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賜死
007 賜死
“被背叛的滋味如何啊?梁大人。”
秦鳶一步一步逼近,語調輕快散漫,目光不經意間落到梁衍懷中一團白毛之上,疑惑地皺了下眉,随後移開了視線。
“孤就知道梁大人有情有義,定會來就謝眉。謝太醫,做的不錯。”
謝眉是倒在地上的,她原本慶幸人群遮擋了她,可當秦鳶的目光掃過來時,她徹底暴露在了梁衍道視線之中。
梁衍并沒有盯着她看,看起來似乎并不意外。又或者,他只是将一切情緒都藏在了心裏。
“來人,将孤的梁侍夫送到他該去的地方!”
兩名禁軍來壓制梁衍的時候,尺玉掉在了地上。秦鳶這才看清那團白毛的模樣,臉色微微一變,低聲喝道:“千岚,是誰在照顧尺玉?”
千岚跑上前來,看見不遠處的狀況,心中也是一驚,“回帝上,是,是碧珠在喂養尺玉,怎麽會這樣……”
……
禁軍将梁衍帶到一座破舊的宮廷外。
“梁侍夫,這便是你的寝宮,進去吧。”
梁衍被推個踉跄,才慢慢回過神來。侍夫……侍夫是後宮最卑賤的位分,後宮凡是鳳子,至少是侍君起步,而侍夫這個稱號多半是他國為讨好秦鳶獻上的男人,是最不被秦鳶待見的。
宮中侍夫無數,不是鳳子的只有他一個。
梁衍大步往門外走,方才兩名禁軍攔住他,并用一樣的眼光打量着他,“沒有帝上吩咐,不得出宮。”
梁衍經常出入皇宮,但見她們眼生,心中猜測此二人應當是專門巡查後宮的禁軍,不曾見過他。
“你們可知我是誰?”
兩人對視一眼,頗為好笑道:“一個冷宮棄夫,還要我們記住姓名不成?”
梁衍:“我要見帝上。”
“還想見帝上?下輩子吧!看清楚你現在的處境,這裏是流軒宮,連棄夫都不會被扔到這個地方,我勸你好好回去待着,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她們關上宮門,不再與梁衍多說。
原本就是要避嫌的。禁軍值守後宮安保,與宮中鳳子說話一般不超過三句。只因這人是個棄夫,那些對待人上人的禮儀倒是用不着了,但畢竟曾是帝上的男人,多少有些顧忌。
她們以前從未在後宮之中見過此人,那人的樣貌,應該見過一次便不會忘記的。興許,是帝上從外面帶回來的戲子,不知天高地厚惹惱了主子,慘遭冷棄。
天空一聲悶雷,剛剛還明亮的天色一時間陰雲密布,昏暗如傍晚,空氣中一股潮濕的味道,有雨滴落在臉上,酥酥癢癢的。
梁衍沒有進去,那裏面并不是好的回憶。大雨傾盆而至,将地面染成暗色。他坐在宮門口,身子一半在瓢潑的雨裏,一半在窄窄的檐下。
大門忽然打開,剛才的兩名禁軍跑進來躲雨,外面只有又短又窄的屋檐,裏面卻有避雨的長廊。兩人一進門便看見那兒坐着一個與天同浴的男人,紛紛愣了一下,也僅僅只是愣了一下。
被發配到流軒宮這個地方的人根本不足為懼,因為翻身的機會是零。所以她們并不在乎梁衍的态度。
其中一個身形略高的禁軍看了梁衍幾眼,與另一人低聲商量着什麽。
雨水幾乎打濕了梁衍的全身,他或許有衣物在這個宮中,但并不想去換。雨水的潮濕粘膩讓他感覺自己還活着,活着才會感到厭惡,他厭惡這種濕黏的感覺。
餘光中,那兩名禁軍同時默契地關上了宮門。
其實所謂家有鳳子,飛黃騰達的說法并不準确。飛黃騰達的是鳳子的家人,卻不一定是鳳子。
入了宮門,皇帝只有一人,鳳子再稀有,在皇帝的後宮裏也是随處可見的。得不到寵幸的鳳子,只能依靠其他人活下去,而大多數選擇的,便是這些常年在後宮巡邏的禁軍。
只不過,鳳子身上的鎖只有秦鳶一人才有,他們能換給這些禁軍的就只能是別的了。
“果然是棄夫,身上連侍君鎖都沒有。”
這個發現讓兩人都興奮了,高個子尖臉女人用眼神狠狠瞪着梁衍,“識相的老實點,要是敢喊,有你好果子吃。”
梁衍緩緩看了過來。
他長得好看,雨過之後更顯得清麗冷豔,五官深刻而精致。不得不承認,這是她們所見過的後宮鳳子中少見的絕色,不僅僅是樣貌,氣質更是出衆。
她們這樣的小人物怎麽有機會碰的到高貴的鳳子,兩人都有些迫不及待,想将梁衍拖到一旁寬闊的長廊中,又擔心他反抗,誰知梁衍竟沒有什麽動作,任由她們拖拽。
“抱歉了,我不是鳳子。”
兩人面面相觑,顯然也發現了,聽說鳳子的胸膛比一般男人更加柔軟,而且身上沒有多少肌肉,但這個男人寬肩窄腰,胸膛肌肉彈性十足,似乎很有力量。
高個子女人道:“難怪被扔到這個地方,不過模樣不錯,不是鳳子……也還将就。”
都已經到這個份上,已經不能停下了。
矮個子圓臉的女人似乎更羞赧一些,看了梁衍幾次,想湊上去親一下那看起來很香軟的嘴唇。她弓起身子壓向他的臉,梁衍卻沒有躲,甚至有些配合地仰了頭。
下一瞬,那個女人倒在了他的懷中,又從他懷裏滾到了地上。
一片血跡如花一般綻開。
高個子女人驚叫一聲,跌坐在了地上,“你,你竟敢殺人!”
大門被欻地一聲踢開,雷聲滾滾,夜幕降臨了。
女人被帶了下去,一個孤冷的人影站在梁衍身前,聲音低冷刻薄,“如你所願,孤來了。”
梁衍随意地攏了下衣袍,起身并未看她,“尺玉在何處?”
“埋了。”秦鳶道,“孤竟不知,你能忍這麽久。”
梁衍道:“如果你能忍下去,我還可以忍得更久。”
秦鳶冷冷道:“真是賤。”
梁衍聽了這話,卻笑起來,“不錯,你殺了朝堂上的我,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個叫梁衍的軀殼,要多賤就有多賤。”
她猛地掐住他脖子,梁衍跌坐在長廊木欄上,仰頭,便是冰冷的雨水。秦鳶擡腳踩在他身側,半個身子也在雨中,身旁的千岚伸長手臂撐傘,卻還是沒能擋住所有雨水。
秦鳶喝道:“藥!”
宮婢捧上一碗還冒着熱氣的藥汁,她将梁衍拽回來,“喝了它。”
梁衍直接将藥碗摔個粉碎。
宮婢再次捧來一碗藥汁,被同樣的方式打碎。
“你……”秦鳶眯起眸子,“你是不是以為孤找不到你的二弟?”
梁衍牽了一下嘴角,“那我等你找到他。”
秦鳶慢慢瞪大眼睛,有什麽東西在她眼中閃過去,碎掉了。她看向千岚,森然道:“端那碗毒湯來。”
梁衍看着那黑色的藥汁,他的雙眼亦如此一般黑暗。只是藥滾燙,眼中卻寒冷。
秦鳶站直身,大手一揮,“梁衍,孤賜你一死。”
他接過碗,一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