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 14 章

驟然知道自己其實要跟阿爾伯特離開,喬納森茫然片刻,就果斷選擇了讓仆人幫自己聯絡艾莉娜。

他略帶急切的收拾着自己的儀表,“怎麽這麽突然……之前的時候也沒說要離開啊。我還以為……”

收拾到一半,他直起身。

“迪奧,你不去和你的朋友聯絡嗎?”

“嗯?”迪奧靠在窗邊向下看,從鼻腔中發出個聲音。

“你朋友那麽多,真的不道別一下嗎?”

“沒那麽快離開,明天在學校裏通知一聲就行。”迪奧随口應道,視線依然看着窗外。

喬納森嘆了口氣,“好吧,我以為你很在乎他們的。”

“在乎?不過是有需要而已。”迪奧說完,收回視線,瞥了喬納森一眼,“你要真的在乎這場見面就去洗個澡換一身衣服。”

喬納森轉身離開了房間。

迪奧并不在意喬納森是否按照自己的目标去做,而是眯着眼看下面的情況。

這裏剛巧能夠看到花園裏的兩個人,卻又剛好不會被阿爾伯特看到。

這伯爵表面矜持,私底下儀态還比不過他。迪奧心裏嘲諷了句阿爾伯特的姿勢,然後微微眯起了眼睛。

之前那個讓他摸了一把軟刺的威廉,也不知道是和阿爾伯特說了什麽,姿态明顯緊繃了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能從手杖裏抽出一把細劍來。

迪奧看着,嘴角卻勾了起來。

他就知道,這混蛋伯爵,對誰都是那個惹人讨厭的樣子。

老朋友又如何?不一樣在他這裏讨不到絲毫的面子?

迪奧側過身,看向喬納森之前離開的方向。

不過,喬納森之前說的對。

他是該和自己的朋友們見見面。

畢竟那些大學裏的同學們,尤其是那些他花了心思結交的,算的上他資本之一。

讓他們來這裏見自己,除了提升自己在這些同學裏的影響力,也能讓這混蛋伯爵看看他的手腕。

只是那個什麽教授——

眯起眼睛,想起喬納森說過這人來過他們大學授課的事情,迪奧眯起眼。

他最好知道什麽叫見好就收,既然不愉快了就趕緊滾蛋,可不要影響了自己往上爬的路才好。

-

“我還以為你這會要離開了。”阿爾伯特說着,在流水的雕像上随便洗了把手。

“那花有毒,你多洗一洗,園丁怎麽會把這東西放在花園長凳邊上?也太危險了。”威廉仿佛沒聽到阿爾伯特近乎于趕客的話,監督着他好好洗手。

阿爾伯特啧了一聲,紅色的眼睛不悅的盯着手指片刻,然後擡起手就往唇邊送,“這種毒也不過小事,不會出——”

他手掌接觸到唇邊之前,威廉已經擡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給你洗。”溫柔的青年與阿爾伯特對視,眼裏的堅定顯然沒給阿爾伯特半點的拒絕可能。

阿爾伯特閉嘴了。

他安靜的看着面前的威廉低着頭,仿佛之前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般,細心的揉搓着他的手指。

水将手指尖沾染成了剔透的模樣。

阿爾伯特擡起濕漉漉的手,對着樹葉間灑下的細碎夕陽看了片刻。

“你說,如果真的沒洗幹淨的話,到時候會不會冒出個新的話題?莫裏亞蒂教授與工藝品伯爵雙雙殒命,死于同一種毒物——”

這麽說着,他竟眯着眼,露出些愉悅的表情,仿佛預見到其他人因此而到處尋找到底是誰殺了他和威廉會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一般。

“不會的,我有好好的搓洗幹淨,如果不放心的話——”威廉輕聲說。

阿爾伯特驟然将舒展着手指的手轉到兩人中間,“真的嗎?我的花園裏,可是有不少漂亮又有毒的東西的。”

威廉隔着手,和一臉饒有興致的阿爾伯特對視。

片刻之後,他嘆了口氣,上前一步,再度握住阿爾伯特的手腕,低頭将面前的食指含.住。

柔軟的濡濕的物體細細的包裹住了他曾經碾碎夾竹桃的指尖,細微的吮吸感從敏銳的神經末梢傳遞而來。

含着他食指的威廉擡起眼睛和他對視。

阿爾伯特的笑容僵住。

片刻之後,威廉松開口,拿出繡着紋章的手帕細細的将上面潤澤的痕跡擦掉。

“不會有事,如果沒洗幹淨,那麽你就能看到我倒下的樣子了。”

威廉将皺成一團的手帕收回兜中,擡頭看他,“安心了嗎?”

阿爾伯特皺眉,收回手,“下次不要這樣了,我讨厭別人碰我。”

“是。”威廉嘆了口氣,看着驟然轉身的阿爾伯特,卻是整個人都松散了下來,笑容重回臉上,“要再看看花園,還是回城堡休息?或者我給你念本書?”

阿爾伯特猶豫了下,微微皺眉,“不,我還不困。”

威廉眉眼舒展,明明比面前人小了足足十歲,卻帶着股奇異的包容。

“那就再多走幾步吧,今天的夕陽很好,晚上的星星一定很多。”

這是他們十年前的相處方式了。

“管家先生,請幫我找個老師教導我認字。”幼小的金發男孩站在高大筆挺的燕尾服男人面前,直直的看着他。

黑發的管家整理着自己的手套,視線卻是放在手套上,看都不看,“有的人,能活命已經是天大的幸運,最好不要想太多不該得到的東西。”

少年伯爵的聲音傳來,“詹森,我眼睛痛,讓他給我念書,不然我就不學了——”

懶洋洋的聲調從房間裏傳來。

名為詹森的管家動作頓住,看向門口的方向,躬身,“是。”

而之後,生活在伯爵莊園裏的活體書架兄弟,多了個為人讀書的工作。

而或許也正是因為在阿爾伯特的要求下,一遍遍為他重複本不該貧民接觸的知識的威廉,才會在離開阿爾伯特之後,再度走上為他人授課的路途。

“你怎麽還不回去,天要黑了。”阿爾伯特毫不猶豫開口,趕客的意思直白過頭。

“不急,我走的時候和兄長和路易斯說過的,今晚不一定會回去。”威廉解釋。

阿爾伯特挑起了一邊的眉毛,“那路易斯估計現在是很想用□□指着我的頭好讓我放你回家了。”

“不會的,路易斯比你想的要更喜歡你一些。”

阿爾伯特嗤笑一聲,“他也比你更讨厭我。”

威廉嘆了口氣,看着阿爾伯特向着城堡內走去。

城堡內的樣子,卻遠比阿爾伯特和威廉想的要熱鬧許多。

十數個長相各異的青年男女幾乎坐滿了整個會客廳,迪奧坐在中間,宛如所有人的首領,雙手展開,背影裏都透着自信。

阿爾伯特腳步一停。

威廉眯着眼,快速的辨認了一番。

財政大臣的二女兒,市長的大兒子,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銀行家的兒子,銀行長的女兒和外交官的兒子。

有些人父母的關系稱得上勢同水火,有的則是索性就是競争對手。

但是此刻,他們坐在這裏,看着迪奧的神情卻是如此的統一。

“或許,他會适合作為教父也說不定。”威廉說。

“教父麽——”阿爾伯特回頭看了一眼威廉,“你和他加在一起差不多。”

威廉有些驚訝,扭頭看身邊的阿爾伯特,“你認識這樣的人?”

想到那人,阿爾伯特心情似乎又好了許多,“能讓我留在意大利七年,當然不可能只是那些讓人糟心的事情。”

就在兩人正交談的時刻,卻有人直直的向着兩人走來。

棕發綠眼,神色堅定而從容的青年走過來,對着兩人點頭,“失禮了,我是艾伯特·詹姆士·莫裏亞蒂,聽聞威廉在這裏到了入夜還沒回來,有些不放心,這才貿然來訪。”

說着,他看向了威廉。“是還有什麽事情嗎?”

阿爾伯特眨眼,看向身邊的威廉,片刻之後,忽然笑了起來,“Albert,呀,真巧,我恰巧也是個阿爾伯特。”

他轉過身,“既然你家人來了,就走吧,拜拜~”

說完,阿爾伯特頭也不回的走開。

艾伯特·莫裏亞蒂愣了一下,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看向身邊的威廉。

“怎麽——”

威廉看着不明所以的艾伯特,嘆了口氣,“是路易斯告訴你我在這裏沒有回來的嗎?”

艾伯特猶豫了一下。

“是。”

威廉看了一眼已經沒人的樓梯方向,轉回頭,“既然這樣,那我們離開吧。”

另外一邊。

察覺到混蛋伯爵回來的迪奧情緒更高昂了許多,正準備轉頭,以漫不經心的态度給阿爾伯特介紹自己交好的同學的時候,卻恰巧看到了早就該離開的家夥。

甚至,混蛋伯爵連看他一眼都沒有,平白讓他精心籌謀的展示落空。

迪奧的笑容瞬間消失。

“迪奧?”財政大臣的女兒猶豫開口。

“啧。”迪奧轉回頭。

財政大臣的女兒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驚愕的看着面前的迪奧。

迪奧此刻卻再度挂回了笑容,“抱歉,阿爾伯特伯爵回來了,我還有事要和他商量,就先不招待了。”

“啊好。”衆人在迪奧的示意下離開莊園。

阿爾伯特泡在浴缸裏,聽着樓下的人一個個坐上馬車,離開他的地盤。

他眯起眼睛,看着手上那一大把被仆人精心準備好的花瓣,用力一吹。

紅色的花瓣紛紛揚揚,落在水面上。

“什麽人——”他拖着調子問。

卧室內本就不明顯的聲音驟然停止。

然後,浴室的門把手輕輕轉動。

在機擴完全轉開,阿爾伯特雙手撐開,搭在浴缸的兩側,回頭看去。

有着和剛剛離開的威廉相似的容貌,氣質卻更凜冽沉默的青年舉着槍。

黑洞洞的槍口,正指着他的額頭。

“啊,路易斯啊。”阿爾伯特收回視線,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按下保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為什麽要回倫敦。”路易斯的聲音,比外面的夜風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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