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颠倒夢境·二
颠倒夢境·二
夜昙刻意挑了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去和辣目套近乎。
此時,已經過了山洞每日的噴火時間。
盡管有青葵送的天光绫,但夜昙仍然不想冒一點被火燒的風險。
據她猜測,這火應該不是辣目身上自帶的。
不然他為什麽會埋鴿子呢?
顯然他并不想殺死這些鴿子。
如果這火是他自己修煉出來的,怎麽可能會連最基本的控制都做不到呢?
這麽一想,這火就更蹊跷了。
只是,夜昙并不在乎這些。
她只用保證自己的安全就行了,別的都不重要。
————————
早些時候,夜昙特地讓清衡抱了幾壇九丹金液擺在石屋的附近。此時,她開始忙活,将那些酒壇子的蓋子通通打開,又把它們圍着山洞的洞口擺了一圈。
以前朝露殿裏和夜昙混得比較熟的侍衛就是個酒鬼。
據她觀察,酒鬼鼻子大概靈得很。
不出夜昙所料,沒一會工夫,辣目果然走出了石屋。
Advertisement
“是你!”
“對對對,是我是我!”夜昙沒想到這辣目還記得她,這樣也省得她再做開場白了。
“你又來,做什麽?”
“大王,我是來,送酒的!”夜昙開始模仿辣目說話。
她沒忍住。
因為他實在太滑稽了。
————————
“不準,學我!”
沒想到這家夥看着粗犷,心思倒還挺細膩的。
“好好好大王,對不起嘛~”夜昙又換上一副狗腿的笑容。
“為什麽,送我酒?”
“實不相瞞,小女子我啊……是特地來找大王拜師的。”夜昙說謊根本不需要打腹稿。
“不是大王!”辣目一邊否認,一邊又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情:“拜師?”
“對啊對啊,我也想學噴火。”
“我,不會!”他哪裏會噴火,到底要怎麽解釋這些捉妖人才會懂啊!
“哎……你先別忙着拒絕我啊。等你嘗過我帶來的束脩再決定也不遲啊。”看着辣目手足無措的樣子,夜昙趕忙給他遞了個臺階。
“不要。”
夜昙從懷裏掏出青葵給的扇子,蹲下來,故意用它扇着那些打開的酒壇。她想着讓九丹金液的香味能夠飄得更遠一些:“我說辣目啊,你聞聞,這酒香不香啊?”
“辣目?”
黑衣紅發的男人又愣了一下。
這個二愣子似的神情出現在少典有琴那張臉上,顯得說不出的好笑。
只是這好笑裏還帶點可憐。
俗話說,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所以,她大概就是那只蝦?!
呸呸呸,那些村民們才是始作俑者。
算了,還是不要戲弄他了。
好歹也是她親戚。
他落魄了,青葵臉上也沒有光。
夜昙随口胡謅:“辣目的意思,就是火辣而醒目!以後我就叫你辣目了!”
“嗯!”辣目聞言,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以前從來沒人跟他說話。他們只會不由分說地罵他,打他,還想殺他。所以,他自然也不需要什麽名字。
眼前這個穿着紫衣服的姑娘,算是近來和他說話說得最多的人了。
他不想當她師父,只是想和她做朋友。
“你,名字?”辣目用手指了指夜昙。
“夜昙。”
夜昙……
在辣目簡單的頭腦中,突然就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哎呀,你就別愣着了,快來一起喝吧?”
不出夜昙所料,辣目到底還是抵不住九丹金液的誘惑。
計劃初見成效。
接下來就是一步步讓他放下警惕。
今晚差不多了,她應該見好就收。
“辣目啊,今天我們就喝到這兒吧!”
“你要走?”見夜昙起身,辣目也随着她站起來。他很高,光是影子就能将夜昙整個人都攏住了。
夜昙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着了,心中泛起警惕。
他要幹什麽?
剛才他們喝了不少酒。
如果他真的要幹什麽,荒山野嶺的,她可真是喊破喉嚨也沒用。
離光夜昙,你到底是怎麽了,就算你覺得他應該沒有壞心眼,但是怎麽就真的一點後手都不留了?
不過很快,夜昙就發現是自己多慮了。辣目只是拉着她的手,不想讓她離開罷了。
“你……留下,好嗎?”不知為什麽,他就是很舍不得她走。
酒鬼都是這樣的。
但是她不能夜不歸宿,青葵發現了會訓她的。
“本姑娘是很喜歡和你一起喝酒,但我可不想睡地上。”夜昙環顧了幾乎是空無一物的石屋,随便找了個借口搪塞。
“不過你放心啊,明天晚上老時間,我還會來的。”
————————
一連幾天晚上,夜昙都會來石屋門前找辣目喝酒。
一開始,夜昙的計劃是聊得差不多了就以有事為借口,讓青葵來代替她。
但白天人多眼雜的,而且辣目還忙得很,時不時會有幾個捉妖人來挑釁。
根本就不能好好坐下來說幾句話。
青葵又熬不了夜。
只能還是她來。
她其實也挺樂意的。
人們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嘛。
夜昙覺得,有個酒友果然是挺不錯的啊。
順便也可以和他談談心。
辣目跟個野人也差不多,和他說話不用防這防那的,也不用考慮什麽人情世故。
“辣目啊,我問你啊,你最想要什麽?”月光下,夜昙拖着腮,盯着辣目瞧。
家徒四壁,他看起來好像一點世俗的欲望都沒有。
“不知道。”
想要什麽。他好像從來沒想過這個。
“那你現在就想。”壞了,要是他真的無欲無求,那她要怎麽誘騙他主動融合呢?
“哦。”
他想要火能夠熄滅,想讓死去的小明能夠活過來,還想……她能每天都陪着他。
什麽都不用做,只是看着她,他就覺得很開心。
可是,這樣的話,她肯定會不開心的。
他記得她說過,等以後空閑了,要去看遍這世間的山山水水。
夜昙等了很久,但辣目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麽來。
好吧。
畢竟,你不能奢望一個連名字都不取一個的人還要想這些複雜的事情。
那就讓她來提示提示吧。
“你是不是想要和人親近?”夜昙知道他有空的時候就會去山上看村子裏的小朋友。
辣目罕見地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低下了頭。
那就是她猜對了。
雖然夜昙一直不覺得別人的認可有什麽意義。
若是她還在乎別人的眼光,肯定活不到現在。
別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不過,她能理解辣目。
這世上,像她這樣智慧無雙的人還是少數。
這麽看來,一開始見面就應該反過來,她就應該讓他拜自己當師父才對嘛!
“我可以幫你。”
“不用!”
“哎呀,你先別忙着拒絕嘛!”辣目好像特別怕和人接觸,把人都當洪水猛獸,“你放心,不用你做任何事,我說什麽你就照做就行了。”
夜昙想拍辣目的肩,卻被他躲過了。
“哎呀你別怕,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
但是呢,離光夜昙能想到的“相親相愛大作戰”計劃,注定也不會是什麽很靠譜的友善計劃。
翌日。
夜昙一大清早就來到石屋。
“你怎麽,這麽早?”辣目難得在白天看到她,有些驚喜,“進來坐。”
夜昙也沒跟他客氣,一屁股坐在石頭椅子上。
這石頭椅子還是辣目剛做的。
椅子打磨得很光滑,坐起來倒也和那些實木的沒差太多。
這感覺她挺熟悉。
夜昙在沉淵的宮殿房間裏也是用的石頭椅子。
“我來當然是有原因的!”
夜昙一大清早過來,是為了守株待兔。
“辣目,待會兒你就看我的吧”,夜昙胸有成竹道:“待會兒如果還有人來找你麻煩的話,咱們就編個故事糊弄一下那幫刁民就行了。”
何必和他們解釋清楚,本來也就解釋不清楚。
“不用。”辣目還是搖頭拒絕了她。
他不想騙人。騙人得來的一切,都不會長久。
若是夜昙知道辣目的真實想法,她肯定會反駁一句,怎麽不會長久呢?
那就騙上一輩子,騙到地老天荒好了。”
怎麽就說不聽呢!
夜昙有些生氣。
本來就是塊石頭,再怎麽想焐熱也沒用的……
……如果她用石頭砸石頭,會不會砸出火花來啊?
看在青葵的面子上,又想到他的遭遇,夜昙到底還是忍下了脾氣。
此時,正好就有個捉妖的道人撞到她槍口上來了。
見這道人沒什麽真本事,夜昙二話不說直接就給他捆了。
然後給他喂了顆不可名狀的黑色藥丸。
“仙姑饒命啊!”那濫竽充數的道人趕緊下跪求饒。
“我想用不着我說,你也知道該怎麽做了吧?”夜昙拍拍那道人的臉:“回去跟那幫刁民說,這裏住的是下凡歷劫的仙人。若他們還敢對仙人不敬,不定期上貢的話,仙人就不會庇佑他們了。”
夜昙說得理直氣壯。
畢竟都是大實話來着。
要論威脅人,她也是熟練得很。
“那麽,此地很快就會被大火燒成白地。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那道人點頭若搗蒜。
——————
憑着捉妖師的三寸不爛之舌,月窩村的村民總算是相信了這件事。
“仙姑,您看,您說的,我都給您辦妥了”,畢竟他就是靠行騙混到今天的嘛!
“還請仙姑賜藥。”
“好了,既然拿了藥就快滾吧。”夜昙又扔給道人一顆不可名狀的藥丸。
“多謝仙姑!”道人撿起來,趕緊腳底抹油,仿佛正在被什麽兇神惡煞追着一般。
“謝謝你。”
“不用謝了”,同是天涯淪落人。
少氣氣她就好了。
好歹解決了一樁事情,夜昙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辣目啊,若我說,有比九丹金液更好的酒,你信不信?”
“什麽?”
夜昙要去拉辣目的手,又被他躲開了。
“哎,好麻煩啊,這樣吧,我再送你一件禮物吧。”夜昙拿出青葵送她的那塊天光绫。
哎,姐姐送的,她還真是有點點舍不得呢。
算了,就當是替青葵轉送的吧。
天光绫可根據使用者的心意而改變大小。
夜昙把它往辣目身上一披,天光绫就變化作了一件衣服。
她順便又給他整理了一下儀容。
這樣才行,勉強還算能配得上姐姐。
“好了,你別躲了,你看啊,現在沒事了。”
夜昙拍拍辣目的腦袋、肩膀,示意他不必再擔心了。
一株茉莉花頑強盛開在路邊。夜昙隔着天光绫握住辣目的手腕,拉着他去觸摸那花瓣:“你看你看,不會燒着了!是不是可以随便摸了?”
是真的。
他感覺很開心,比那些村民在他眼前跪着向他道歉開心多了。
辣目小心地折下一朵茉莉,戴在了夜昙的頭上。
“你,喜歡嗎?”
“哪個女孩子不喜歡花呢?”夜昙雖然不算特別喜歡花,但肯定也不讨厭。
只要是送她的禮物,她都喜歡。
“辣目,謝謝你。”
——————
離光氏皇宮。
飲月湖。
夜昙放開辣目的手,自己在飲月湖邊走了幾步,最後指着一塊荒地:“刨!”
“哦。”
本來她是想讓辣目刨青葵釀的那些女兒紅的。
但是她只知道青葵幫自己釀的酒的位置。
說好了要帶他來找好酒的,那就喝青葵釀給自己的那些好了。
就當是謝謝他送的花。
辣目挖了一會兒,果然找到了幾壇酒。
夜昙随手就打開了一壇。
濃郁的香氣飄了出來。
青葵果然是靠譜得很。
只是喝一壇就少一壇了。
他們兩人坐在湖邊喝酒。
“辣目,喝了我的酒,你得為我實現願望。”
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夜昙已經打算好了,如果他不肯,那她就裝哭。
“好。”
“那一言為定啊!”
本來應該讓他立字據的。
身邊也沒有紙筆。
算了。
夜昙又喝了口酒。
奇怪,她怎麽會認為他一定不會出爾反爾?
大概是因為他真的太傻了。
不知不覺的,一壇酒就被他們兩個喝完了。
“夜昙,為什麽,對我好?”辣目還是不明白,這個突然出現的姑娘究竟為什麽要為他做這麽多。
這酒幹冽醇厚,蘊含着釀酒者的拳拳之心。
釀出這酒的人,一定很愛她。
會是誰呢?
是她的夫君嗎?
不會的,此酒名為女兒紅,一定是她的家人所釀。
她為什麽要把這麽珍貴的酒分給他喝呢?
明明剛剛就是一臉肉痛的樣子。
夜昙聞言,只是笑笑。
她當然有目的。
她也大可以撒個慌。
但是不知怎麽的,她突然就不願意撒謊騙他了。
“其實,我為你做的一切,都是……”這真相着實是有些殘忍,夜昙只好轉了話鋒:“是為了我姐姐。”
這也不算是謊言。
“她是個濫好人,看不得別人受苦。她知道了你的處境。如果我不幫你,她會怪我的。”夜昙拍拍辣目的肩:“這酒也是她釀的。所以,你要感謝的話,可得感謝她,知道嗎?”
——————
“昙兒,你這些天都晝夜颠倒的,趕快去睡吧。”青葵看着夜昙眼下的烏青,有些心疼。
“沒事,我還好,也不是很困。”每次喝着喝着她就直接睡了。
就是頭疼。
夜昙摸了摸腦袋。
“咦,我們昙兒怎麽也開始簪鮮花了?”青葵注意到了那朵茉莉花,打趣道:“你不是說不喜歡戴花花草草的嗎?”
“姐姐,你也覺得好看嗎?那我給你戴上!”
茉莉花本來就更适合青葵戴。
——————
石屋。
“辣目,你到底為什麽不肯跟我們走啊?”
明明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呀!
夜昙真的疑惑了,還有什麽她沒注意到的地方嗎?
“是不是你還有什麽心願沒有達成呢?”
既然他不是一定要得到村民們的諒解,就一定還有其他的事情有關。
到底是什麽事呢?
“有記憶起,就覺得,不能走。”辣目老老實實地回答。
“為什麽?”這世上真的有人天生就願意做囚犯啊?!
“不知道。”他就是這麽覺得的。
“後來,還有……”
說到這裏,辣目轉過身,望了望身後的山洞。
那好吧。
其實他不走也沒關系。
不如說是很好。
等他們找齊了神識,再回來找他就行了。
“那你就在這裏等我們吧。”夜昙不打算再勸他,起身就要準備離開。
“你去哪?”
“既然你不願意走,那我就走了,這很奇怪嗎?”他們本來就沒有什麽關系。
“你別走……”他不想再一個人被留下來了。
那滋味讓他覺得很害怕。
到底要怎麽樣才能留住她呢?
“那你就老實地告訴我,本公主最讨厭磨磨唧唧的了”,她還能拿捏不了他了,“辣目,你還記得吧,你欠我一個願望呢,你可不能耍賴啊!”
辣目有些猶豫。
他也想告訴她。
可是告訴了她,她不會吸火,也幫不了自己。
還可能會連累她。
而且,他也很害怕,害怕她不相信自己。
若她覺得那火是他放的,怕更是要離開他了。
“這樣吧,無論是什麽理由,只要你告訴我,我保證不生氣,我發誓!”
“真的嗎?”
“真的,難不成還要我對天盟誓不成嗎?”夜昙舉起手:“那好,如果我騙人,就讓我五雷轟頂,死無全屍。”
“不用,不用。”辣目有些急,但又不敢直接去捂夜昙的嘴。
他還是害怕燙着她。
“跟我來。”
“這火……”
“放火,不是我!相信我!”
“我相信你,相信。”夜昙忙着安撫情緒激動的辣目。
她突然想起來了,這南明離火,可能是她去玄境救神識碎片那個時候不小心撞下去的。
事後她的确發現手臂上有一串水泡。
大概就是被火燎的。
辣目轉過頭去,火光映着夜昙的臉頰。
他好像記起來了,他應該是在等一個人。
所以他一直都覺得,絕對不能離開這裏。
——————
這麽說起來,還是她的無心之失,連累了他。
“辣目啊,那如果我幫你滅了南明離火,你能答應跟我走嗎?”夜昙心裏還是有點愧疚的。
“你真能?”
“哎呀,我這麽厲害,滅火當然是小菜一碟了。”夜昙眯起眼:“怎麽,你不信?”
“信。”她那麽厲害,也許真有別的辦法。
“那,就約定好了,等火滅了,你就跟我們走。”
“我們,去哪裏?”
“我還沒想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哪裏,都行。”
“那到時候你跟着我,我帶你去看看這個世界。”
反正另外兩片神識也不知道到底要找到什麽時候是個頭。
夜昙雖然誇下海口,
不過呢,滅神族的南明離火這事,可能還需要姐姐出馬。
——————
“姐姐,清衡說了,只有羊脂玉淨瓶中的甘露能夠熄滅南明離火。”
回到客店,夜昙和青葵商量之後,迅速地做了決定。
由青葵出面,讓父皇幫忙忽悠神族,去取來羊脂玉淨瓶。
“昙兒,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宮嗎?”青葵還是想讓她一起回去:“父皇這麽久沒見你了,肯定很想你。”
“呃,我就不去了。”
反正回去了也是相看兩厭。
她麽,就大發慈悲,不給他添堵了。
青葵走後,夜昙還是天天去石屋那陪辣目。
畢竟,之前她身體不舒服那幾天,沒有按約定好的去看他。第四天她去的時候,才發現那大傻瓜居然望眼欲穿地在石屋門口等了她三天。
“你怎麽這麽笨啊!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我住的地址嗎?”
“我怕,我走了,你來。”
反正現在她恰好沒事,不妨就陪陪他好了。
只是,一個令夜昙沒想到的人出現了。
——————
“嘲風?!”斥候營連這裏都找到了?
他身邊還跟着谷海潮。
大意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沉淵厲王承諾,誅殺少典有琴神識者,即為儲君。
這她是知道的。
只是她最近一直想着神識的事情,都快把沉淵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了。
“呵,公主,你宣稱自己得了烈性傳染病,一直對外閉門謝客,沒想到是在這兒逍遙啊”,嘲風嘴角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要是父王他知道了你和神族之人混在一起,不知道會怎麽處置你呢!”
“哎呀,誤會嘛!本公主只是……只是想自己決定儲君的人選。”只怕是厲王還沒處置自己,她就要被嘲風搞死了。
怎麽辦?
夜昙的腦子飛快地轉動着,面上卻仍對着嘲風嬉皮笑臉:“你說,要是本公主殺了神識的話,儲君之位能歸我嗎?”
嘲風顯然不願意給她思考和喘息的機會。
他一揮手,赤色的鞭子就向他們襲來。
目标卻不是她。
他一向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辣目,你沒事吧!”
夜昙連忙扶起他。
“沒事。危險,你快走。”
“……”
她要是把他一個人丢在這,那他就死定了。
她可不能功虧一篑。
只能拼了。
“嘲風!”
夜昙召出美人刺,替辣目擋下了一擊,順勢便糾纏上去,和嘲風大打出手。
“得嘞!”
一邊的谷海潮接到嘲風的眼神示意,便開始攻擊辣目。
才過了沒幾個回合,夜昙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打不過他。
“辣目!”夜昙本就不敵嘲風,此時還要分神去留意辣目的情況,更是處于下風。
“怎麽,夜昙公主就這麽讨厭我,不願意做我的儲妃嗎?”嘲風的鞭子将夜昙的美人刺纏得死緊。他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語:“我可是極喜歡公主的。”
“呵……”居然還敢調戲她:“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有多喜歡我啊?”
“喜歡得緊呢。”
“哦?”就是喜歡到讓她去死是吧,“那三殿下您的喜歡可真是別致啊,可惜了,本公主無福消受您這般與衆不同的妙人。”
要是被他的鞭子掃到就不妙了。
夜昙邊打邊退,趁機退到辣目身邊,瞅準時機,反手就灑出一把藥粉。
這藥粉是青葵留給她防身的。
趁着嘲風和谷海潮被藥粉迷了雙眼時,夜昙拉起辣目的手,跑進石屋裏。
她順手撈走了晾在架子上的天光绫,直向山洞中跑去。
———————
山洞中,他們一起披着天光绫。
“對不起,辣目。”可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這麽做了,“我知道,你不想讓南明離火爆發。但憑我們兩個,是打不過他們的。我現在要引南明離火,去對付嘲風和谷海潮。”
夜昙怕他不肯答應,又道:“如果我不這麽做,我們今天都得死在這裏。你想我死嗎?”
“不想!”辣目使勁搖頭。
“你放心,我姐姐已經去拿羊脂玉淨瓶了,所以我們先把外面那兩個沉淵惡煞逼退,再一起控制火,好不好?”
“好。”
夜昙拿出了青葵給的玲珑輕羽扇,對着南明離火就是一扇子。
那一扇子下去,本就熊熊燃燒的火焰仿佛是如虎添翼。
山洞和石屋空間狹小,夜昙直接引爆了南明離火,那火焰無處可去,直沖洞口而出。
燒得嘲風和谷海潮猝不及防。
會爆炸的。
想到這裏,嘲風果斷撤退。
他是想做儲君,但那也要有命才行啊。
只是,現在看來,姐妹連心。他大約是争取不到離光夜昙的支持了。
必要的時候,他得殺了她。
——————
辣目用天光绫包住夜昙,又将她護在懷裏。
夜昙等着火燒了一會兒,估摸着差不多了,他們肯定撤退了。
該救火了。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的是……
辣目的手上剛剛被嘲風的鞭子劃破了個口子。
“天!”她沒想到他的血居然還能助燃。
這是什麽蒼天不佑的展開啊。
難道是她平時真的作惡太多了?
爆炸帶來的熾熱氣勁瞬間把他們都沖飛了出去。
那一道飛起的石塊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其中一塊擊中了夜昙的背部。
直擊得她噴出口血來,跌倒在地不能動彈。
還好她因為修煉,有點濁氣護體。要還是凡人一個,被這樣子砸一下,那直接就去奈何橋報到了。
到處都是火紅一片。
夜昙努力睜着眼睛尋找辣目的位置。
辣目就倒在離她不遠處,好像要和這失控的火焰融為一體。
“辣目,你醒醒啊!”
沒有回應。
夜昙緩了一會兒,卻還是站不起來。
“辣目,你沒事吧?”任憑夜昙叫破喉嚨,他都沒有回應。
她爬一會兒休息一會兒,休息的時候就用石頭砸他。
“大傻瓜!你醒醒啊!”
好歹辣目是被她砸醒了。
他試圖将夜昙扶起來。
“啊啊啊,別動我,痛啊!”夜昙龇牙咧嘴,痛得簡直要當場飙淚。
讓她就這麽躺着吧。
“不行啊。”就算有天光绫,煙也會熏死人的,“你忍忍,好不好?”
他又何嘗願意看到她痛成這樣。
就在此時,外面又有了動靜。
難道是嘲風他們又回來了?
完了完了,難道英明神武的夜昙公主今天注定要交待在這了嗎?
她都還沒混成儲妃呢!
“昙兒!”
還好還好,來的是青葵。
她趕忙蹲下來,替夜昙查看傷口。
青葵還帶來了羊脂玉淨瓶。
她催動法器,不一會兒,洞中的火焰便盡數熄滅。
“昙兒,姐姐知道你很疼”,青葵拿出一包麻沸散:“別怕,不會有事的。”
待夜昙睡着了,她轉過頭向辣目道:“昙兒這是骨折了。神君,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她抱起來,但是一定注意,盡量不要移動她。”她之前還沒學到高階的隔空傳遞法術。
“好。”辣目也沒完全聽懂青葵的意思,就聽懂了她說不能動。
————————
趁着嘲風還沒有去而複返,他們三人先離開了石屋。
這一遭下來,夜昙和辣目都受了不輕的傷。
此時,夜昙正趴在床上,辣目躺在她旁邊。
沒辦法,這房間才一張床。他們兩個又都是傷員,安置下來了便不好随便移動。
“你醒啦?”夜昙朝着桌上的藥碗努了努嘴:“醒了自己把藥喝了。”
“你……”
“為了救你,本公主這次可是差點就交待了。”夜昙趁機開始和他談條件:“辣目啊,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得報答我。”之前的願望被她用掉了。
“好。”
“那,我們約定,你要無條件地答應我一件事,行嗎?”
“一件,就夠了?”
“夠了。”
“好。”
——————
青葵推門而入,順便給夜昙帶來了一碗更苦的藥。
“姐姐,你看那藥還燙着呢,你放着吧,我等涼了就喝。”
“昙兒,我要看着你喝完。”這藥要趁熱,藥效才最好。
“……啊啊啊!”好苦啊。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昙兒,待會兒我再去開一間房間,讓辣目去那休息。”
“姐姐,我們的錢夠嗎?”這一年多來,他們的盤纏都花得差不多了。
“別擔心,父皇又給了我許多。”
“姐姐,那你這回可是去得太值了!”
夜昙看着那些錢,兩眼又開始冒光。
青葵摸了摸夜昙的腦袋,不忘初衷:“昙兒乖,把藥喝了。”
“啊!為什麽我的那碗要比辣目的還苦啊?”金子瞬間也沒那麽香了。
“來,吃個蜜餞”,青葵非常娴熟地堵住了夜昙還在喋喋不休的嘴。
——————
夜昙和辣目養傷的時候。
青葵、紫蕪、帝岚絕還有清衡他們便外出去找第二片神識了。
考慮到沉淵的人一定在找神識,夜昙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個辦法。
獸界易守難攻,是個躲藏的好地方。
在青葵找到第二片神識後,夜昙就自告奮勇,和帝岚絕、紫蕪一起留在獸界保護辣目。
她很喜歡和辣目待在一起,因為他單純又好騙,一點壞心眼都沒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很放松,就像和姐姐在一起那樣。
辣目總是在雕石頭花,然後把雕好的花送給她。
罷了,那她就先替姐姐保管一下好了。
辣目的石頭用完了,她就幫他拿帝岚絕珍藏的石料,然後又去找了些四時的花樣子來,看着他繼續雕花。
慢慢在一邊吐槽她:“不就是些石頭花嗎,你幹嘛這麽開心啊?”
夜昙摸了摸石花:“我長這麽大,除了姐姐,你,帝岚絕,也沒有其他人再送什麽禮物給我。”說着,一抹清甜的笑意在她嘴角漾開。
別說是石頭花了。
就是送她塊石頭她估計也能樂半天。
期間,夜昙又收到了青葵的來信,說她找到了神君的第二片神識,只是苦于不知如何接近他。
那有什麽的,放着她來。
待她見到姐姐,只需要稍微那麽動一動腦子,一個個主意就能源源不斷地出來。
男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
——————
與辣目告別時,夜昙還頗有些不舍。
但是,現在正是個機會,還是得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辣目,我跟你說,等我把你的那些兄弟們收集齊了之後,我就要回沉淵了。”
“你,不會,回來了?”其實,他一早就有這樣的預感,只是不願意面對。
“……嗯。”她之前也是考慮過帶他去外面玩玩的,但是現在嘲風和谷海潮在追殺他,她好不容易才救了他,不能冒這個險。
“這就是,你要的報答?”他沒辦法再挽留她了。
“……不是。”
不是的。
她要的,是更殘酷的報答。
“不是願望。”是通知。
“辣目,你答應我,要好好的”,看着他的眼神,夜昙又不忍心了,補充道:“你別怕,我走以後,我姐姐會陪你,還有清衡紫蕪他們也都會陪你的。”這麽多人輪流陪他,總不會再孤單了吧。
“你呢?”他只在乎她會不會來。
“我……我有空了也會來看你的!”
“好。”
——————
青葵、清衡他們現在下榻的客棧就在第二片神識——沒有情居住的娑羅雙樹旁邊。
夜昙來到客棧時,他們剛好不在。
想來準是去找沒有情了。
據青葵和清衡的情報,這個沒有情手下有一幫人,他們一起開了個刺客香堂,專門接殺人越貨的單。
聽起來很刺激嘛!
這可不是比辣目壞多了嘛!
不過她最喜歡和惡人鬥法了,畢竟這樣可以毫無心理負擔。
夜昙已經躍躍欲試了。
“你有辦法了?”慢慢看到夜昙一幅志在必得地笑容,也跟着她一起哈哈地笑,只是笑到一半,她還是忍不住發問:“昙昙,你到底想到什麽方法了?”
“慢慢啊,這你就不懂了吧!”夜昙不以為意地說:“你知道這世上,能立刻讓人對你牽腸挂肚、魂牽夢萦的辦法是什麽嗎?”
“是什麽啊?”
“欠他錢,然後不還!”青葵信中提到了,這個沒有情很是愛錢。
“你姐姐都說了,他一毛不拔的”,慢慢憋憋嘴:“我可不信他能讓你欠他的錢不還。”
呃,這倒也是啊。
夜昙的笑容頓時也僵在唇邊。
被慢慢這麽一說,她突然就開始擔心起來了。
青葵怕是會被沒有情騙吧。
完了,青葵這個呆瓜,很可能就是直接給對方送錢也說不定啊。
夜昙有點急,好不容易才從她父皇那裏搞到一點錢的啊。
姐姐啊,你可別還沒焐熱就又給送出去了啊!
傍晚時分,青葵終于回來了。
“姐姐!”
夜昙直接沖出門去,挽着她的手,要拉着她一起吃晚飯。
——————
飯桌上,二人便聊起了第二片神識的情況。
今日白天,青葵果然是又去刺客香堂找沒有情了。
至于她具體委托了些什麽,夜昙倒是并不清楚。
“姐姐,今日你又去了刺客香堂,不知可有進展啊?”
“昙兒,其實……”
“你不會真的給他錢了吧?”夜昙瞬間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你給了他多少錢?”
青葵朝着她比出了一個數。
“什麽!”夜昙拍案而起。連帶着桌上的菜蔬都振了幾振。
青葵感覺穩住碗筷。
“昙兒,你先坐下,聽我說完……”青葵試圖阻止怒氣沖沖的夜昙。
“還用得着說完嘛!”
事實不是已經很明顯了。
那個刺客香堂的堂主沒有情就是在騙她姐姐的錢!!!
這些天,青葵委托他的單子都是些調解鄰裏糾紛的小事。
這些小事,是青葵從客店夥計還有他們家人那搜集來的。
無非是争些財産,甚至還有争家中下蛋的母雞的。
說是雞毛蒜皮也不為過。
但是,每一單,這個沒有情他開出的價格倒是一點也不少。
夜昙拿着那長長的賬單,一邊讀一邊搖頭:“茶水費,咨詢費……”這費那費加起來都快趕上正經費用的一半有餘了。
“姐姐,你就不能不喝茶嗎?”這樣他不就沒機會收錢了嘛!
“昙兒,我……”青葵低下頭。
她喝習慣了嘛。
這個沒有情還忽悠青葵,說這價格主要買的是他的服務,因此絕對是童叟無欺,物超所值。
夜昙覺得,這沒有情絕對算是個人才。
要是他不是她那便宜姐夫的神識碎片之一,她簡直可以直接把他推薦給自己的父皇了。
畢竟他這麽會搞錢。
皇帝最需要什麽?
除了權力之外,那自然就是錢了!
夜昙覺得,像是大司農這種官職就蠻适合沒有情的。
再不濟,他也是能當個收稅官的。
“昙兒,你先別急嘛,這些都是我自願的。”
“自願自願……”她當然知道青葵是自願的。
明明是金尊玉貴的公主,卻自願下界受這個罪,甚至還和他們一起在外面漂泊了整整一年多,挨餓受凍的日子也不算少。
這破神識到底是幾個意思啊,明明應該他給青葵花錢的哎,怎麽現在反倒反過來了啊!
這算什麽啊,天界神君倒成了吃軟飯的小白臉了。
對哦,他本來也就只有一張臉能看。
啊啊啊,她的錢啊!
“姐姐,你現在把錢都花他身上了,我們的路費怎麽辦啊?”
“沒事的昙兒,我到時候再寫信去問父皇要就行了。”
說得也是哦。
不行,她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姐姐,你怎麽能把自己的私房錢都給他啊!”夜昙酸溜溜地道:“你怎麽就不給我留一點呀?”難道她這個親妹妹還比不上剛認識半年不到的男人?!
“可是昙兒,沒有情他對我的态度已經比最初好轉了許多……”
那還不是看你有錢!!!
“你要是沒錢,他估計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吧……”
“昙兒,你不要把人都想得這麽壞嘛。”
“呵呵”,夜昙聞言,只能幹笑幾聲。
聽了青葵的講述,夜昙的心中也有數了。
這個沒有情,顯然就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家夥。
不愧是叫沒有情啊。
像青葵那樣砸錢是行不通的。
青葵的私房錢裏本來也有她的一份好不好!
必須阻止她。
“哎呀姐姐,你這方法不對,你就看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