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颠倒夢境·一·三夢記

颠倒夢境·一·三夢記

文昌帝君給夜昙的任務,經歷了之前的那一番波折,她也算是初步完成了布局。

接下來她能做的,也就只是等着。

畢竟,欲速則不達。

況且,有這時間,她還不如和她有琴甜甜蜜蜜呢。

他們沿着絲路,漫無目的地旅行。

這天,夜昙與少典有琴又來到了一個新的小國。

只是沒想到,在這地方居然也能碰上熟人。

夜昙和少典有琴又碰到了之前施展移魂術,讓他二人調換身體的那僧人。

這究竟是怎樣的孽緣啊,夜昙看到這僧人就如同看到了瘟神一般,想趕緊把他從眼前送走。

“你不是去中原了嗎?緣何會在此處?”

“貧僧與此地有緣而已。”

信你個鬼嘞。

因為夜昙曾答應幫那僧人介紹中原的皇帝,他現在對她是格外熱情。

這很難不讓她懷疑,他是不是刻意跟蹤他們來到這裏的。

與夜昙相反,少典有琴對他的敵意倒是比他們初見之時少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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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僧人的方法不對,但好歹也算是虔心向佛。

少典有琴還是想努力看看,能改變他的做法就最好了。

僧人在和少典有琴論道之時,偶然間得知了他失憶的事情。

“玄商君,你說,你想記起來是嗎?”

“怎麽,法師你有什麽辦法嗎?”

“阿彌陀佛,貧僧倒是真有一法。”僧人雙手合十:“名曰‘催眠術’。”

“催眠術?”這術法少典有琴也在書上看到過,只是他一直以為不過是個傳說罷了。

“老和尚,你沒騙我們?”夜昙聞言也湊過來。

“出家人不打诳語。催眠術的原理,是組合記憶的碎片。所以,它既能讓人在夢中忘卻前塵,也能讓人在夢中憶起往事”,僧人又開始故作神秘:“一般而言,常人有三種不同尋常的夢。一種是一人的夢在另一人的身上發生了,一種是一人身上發生的事在另一人的夢中得到了應驗。”

“你再賣關子小心我不幫你了哦!”

“夫人莫要着急。至于這第三種麽……是兩個人的夢境互通。”

神接蒼穹,思通遠荒。

二人的神思經過引導之後,可同做一個夢。只是對個人來說,什麽時候會做哪個夢,在夢裏又能記起多少前塵,都是未知數。

“你的意思是,用我的記憶去喚醒他的記憶對吧?”夜昙聞言,低頭沉思。

“夫人真是冰雪聰明。”僧人又開始拍夜昙馬屁:“你們不會知道自己在做夢,貧僧會盡量利用你們的記憶碎片,複現最真實的情境;用足夠多的夢,來喚醒他的記憶”,說到這裏,僧人頓了頓,繼續道:“不過麽,貧僧也不能完全控制你們的夢境……”

“那……會有危險嗎?”少典有琴追問。

他可不願意讓昙兒冒險。

“那倒不會。只是每一夢中,你們能保留多少過去的記憶,還有你們入夢的時間長短、順序,這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這也不能,那也不能,你到底能控制什麽啊?”夜昙當即翻了個白眼。少典有琴拉了拉她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他們現在是在求人,要低調些。

那好吧。

“那麽,你的意思是,二人也可能會共入颠倒夢境?”夜昙複又追問。

“是。兩相通夢者,你之前夢,彼之後夢。”

竟是能如此神奇嗎?

“怎麽了?”少典有琴感覺到夜昙看他的視線。

“你想試試嗎?”夜昙在揣摩這法子的成功概率。

“昙兒,我……”他是想記起來,但是不想讓她跟着冒險。

“我怕你有危險……”

“可是,你想記起來對吧?那我們賭一把?”

夜昙最終決定試試。

反正只是做夢而已。

那就賭一把,賭他們同時忘記一切後,又能同時記起一切。

夜昙信心滿滿。

“玄商君,你放心,不過就是做夢罷了,能有什麽危險呢?”僧人也在一旁敲着邊鼓。

“那……好吧。”

“老和尚,你聽着啊,如果我們有什麽意外,那你也活不了,知道嗎?”夜昙雖然決定實施這個計劃,但她可不會不留後手。

“昙兒,你給他中了什麽?”這麽做是不是有點不好啊。

“放心,只是之前從奎木狼那騙來的舍利子罷了”,夜昙沖着少典有琴眨了眨眼,“若我不能及時醒來,那他的魂魄也會逐漸被舍利子侵蝕、吞噬的,最後就會變成活死人一個。”

“……”

真狠吶!但是的确也不能不防,他也是很為難啊。

“夫人放心,貧僧還指望夫人多多提攜呢。”

“哼,你知道就好。”

天下入夢來。

癡情憾山河。

——————

朝露殿。

夜昙睜開了眼。

屋頂近在咫尺。

又是尋常的一天。

她從房梁上飛下。

簡單的梳洗更衣後,她坐到鏡子前,随手往頭上插了朵紫色的小花,又用紫黛描了描眉尾。

今天的她,也要比昨天更壞一點。

她是離光夜昙,是個災星。

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還是有些運氣的。

她剛剛出生時,大臣們就紛紛進谏,要殺了她,祭祀這個國家。

可是不知怎麽的,她最終還是沒有一出生就被祭天。

也許是父皇看在她母後的面子上,一時心軟,放過了她。

自有記憶開始,她就一直被人讨厭。

一開始,她總是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喜歡她。

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

如果,母後還在世的話,會不會喜歡她呢,還是也會像父皇那樣讨厭她?

不過,即使母後讨厭她,她也不會恨母後。

畢竟,若這個世上從來沒有她的話,母後至少不會死。

這個世上總是有人愛她的。

至少,她還有姐姐。

四歲的時候,受丞相離光赤謠指使,照顧她的嬷嬷把她帶到雷夏澤旁的鬼嬰谷,放任她在深谷裏自生自滅。

等她回來的時候,姐姐拉着她的手哭了半日。

她告訴姐姐,有一只老虎,将她馱進了一個山洞,然後又化作一個光屁股的小孩。

她看到那小孩的時候簡直驚呆了,他看上去比她還要小,但是說起話來又頭頭是道的。

整個畫面就很詭異。

其實帝岚絕現在這個樣子是靠他自己苦練才能維持的。

他們經常出去玩。

帝岚絕喜歡她,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感動的。

可是,既然他對她好,她也一定會為他着想。

他是獸界的少主,如果娶自己這個災星的話,他們一定得私奔到天涯海角。

還有就是,那個光着屁股的小孩的模樣,總是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哪個女人會愛上一個小屁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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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時候,夜昙就對皇宮的秘牢很熟悉了。

她去那裏,就跟回朝露殿一樣自然。

每在牢裏待一天,她就會在牢裏的牆壁上劃下一道杠。

用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所遭遇的不公。

父皇既然說權當沒她這個女兒,那她也當沒這個父皇。

她每劃一道,就暗暗地發誓,她是絕不會向這個非人的世道低頭的。

只是還是不行。父皇不會因為她當作不存在,就真的不存在了。

就像那些不公那樣。

即便傷口結痂了也沒用,傷疤是不會消失的。

她什麽都沒有,只有世人的怨恨,還有仇視。如果這也算是財富的話,那她大概就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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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才算是富有呢?

在她有限的想象力裏,大概就是擁有很多的金子,還有銀子。

宮裏每個像樣的主子都會有私房錢,還有很多寶貝。

父皇時不時就會賞賜青葵很多東西。

青葵總會偷偷分一半給她。

有一天,她在托慢慢買來的話本裏看到一個非常富有的地方——娑羅雙樹。

娑羅雙樹是佛教的聖樹之一。

此樹氣味芳香,可供作藥用或香料。

只是這話本中的娑羅樹麽,除了名字,和佛教毫無關聯。

佛祖若真的有靈,怕也要被裏面的金子閃瞎了眼。

話本裏是這樣寫的:那裏有萬道金光垂落,瑞彩條條綻放。

一地金、銀葉,都是真正的黃金白銀,燦燦焦焦地鋪了厚厚一層。

金銀葉中間,生長着兩棵大樹,樹也是一金一銀,每一棵都足有雙人環抱粗細。在那金磚銀瓦包裹的樹冠上,還有一個樹屋。

金銀樹屋裏,都是些金銀制作的床、桌、凳子什麽的。

屋內的裝飾也全都是金銀器。

果然是“書中自有黃金屋”,古人誠不欺我啊。

她合上書,就在那想啊,睡在金銀堆上,到底是種什麽感覺呢。

————————

這日,

夜昙又跪在宮道上。

她從午後一直跪到半夜,雙腿已經麻木了。

這樣也好,這樣就沒有其他感覺了。

事情的起因是夜昙撞破了日晞宮宮人的腌臜事。

只因昨夜是青葵的十七歲生辰,暾帝大宴賓客,日晞宮裏也沒留下什麽人。

夜昙好不容易避過朝露殿的侍衛,想要去泡泡青葵宮裏的溫泉,放松一下。

她挺期待青葵今年會送她什麽生辰禮的。

順便她也想看看青葵又收到了些什麽禮物。

她見的世面,大多是跟青葵、帝岚絕和慢慢有關的。

只是沒成想,昨日她無意中就撞見了日晞宮裏的一對野鴛鴦在偷情。

要是別的地方,她也懶得管。

可這是日晞宮。

她不能看着青葵的宮裏有這樣不守規矩的宮人,然後她姐姐還蒙在鼓裏。

離光青葵的一切都應該完美無瑕。

想到他們這種人居然和青葵有那麽一點點的聯系,夜昙就覺得渾身難受。

所以,夜昙也沒多想,第二天,她便當着離光旸的面告發了此事。

沒想到,她的父皇卻認定,她是因為嫉妒,所以才會誣陷宮女。

“你還要撒謊!你是不是嫉妒你姐姐,所以才要如此敗壞她的名聲!”離光旸又忍不住對着夜昙咆哮。

這事傳出去,人們只會說青葵禦下不嚴。

而且,青葵日晞宮的宮女都是他親自挑的,怎麽會有如此傷風敗俗之人。

“我沒說謊!他們真的在……”

“你還不認錯!”離光旸一怒之下,一個巴掌便甩到了夜昙的臉上:“身為公主,居然如此不知廉恥!你說,大晚上的,你為什麽在青葵宮中鬼鬼祟祟?”離光旸吹胡子瞪眼:“你是不是,是不是要……”想到這種可能,他頓時氣到說不下去。

一旁的青葵來不及阻攔。

因為痛感相連,她的臉上也起了紅印。

離光旸見狀,又怒斥夜昙:“你看看,你到底要連累你姐姐到什麽地步?”

“父皇,昙兒平時雖然頑皮,但是我相信,她絕對不會胡亂編排別人的”,青葵拉着暾帝,試圖求情:“尤其還是這種事情。”

“夠了,你別說了。你說什麽他都不會相信的。”夜昙憤憤地盯着離光旸。

這事的确是她欠考慮了。

不應該直說的。

她現在這麽做,就是打了父皇的臉。

對青葵的名譽也的确不好。

而且,她也不應該忘了自己是誰。

都說,稚子懷金行于鬧市,會成為所有人的目标。

她現在是連稚子都不如。

在父皇眼裏,她的話毫無分量,連個婢女都比不上。

就這樣,夜昙又被罰跪在大殿門外的宮道上。

所幸她現在每天都會在膝蓋上綁好了棉花墊,以便應對突如其來的罰跪。這雙腿還不至于真的廢了。

不行,一會兒她要去青葵那,讓姐姐好好哄一下她。

順便也看看青葵的腿有沒有事。

——————

跪到三更半夜,夜昙再次非常熟練地溜到了青葵的宮殿裏。

讓她意外的是,今晚居然又讓她碰到了男盜女娼之事。

想來,還是青葵平日太過仁慈。

加上今天她剛鬧過這一場,卻是這樣的結果。

他們就更加有恃無恐了。

夜昙在那鬼鬼祟祟地聽着壁角,漆黑一片的夜裏,根本看不清遠處那兩人的臉。

正在她鉚足了勁往門縫裏張望時,一襲白袍的一角随風飄到了她眼前。

她擡起頭,順着這暗夜裏過于突兀的那抹白色向上望去,有個非常美的男人站在她眼前。

恍若書裏那些谪仙人,美得讓她有些心動。

黑夜裏,她确定沒人能看到她臉上驟然泛起的紅色。

所以,她也大喇喇地回望面前的男人。

臉紅歸臉紅,她可不會被美色沖昏頭腦。

“你是誰?”深更半夜來這裏,肯定非奸即盜:“你也是來這……”

“……公主,您誤會了。聽說離光氏有位公主姿容無雙,我……特來相會。”這神仙人物開口道。

“哦。”

那不就是她想的那樣嘛,哪裏誤會了!

夜昙的反應很是冷淡,繼續盯着門內的野鴛鴦。

“公主?”

“噓,你小聲點!”她要先看清這對野鴛鴦的臉。

等夜昙看夠了,發現這白衣人居然還是沒走。

是咯,他是來找她姐姐的,不等到她姐姐可能不打算走。

可惜了這副好相貌,居然是個登徒子!

夜昙心裏相當不屑。

癡心妄想,姐姐哪能看上他。

有她在,誰也別想用甜言蜜語騙她姐姐。

“你死心吧,青葵公主早有婚約了。”夜昙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好早些知難而退了。

“公主誤會了……我此番是特地前來相會夜昙公主的。”

“我?”夜昙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她沒想到,居然還能有人把主意打到她這個災星頭上。

真是色膽包天。

不過勇氣可嘉,也算他有眼光。

“正是。我對公主……是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眼前這人,美是真的美。

“本公主可不是這麽随便的人啊。”夜昙嘴上是這麽說,心裏也被這美色動搖了幾分。

“實不相瞞,我此次是前來求娶公主的。”

夜昙很少感到吃驚,但眼前這人卻句句語出驚人。

父皇早就将她許給了沉淵,怎麽他竟然不知道嗎?夜昙本想嘲笑他,中途卻又改了主意:“你既說要求娶本公主,那想必是帶了聘禮了?”

他風儀出衆,穿着華麗,又能于深夜出入皇宮,想來非富即貴。

好不容易有個冤大頭,她正好趁機搞錢。

“這是自然,請公主移步。”

——————————

這男人帶着她離開皇宮,不多時他們便到了一處樹屋。

這人一定是個修士。

只是,夜昙也沒工夫管這些。她正死死地盯着樹屋。

和她看過的話本裏寫的一樣,都是堆金砌玉的地方。

這修士說願意用這些金銀做聘禮,娶她。

金屋藏嬌……

夜昙腦子裏突然冒出這個詞來。

可惜她不會是困守長門的陳皇後。

金屋她自然要,自由她也絕不會放棄。

“你先讓我看看地契。”她可不會輕易相信他的三言兩語。

“這是地契,還有禮單,請公主過目。”

那長長一串,夜昙看了許久。

是真的。

禮單上的寶貝,一般人還真編不來。

“求親一事,你與我說沒用,需要我父皇首肯。不過,你若将這金屋贈我,本公主倒是可以答應與你□□好。”夜昙上下打量着這白衣男子:“怎麽樣,你答不答應?”

誰要嫁他了,她可是要做沉淵惡煞的,她只想用這一夜換座金屋罷了。

“你不回答本公主就當你答應了啊!”

他不答應也得答應!她對這金屋勢在必得!

而且……

夜昙又開始盯着眼前人的臉,看得目不轉睛。

長得真是賞心悅目啊。

單論臉,簡直碾壓了她挂着的那幾幅沉淵王子的畫像啊……

她離光夜昙是誰啊,當然自然是能占到的便宜都要占盡了。

不知廉恥。

夜昙腦中突然就冒出了白日裏離光旸罵她的話。

既然如此,那就讓她好好告訴父皇,什麽是真的不知廉恥。

——————

這鍍金的床睡起來就是不一樣啊。

夜昙摸摸這,摸摸那,感覺一切都很新鮮。

她新得的相好,注意到了她雙膝處的青紫,正緩緩地揉她膝蓋。

不多時,他們的呼吸都漸漸急促起來。

她感覺到,他的指節,正輕輕地沿着她的腰線轉動,撫着她脊背上的骨節,如撫琴一般寸寸向上。

他的指尖又停留在她手臂上的傷疤上,緩緩摩挲過那處。

她忍不住輕輕顫抖了一下。

“對不起,疼嗎?”

感覺到她的異樣,他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輕地問。

如情人耳語。

“不疼啊……”

還是父皇打她巴掌的時候更疼些。

現在這種被侵入的感覺,與其說是疼,不如說是又酥又麻,和巴掌留下的火辣辣的疼痛不太一樣。

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樣讓人讨厭。

甚至還有些癢意,自她神髓深處暗暗翻湧上來。

第二天,夜昙醒後,發現自己的頭正枕着身邊人的手臂。

夜昙不自覺地皺了皺眉,趕緊起身。

這樣搞得好像他倆真的有什麽情誼一樣。

夜昙是一點不想再睡了,她要下床去觀賞她新得的産業,不知是不是因為一夜暴富,太激動了,雙腿卻有些發軟,下床時差點摔倒。身後之人早就察覺了她的動作,及時地将她撈進懷裏:“你急什麽,都是你的。”他順手将她打橫抱起。

夜昙的手不自覺地環上他的頸,身子卻還在亂動。

“別逞強了,乖一些”,她的頭被他摁在懷中:“聽話。”

——————

他就這麽抱着她,一路返回朝露殿。

夜昙的頭一直埋在他懷裏,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使了什麽法子,來去如風,也沒有驚動一個宮人。

“公主,這是娑羅雙樹的鑰匙,請公主收好。”

夜昙如獲至寶,自是笑眯眯地收下。

她這也算是占了個大便宜,頓覺心情暢美。

她春風一度的對象又取下身上佩戴的一塊玉佩。

“昙兒,我是不會讓你嫁去沉淵的”,他拉起她的手,将玉佩遞給她:“這個你先收下,當作信物。”

這玉佩晶瑩光潔,玲珑剔透,觸手生溫,由絲線穿引,頂珠精美、流蘇華麗,上面還散發着虹色星光。

她放在手中把玩了一陣,只覺滿手清涼,她甚是喜愛。

只是,總覺得不似凡間之物。

“你是神仙吧”,夜昙隐約有些猜到:“莫非你是我那便宜姐夫,玄商君的侍從?”

“我是……天帝次子……清衡。”

“啊?”夜昙也沒想到,她剛才也只是随便猜猜,誰曾想他居然真是神仙。居然還是她那便宜姐夫的弟弟。

“我問你,你幾歲了?”

“……這不重要。”

怎麽就不重要了,不是說要去求親嘛?

夜昙眼睛咕嚕嚕地轉。

她知道了,他肯定是說不出口。

那他到底是有多老啊?!

這麽想想她還是吃虧了!

“那你真要去向我父皇求親啊?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父皇迫于神族的勢力,同意了,天帝難道會同意你娶我啊?”她災星的名頭可是遠近皆知啊。

“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同意的。”說着,這老神仙便又親了親她的額頭。

怎麽老親她。

夜昙摸了摸額頭。

奇怪的是,她居然不覺得讨厭。

“好了,本公主都答應讓你做我的情人了,你也省省力氣,這些甜言蜜語不必再說,本公主并不在乎這些。”

“公主,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

看着他認真的神色,夜昙有些恍然。

“你是不是傻?”他的話,夜昙還是一句也不相信:“你缺心眼吧,他們怎麽可能同意啊?”明明活了這麽久,還天真得可以。

她嘲笑他:“清衡君,那不如我以後就叫你少典空心好了!”

如果他真是認真的,那讓他試試也好。

反正,撞了南牆他總會回頭的。

萬一,不幸成功的話,她雖然做不了沉淵惡煞了,但以後就可以日日見到姐姐了!!!

夜昙有點心動了。

那她就姑且看看他能不能做到吧。

反正她已經得了一座金屋了,這次簡直是賺大發了。

——————

夢醒之時,夜昙還躺在朝露殿的房梁上。

天也差不多亮了。

她蹭地一下坐起身,看了看自己躺的那根橫梁,周圍又積了點灰塵。

待會兒拿塊抹布擦擦吧。

夢裏的事兒,她只能迷迷糊糊記得個大概。

她隐約記得,有個又美又有錢的男人和她春風一度。

但她看不清他的臉。

她只記得他輕輕地吻着她手臂上早已結痂的傷疤,一副很是心疼的樣子。

她到底是在想什麽啊,就算是在夢裏,這也不過是段露水姻緣。

夜昙擡起手看了看。

奇怪。

她手上的傷疤被畫作了一只蝴蝶。

莊周夢蝶嗎?

還是蝶夢莊周?

莫不是她有夢游症?

不可能的。

她明明每天都好好地睡在房梁上啊。

朝露殿的日子裏,她有慢慢,帝岚絕時不時也會來看她,也就不是那麽空虛。

只是慢慢也常常要回獸界。

大概是慢慢有段日子沒來了,所以她才會做些荒誕離奇的夢吧。

她應該是想要錢。

夜昙覺得,正是因為她沒有錢,所以才做這樣的夢。

但其實她也沒有那麽想要錢。

她去忘川撈魚,去極淵之眼挖寒溟冰晶,不全是為了賣錢。

她其實也不是很需要錢。

吃食自有宮人會送,其餘的時間,她就老老實實地待在朝露殿裏,或者牢裏。

她不用去打點宮人。

打點了也沒用,她們還是會來殺她,會克扣她的用度。

但如果有了錢,她就可以托慢慢出去買一些想要的東西。

好看的衣服和珠花,煉制法器的材料,還有好吃的。

她又想起了夢裏那個男人。

為什麽她會突然做這種夢呢。

她記不起來他的臉,就是隐約覺得他長得很好看。

他承諾,只要自己陪他一夜,就會把所有的金子送給她。

金子遠比男人值錢得多,可信得多。

可惜,這只是個夢。

她就知道,天底下哪裏會有這樣的好事。

但在這夢裏,他對她很溫柔,她能感覺到他的克制,尊重,還有……

那是愛嗎?

不是的,既然愛她,為什麽要給她錢。

那滿床的金子膈得她有點背疼,感覺也沒比睡房梁舒服多少。

離光夜昙,你清醒一點,夢都是假的,別去想了。

但是,這夢讓她開始好奇,她以後的夫君會是怎麽樣的人呢。

夜昙轉過身去,繼續看着挂在大殿裏的那些畫作。

父皇要把青葵嫁去天界,把她嫁去沉淵。

這是早就已經決定好了的事情。

青葵那個傻瓜總是讓她要以真心對真心。

她那逢人就掏心窩子的毛病這輩子怕是也改不了了。

她離光夜昙也有真心,只是這真心不多,全部都已經給了一個人。

離光青葵。

又分了點邊角料給慢慢和帝岚絕,哪裏還有多的嘛。

至于父皇麽,她就算把一顆真心捧給他,他恐怕都還要嗤之以鼻。

她和青葵過去從來沒有幻想過未來夫君的樣子。

她們沒得幻想,只能接受。

那就沒必要再想了。

她從來不會浪費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

——————

夜昙與青葵在十八歲時出嫁。

夜昙不是沒有想過阻攔青葵這樁婚事的。

但是對青葵而言,比起人界,也許還是天界最适合她吧。

主要是,她就算攔了,青葵那個呆瓜也是不會聽的。

夜昙自來到沉淵以後,除了有點想青葵之外,其他時候她都如魚得水。

她沒忘記自己的終極目标,也在慢慢地培植着自己的勢力。

一切都如她預想的那樣,十分順利。

只是,她還在烏玳、頂雲、嘲風之間猶豫不決。

就個人情感而言,她最喜歡烏玳。

就勢力而言,倚靠頂雲和沉淵王後會是最好的。

就能力而言,嘲風這家夥蟄伏待機,野心勃勃。

要不還是選烏玳吧,那頂雲是個媽寶,嘲風更是狡詐得要命。

唯有烏玳,他身邊沒有別人,是最需要她的。如果得了自己這個賢內助,他還不是要對她離光夜昙言聽計從的。

再大的勢力和能力,如果不能為她所用,那也相當于沒用。

神族修補歸墟那天,夜昙也和沉淵軍一起去了歸墟。

姐姐不在,是被留在天界了嗎?

她倒是看到了她父皇。

他們兩個人還是大眼瞪小眼,相看兩厭。

結果,她父皇觀戰觀到一半,居然管自己走了。

真是有夠無語的。

這事兒可關乎到青葵會不會永遠守寡啊!

不知怎麽的,夜昙總覺得她那便宜姐夫好像在看她。

他這眼神算怎麽回事。

就算他馬上就要死了,就算她姿容絕代,

他也不能有一刻對不起姐姐。

……其實吧,她也不想他死。

要是她那便宜姐夫真死了,青葵那個呆瓜得多難過呀。

——————

嘲風在一旁對着厲王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此時夜昙真想拿塊抹布塞住他的嘴。

她試圖以天界有伏兵為由,勸說厲王放棄趁虛而入攻打神族的計劃。

可是沒有用,她的一番說辭也撼動不了厲王的決心。

若她是厲王,也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夜昙沒想到的是,原來天界真的有伏兵。

而她那便宜姐夫居然還真能從歸墟出來,然後還把沉淵的人都打趴下了。

她站在那裏看着倒地不起的衆人,他們都狼狽得要死。

看來沉淵族還是比不過神族。

既然他出來了,那姐姐就不用守寡了!

這真是太好了。

等夜昙回過神來,整個沉淵軍裏現在就她還站着呢。

呃,這多少有點尴尬。

她正想着,要不自己也裝倒地不起算了,厲王就已宣布撤軍了。

他還不算太笨。這個時候就該走為上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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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是在和姐姐手臂刺字的時候,才得知天界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姐姐居然被天帝給軟禁了!

這還得了!

青葵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得去救那個呆瓜。

天界那幫人,想讓青葵守一輩子寡,他們是癡心妄想。

夜昙二話不說,就帶着慢慢,借了帝岚絕的法器,去了天界。

在青葵宮中小仙娥的接應下,她們終于順利地在天葩院會師。

“姐姐,我帶你走!”那天帝居然敢這麽對她,等她以後做了沉淵之王,定要為青葵出了這口惡氣。

“昙兒,你聽我跟你說”,青葵卻拉住了她。

“你不會是要跟我說,你一定要留在這守寡吧?”夜昙覺得青葵做得出來。

“昙兒,不是這樣的……”青葵按住夜昙的雙肩,示意她坐下,聽她慢慢地解釋。

“姐姐,你的意思是,我們要一起去玄境偷神識,然後救神君?”夜昙其實并不願意:“為什麽要這麽麻煩啊,咱們直接逃了不好嘛!這樣你也還能再嫁人。”她拉住青葵的手:“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再幫你找一個有錢有貌,有才有德的。這身份麽……可能是比不上少典有琴,但一定是知冷知熱,滿心滿眼都是你的人,好不好?”

“昙兒,你想過嗎?我若一走了之,将人族,将父皇置于何地?”青葵繼續對夜昙曉以大義:“若你真的希望我開心,就和我一起去救神君,好嗎?”她來天界做天妃,從來都不是為了個人的感情。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青葵就是吃準了自己最後還是拗不過她。既然勸不動她,就只能答應幫她。

“好昙兒,謝謝你!”

“姐姐,那你就在這等我,咱們兩個人一起行動,目标太大。”夜昙按下青葵:“這樣,等我偷出神識的碎片,就來找你。”

眼見青葵還要再說什麽,夜昙卻不由分說地對她使了個定身咒。

這呆瓜,她怎麽可能讓她去冒險。

——————

夜昙按着青葵所指的路,找到了玄境。

她能感覺到眼前的心境是有結界的。

夜昙将手附上去,想要試探一下結界的強度。

沒想到她的手卻一下子穿過了結界。

奇怪,這四界第一人的心境這麽脆弱的嘛?

想來是主人不在了,所以結界也不行了吧。

這樣正好,省得她再浪費時間破解結界了。

夜昙進入玄境的時候,玄境已經開始崩塌。

她雖然撿了三片神識,但是卻被那天崩地裂般的地震震得腳下一滑,跌倒在地,那神識碎片也就脫手掉到界下去了。

夜昙好不容易站起來,她的手臂上起了一排水泡,約莫是剛才她撞到了什麽東西。

這時候,她聽到慢慢在門口喊她的聲音。

夜昙本來是想讓慢慢馱着她下界追的。

但是已經太遲了,她剛才并沒有看到神識們是往哪個方向掉落的。

——————

“姐姐,對不起。”當初保證自己會搞定的,沒想到卻出了岔子。夜昙還是有些愧疚的。

要是因為她的原因,真的讓姐姐沒了夫君,那她還不得懊惱死。

“昙兒,你說什麽呢!我已經偷偷詢問了三清,他們說确實有神君的神識碎片在界下。當務之急,是趕快找到他們,然後讓他們心念合一。”

“心念合一,要怎麽樣才能心念合一啊?”

還好還好,總算不至于直接連累青葵變成寡婦。

“這個,三清也沒有說,想來也是因為沒有先例吧……”說到這裏,青葵也有些疑惑。

“哎呀,沒事”,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嘛,“姐姐,我想啊,這所謂的心念合一,大概就是說要心甘情願地合體,你說對吧!”

那很好辦。

直接許諾他們想要的東西,或者幫他們完成未了的心願什麽的,然後再騙他們融合不就好了。

——————

“昙兒,姐姐不想再連累你了,聽話,你回沉淵去吧,好嗎?”

“我不回去!”

不行,她不能放任姐姐一個人在界下累死累活的。

而且,本來就是她不小心把神識碎片弄丢的。

她得和姐姐一起去救便宜姐夫的神識,順便幫姐姐把沉淵王後他們全部都給瞞住。

尤其還有那嘲風的斥候營,最是難纏。

等事了之後,她也應該着手收編,或者組織一支這樣的隊伍,專為自己所用。

——————

夜昙若是鐵了心想做一件事,青葵也是攔不住的。

就這樣,她們和慢慢、帝岚絕、清衡、紫蕪在人界找了一年多,卻連個神識的影子都沒看到。

尋找神識的時候,她有時會幫姐姐的忙,有時又會乖乖地看着姐姐忙活。

她們沒錢的時候,青葵就去當郎中,給人看病賺錢。

夜昙就直接多了,她是直接回沉淵搶錢。

但青葵那個呆瓜卻還是讓她還回去。

她只好推說這是沉淵王後的賞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昙之前在玄商神廟裏威脅,哦不,是祈禱,沒過多久,他們居然真的就在人獸邊界一個叫月窩村的地方,找到了一片神識。

“不想看見,捉妖人,走!”說完,那火妖怪便又進洞去了。

那石洞終年冒火,輕易靠近不得。

連個套近乎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姐姐,我們先走吧。”見青葵有些猶豫不決,夜昙便拉着她撤退:“我們還得慢慢想辦法,才能制服這個少典辣目。”

辣目,是夜昙給神識取的外號。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這神識住山洞,怎麽看怎麽都像個野人。

姐姐還讓她別這麽叫了,但是已經晚了,大家都叫習慣了,連清衡和紫蕪都一塊兒跟着叫辣目兄長。

——————

“昙兒……”

“姐姐你放心,我先去探一探,你和慢慢還有帝岚絕他們再去找找別的神識,說不定他們都掉在這附近呢,你說對吧~”

夜昙拍着胸脯表示她會想辦法的。

“那……你千萬要小心些,別被火燒着了”,青葵也知道這時候還是夜昙的主意更多些,只好答應,順便又塞給她一塊白色的布:“這是天光绫,我在天上的時候織的。你披上它,可以水火不侵。”

“好~”

這些天,夜昙一直都在辣目住的那處山洞邊暗中觀察。

她發現,這個辣目有些孤僻,基本不和其他人來往,最多也就是坐在山上看看村裏的小孩子玩“捉火妖”的游戲。

把時間浪費在對着一群孩子傻笑上,簡直是不知所謂,傻得出奇。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的作息居然非常規律。

這山洞噴火的時間也很規律。

他時不時會去弄點酒喝。

這酒居然還是他自己釀的。

也是,看他住的地方,家徒四壁的,估計是沒有一分錢吧。

堂堂天帝長子,竟然淪落至此,想想也真是讓人唏噓。

哎,沒辦法,誰讓他是大傻瓜。

不去補那勞什子歸墟,好好和她姐姐琴瑟和鳴的話,又哪裏會有今天這檔子事兒!

若換作是她,就讓天帝自己去為歸墟頭疼好了。

更讓夜昙吃驚的時候,這個辣目的日常行為裏,居然有埋葬死掉的鴿子,他還給鴿子立個墳。

隔三差五的就會來這麽一出。

這辣目,是玄商神君的神識。而玄商神君是個自願去補歸墟的大傻子。

夜昙摸了摸下巴,覺得也觀察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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