二王子看看,她能夠調動的勢力。

如果真的能成,這可以作為日後與王後談結盟的條件。

夜昙想清楚了,利用二王子應該是最快的。

因為他要的是權力,既然如此,自己就不用和他談感情,只用和他談交易。

當然了,這也算是一種威懾。

不管是對高昌王族的人也好,還是那些截教暗中的勢力也好。

若是順利的話,也能幫她解決掉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煩。

與傳言有些不符,三王子并不懦弱。

他無緣無故地糾纏她,簡直是個變态。

這妨礙到了她的計劃。

當然,她也可以用法寶把他關起來。

就算把所有王族都關起來也可以。

但她能關得了一個人,難道還能關得了這國家的所有人嗎?

以武力奪國,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一個王子若是平白無故不見了,肯定會引人懷疑。

他們會懷疑是誰暗算了他。

事情會更加麻煩的。

而且,夜昙并不想親手殺人。

所以,如果能借此機會,順便除了老三這個喜怒無常的,也是不錯的。

至少也能讓他安靜點,別再來壞她的事。

至于老大麽,還是得先留着。

好歹他也算是對百花公主有情有義的。

而且,她還要借他的手控制他麾下的那些軍隊呢!

——————

接到夜昙的來信後,各國的王子們齊聚高昌。

這人數倒是頗有些出乎夜昙的意料。

她本以為大多數貴胄子弟都應該很惜命的。

但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生動地诠釋了什麽叫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到底是虛榮,欲望,魯莽,沖動,還是真的愛情,夜昙也說不好。

只是,這就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

亂吧,高昌越亂,局面就對她越有利。

她越能渾水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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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大殿。

夜昙被高昌國王召見到大殿之上。

西域諸國公然争奪儲妃的戲碼,顯然是讓高昌國王丢了臉面。

因此,他對夜昙當然沒有好臉色。

他不是沒有動過殺了百花公主的心思,只是又有些畏懼事情會越鬧越大。

無奈只好忍下怒氣,勸她趕緊勸這些人打哪來的回哪兒去。

“國王陛下,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麽多大好兒郎,要賭上性命決鬥一事,也絕不是百花羞想要看到的”,夜昙在那以水作淚,淚水漣漣,裝作很委屈的樣子:“事到如今,百花羞也是羞愧萬分,不如就讓我以死謝罪了罷,也好終結了這場争鬥!”話音剛落,她随即做出一個要撞死在殿前的樣子,動作上卻慢得很,就等着大王子和三王子過來扶她。

此刻,夜昙正柔弱地倒在大王子的懷裏,又任三王子替她擦淚。

大王子着急地向國王求情:“父王息怒,這不是公主的錯啊,您不能怪她啊!”

要不是還指望他打仗,國王簡直想揍他。

不是她的錯,那是他的錯咯?

“公主,我自然會讓你知道,誰是最有資格迎娶你的人。”三王子幽幽地開口。

“公主,你盡管放心,我一定會打敗他們所有人的。”大王子哪能讓老三搶了風頭,不甘示弱道。

“呵。”三王子在一旁發出一陣嗤笑。

“你幹什麽?想打架嗎?”他倆還扶着夜昙呢,就開始用另一只手互相推搡起來。

殿上的老國王簡直快氣瘋了。

這兩個不争氣的玩意兒。媳婦還沒取呢,就已經忘了老子。

————————

于是乎,這決鬥招親還是依照原定的計劃進行。

數日後。

上朝的大殿暫時變成了擂臺。

高昌國王也被迫作為見證人,親臨大殿,觀看決鬥。

只是,有些更為蹊跷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前來參加決鬥的追求者們有很多。

夜昙定下規則,決鬥的方式不限,只要能讓對方心服口服地認輸即可。

這既可保證公平,也可以測試決鬥者的智力,方便她日後的行動。

夜昙還特別要求了,參與決鬥者不能傷及對方性命。

至于打傷打殘了,她是不管的。

擂鼓三聲,決鬥便開始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平時武藝平平無奇的三王子,卻第一個登臺接受衆人的挑戰。

大約是因為今日大王子又被派去處理邊境戰事,不在王城的緣故。

高昌總要有個人來撐撐場面吧。

衆人朝臺上望去,只見三王子身後,放着一個巨大的瓶子。

那瓶身全是黃金,上有彩繪飛天圖案。瓶蓋處亦有一紅色龍狀裝飾。瓶底卻是透明的琉璃,上有許多奇形怪物紋樣,顯然不是普通的工藝。

“今日,我看你們哪個不要命了,敢與本王争搶百花羞!”

三王子伸出手指了指身後那個奇怪的瓶子,語出驚人。

臺下觀看的高昌國一衆貴族臣僚均變了臉色。

這不是那個古老的傳說嗎?

高昌國自誕生起,就流傳着一個傳說:這個國家有一個寶瓶,瓶中有精靈,人們一共可以和這瓶中精靈許三個願望。

無論是什麽願望,瓶中精靈都會為他實現。但就只能許三個。

這寶瓶原來只存在于傳說之中,沒想到他們今天竟然見到真的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老國王更是震驚得當場發作,要把三王子和他的寶瓶一起拖出大殿:“來人吶,把這個逆子給孤帶下去。”

但衛士們還沒來得及拖走三王子,他就已經許下了第一個願望。

“我要讓所有追求百花羞的人都失去魂魄。”

他話音剛落,一陣狂風便席卷了大殿,吹得衆人睜不開眼睛。

風停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這寶瓶真如傳說一般神奇,讓那些前來決鬥之人,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全部倒地。

看起來就和死了沒兩樣。

大殿之上一片詭異的寂靜。

随後又變得躁動了起來。

各國使者紛紛上前去查看他們王子的情況。

人心惶惶。

現在,事情的性質已經變了。

高昌怕是不能置身事外了。

夜昙也有些愣神。

這寶瓶是個法器嗎?

她對這個寶瓶的作用将信将疑。但是她現在的目的是要控制這個國家。

這瓶子對她而言,顯然是個不錯的道具。

只是,地上的那些人還活着嗎?

——————

“昙兒!”

夜昙正要蹲下身去,仔細檢查那七七八八倒在地上的人,聞言立即轉身,只看到少典有琴禦劍而來。

好吧,怪不得他能出入宮門如入無人之境。

“我帶你走。”

少典有琴收起清光劍,踏上臺階,拉起夜昙就要離開。

各國王子為“百花公主”舉行決鬥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

自然也傳到了少典有琴的耳中。

他若不闖宮,怕是見都見不到她。

“有琴,你聽我說……”夜昙不想讓他破壞了自己的計劃,她還不想離開,于是又抽出了手。

“昙兒?”少典有琴一臉不可置信。

她居然還不肯跟他走!?

他的娘子現在打定主意要琵琶別抱,他祖墳上怕是都要冒綠光了。

這讓他怎麽坐得住?

“你先去客棧等我!”夜昙用眼神向少典有琴示意,讓他先離開,但都被他無視了。

“不行!”

少典有琴當然看見了大殿之上的一衆“躺屍”。看得出來,他們還沒有死。

現在這焉耆公主的事情已經牽連了這麽多無辜之人了,她居然還不嫌事大。高昌城中的各方勢力盤根錯雜,不能再放任她這樣下去了。若任由她胡鬧,難保她不會有危險。

思及此,少典有琴沉聲道:“昙兒,你到底想幹什麽?不要鬧了!”

“少典空心,你不乖乖回去等我的話,小心我用幌金繩把你捆了哦!”夜昙也毫不退讓,咬着嘴唇低聲威脅他。

“……你可以試試看!”不知怎麽的,他就是直覺自己應該記得那松繩咒。

就在他倆還在那拉扯時,奎木狼見有人膽敢當着他的面劫走公主,哪裏肯依,又要拿出那寶瓶。

奎木狼這幾百年都在關禁閉,之後就私逃下界,自然是不認得少典有琴。

“等等”,夜昙急了:“我說了讓你等等!”她一把撈起在牆上做壁飾的弓箭。

開弓搭劍,一箭射過去,那箭支跟投壺似的正中那瓶。

這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

少典有琴趁機摟住夜昙的腰,禦劍而走。

奎木狼剛想騰空去追,但又有些猶豫。

在場的還有高昌國君臣,他要不要在這裏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三殿下,不必來追!這是我哥哥。他年幼時就去中原修行了,不久前才回來,我們已經好久沒見面了。”風中送來了夜昙的話。

聽到這番話,奎木狼便也熄了窮追不舍的念頭。

此時,各國的使者與高昌國王也紛紛反應過來。

“來人哪,還不速速替孤王将這逆子拿下!”

“你們真的以為還能拿得住我嗎?”奎木狼又摸了摸手邊的寶瓶:“這瓶子的威力,你們方才也見識過了。諸位王子的靈魂還在我手上,難道你們就不怕……”

衆人聞言,果然不敢上前。

這位三王子又哈哈大笑:“你們放心,我就在王府中,絕不逃走。”

說罷,他便帶着寶瓶,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大殿。

—————————

少典有琴帶着夜昙禦劍于空。

風聲不斷灌入耳中。

天上的冷風吹多了,他們兩人早都冷靜了不少。

抱着夫君的腰,夜昙也不恐高了,還有心情在那欣賞美景。

少典有琴其實也有點尴尬,他其實也不知道要帶她去哪裏。畢竟夜昙和百花公主都還沒換回來,他們怎麽走得了。

夜昙自然對他的心思心知肚明。

她拉拉少典有琴的衣袖,示意他們可以下來了。

二人降落在一處水畔,周圍是大漠與戈壁。

長河落日圓。

“有琴,你聽我解釋……”夜昙斟酌着開了口:“我是為了……”

“為了攪亂高昌國,對嗎?”

“你都知道了啊……”夜昙有些讪讪。

好吧,她有琴這麽聰明,瞞不過他也很正常。

“若我沒有猜錯的話,殿上那些人,像是被拘了靈魂。”

“拘魂?”那瓶中精靈難道真的有這麽神嗎?

“若要救他們,得先找到他們的魂魄在哪。”

少典有琴一言不發地看着夜昙。

夜昙終于也是繃不住了:“那我都告訴你還不行嘛!”

“我不會阻止你。”

“啊?”少典有琴的話多少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昙兒,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針對這個國家。”既然她不願意說,那他就不問了,“但我知道,你身為天妃,行事自然有你的道理。”想來不是為了人界,就是為了天界吧。

只是,按她的性子,不太可能單純是因為善心或者玩心大發就搞這麽一出。

“昙兒,我猜,你會這麽做,主要是為了我,對嗎?”看過了那麽多關于他倆的話本子,他哪裏還能想不到這層。

“對不起,我還是想不起來,是我的問題。”

“不是……”夜昙有點無語,這怎麽就又變成他的問題了呢?他這失憶還是她搞出來的。

“我也相信,你不會胡來的。但是昙兒,你要答應我,不論你有任何計劃,都不能把自己置于險境,也不要牽連到城中那些普通百姓,好嗎?”

“嗯,我答應你。”夜昙觑了觑少典有琴的臉色,便又開始撒嬌:“有琴,那你不生我氣了對吧?”

“嗯。”

他之前是氣她不顧自己的安危,将自己置于險地。

當然了,也的确是有些吃味。

昙兒是他娘子,是他的女人,哪裏就輪到這些不知道是從何處冒出來的人觊觎了!

好吧,看來她還是要哄哄他。

“有琴,其實吧,我也跟這裏的舞女們學了一招”,夜昙開始獻寶:“你看着哦!”

她從乾坤袋裏掏出把琵琶來,又掏出之前那支玉笛塞到他手上。

自己跳上一處高聳的岩石,開始反彈琵琶。

羌笛琵琶怨楊柳。

四周皆被大漠包圍,戈壁上是嶙峋的溝壑。

那千秋黃沙伴着層巒起伏,卻也褪減不了這樣的濃墨重彩。

大漠的夜空裏還留有夕陽的餘晖。

此時,火堆的焰與天上的萬千華光交織,和着不遠處商隊的馬蹄嘶鳴,駝鈴叮當,水畔佛院的鐘聲,照在她身上。

若壁上迦藍菩提,正邀八部天起舞。

只是朱顏改。

少典有琴一邊吹着玉笛,一邊盯着她,忽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

老兔寒蟾泣天色,雲樓半開壁斜白。

一些他覺得很陌生的景象映入腦海。

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一衆雲樓仙子。她們跳起舞來多數是水袖纏綿,總是一派清冷之色。

但這景象又如鏡中花,水中月一般,不甚清晰,不可捕捉。

少典有琴只覺得,忽然又有一陣疼痛襲來。

見他捂着頭,夜昙突然就從石頭上跳下來,吓得少典有琴趕忙飛身過去接她。

“昙兒,下次不能站這麽高跳了,知道嗎?”

太危險了。

“哎呀,我知道你會接住我的嘛”,夜昙趕緊用手摸他的額頭:“你怎麽了,又頭疼了嗎?”

“已經沒事了。”本來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見少典有琴真的不像有事的樣子,夜昙也放下心來:“怎麽樣,我跳得怎麽樣?我練了好久呢~”她只關心他的評價。

平心而論,她的舞技是比不上百花公主的,此刻身上穿的也不是舞衣。

而且,其實夜昙剛剛主要是在擺姿勢,然後借着旋轉帶起的衣擺完成了胡旋舞應該有的幾個重要動作而已,舉手投足間并無百花公主起舞時那種力量感,形似而神非。她還自己加了許多移頸搖頭,繞腕翻腕的動作,這胡旋舞倒是給她跳出幾分活潑嬌俏來。

“好看!”他娘子獻藝,他自然是要拍手叫好。

————————

“昙兒,其實,我感覺我好像想起來一些。”但不多。

“你想起什麽啦?”夜昙激動起來:“你想起我們的事情了嗎?”

“呃,其實只是一些仙女跳舞……”

“好啊,少典空心!你就知道想這些玩意兒!”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她生氣了!

“娘子,其實我主要……主要還是想起了座上的一些人。我發誓,我絕對沒關注那些仙娥!”

明明是她在哄他的,怎麽瞬間又調了個個。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跳舞。

他肯定會先記起相關的情景嘛。

“昙兒,你信我!”他的語氣裏帶了些委屈。

“哦?那你都說說,座上都有誰啊?”夜昙眯起眼,半信半疑。

應該是有很多人。

“我也不知道誰是誰,只是依稀記得,座首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我感覺很面熟。”

“哦~那大概是你娘啦!天後對咱們可好啦,而且也和本公主一樣有品味。至于你爹嘛……呃,其實,你們也不常見面啦,他很忙的。”

夜昙有點不想提天帝,“還有你弟弟妹妹,你記得麽?”

少典有琴回想了一下:“應該……但是,他們看起來都很小的樣子。我們年齡差這麽多嗎?”他真有這麽老?

“想來,我們也很難玩到一塊去吧。”

“哎呀,你傻不傻啊,那肯定是你小時候的記憶吧!”夜昙又開始戳他腦袋,“你之前不是在玄境閉關了一千五百年嘛。你出關以後,還不忘考校你弟弟妹妹的功課呢,你說你們關系好不好?”

“啊?”這……他還真是不好判斷:“就只是這樣嗎?”

他以前究竟是有多無聊啊!

昙兒會不會嫌棄他太無趣啊?

玄商神君突然就有了危機感。

“還有我的功課呢!”夜昙還在那自說自話。

“啊?我為什麽要考你的功課。”他們之前的關系有夠複雜的。

“還不是因為你要把我送去上學!”

“是我逼你的?”怎麽說呢,他覺得,這事他可能還真的幹得出來。

“那倒不是,是我自願的。我父皇之前不許我上學。”

“那你母後呢?她也不管嗎?”

他之前只聽她說過她爹。

“她在生我的時候就難産死了。”

“對不起。”少典有琴摟住夜昙。

“哎呀沒事啦,我都沒見過她,自然也不會難過啦!”

“你……就沒有想過她是怎樣的人嗎?”

“我……當然想過了。”夜昙擡起頭,望着天空中的殘陽餘晖。

“我覺得,她可能會和我姐姐差不多吧。”要不然,實在沒辦法解釋青葵為什麽會這麽好。夜昙覺得,她和青葵,一定是一個像父皇,一個像母後。

“我覺得我娘要是還活着,她對我,大概就跟你母神對你差不多吧。她一定不會嫌棄我是個災星的,也會阻止我父皇這麽對我的!”

“昙兒,那你會恨你父皇嗎?”

“我怨恨過他很長一段時間。不過,我已經原諒他了。”恨一個人也是很累的好嘛!夜昙沖着少典有琴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現在,我有姐姐,有你,還有我的朋友們。我并不孤單。”慢慢也會永遠在她心裏。

那就好。

少典有琴摸了摸夜昙的腦袋。

為了緩和一下有些傷感的氣氛,夜昙一下子從他懷中溜出來。

“有琴,我覺得,咱們難得到這,也算是跟這個地方有緣吧,不如就留個紀念?”

“?”看她這表情,又是想到什麽鬼主意了。

“你看那邊,那邊的岩壁。有琴,你用清光劍把它鑿空吧?”

“你要做石窟啊?”少典有琴一下就猜出了夜昙的意圖。

“怎麽,不行嗎?”這裏明明就已經有這麽多石窟了,多一個也不會怎麽樣吧。

“行!怎麽不行!”

于是,他們不僅是鑿了石窟,還把夜昙剛剛跳舞的那塊石頭作了個美人石雕,放進石窟裏。

“怎麽樣,你覺得像不像我?”

“石像麽,自然是不及娘子之萬一。”

“哼~”這還差不多!

“至于這壁畫麽……”

只能就地取材,用礦物作顏料了。

少典有琴帶着朱砂。那是煉丹用的材料之一。

他又挖了些孔雀石、黃赭石來磨成粉。

“我來畫我來畫!”夜昙越玩越興奮。

只是她亂配的顏料,畫出來的飛天神女看上去多少是有些不倫不類的。

“少典空心,你是不是想笑?”夜昙注意到了少典有琴的神色。

“我沒有。”好不容易才哄好的,他可不想又惹惱了她。

“你最好是沒有”,夜昙威脅道:“不然的話……”說着,她便抄起手中的筆,冷不防地在少典有琴臉上畫了一道。

“哈哈哈哈!瞧你那樣!”夜昙捂着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滑稽啊!”她一邊笑,一邊還不忘給他加了另一種顏色。

“……”他能反擊嗎?

此時,少典有琴的臉上花花綠綠的。

他用手抹了下臉,又将指上剩餘的顏料抹到夜昙臉上。

嗯,看上去不錯,臉看上去更紅潤了。

“昙兒,你別跑!”讓他再畫幾筆。

“不給不給!”她哪裏會乖乖站那:“有本事你就來抓我!”

他們身後,火光伴着繁星,映着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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