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當我瞧見那身夜行衣，黑布遮着的半張臉，我想關門已經來不及了，他還是捂住我的嘴，抵着我一步步往後退。

他輕輕的用腳抵上門，松開我，扯下了面罩。

“驚喜嗎？”

驚喜？我的臉色應該同這夜色一樣黑了。

“你不能總是入夜來找我！”

他看起來自在的很，找到亮着的燈盞，一把吹熄了蠟燭。

“白日裏守衛森嚴，我不容易進來。”

“我的意思是無論晝夜你都不要來！”

“可是我會想你，我怕你也想我。”

我想說我并不想你，一張口，他塞了什麽東西進我的嘴巴。夜裏漆黑，我根本看不見。

“甜嗎。”

“挺……挺甜的。”

“我怕你傷懷，請你吃糖。”

“我沒什麽好傷懷的。”

“那你怎麽半夜不睡？還不是睡不着？”

“糖我吃了，你還不走嗎？”我心中嘆了口氣，突然想起，這年頭，做賊怎麽還帶敲門的？

“我還沒說上兩句話，你就要趕我？”

“穆七，我同你說清楚。”

“你說，我聽着呢。”

“我是太子妃，我已經有夫婿了。你這樣是不對的，哪怕我還未出閣，你也不該這樣與我私會，會出人命的。你懂嗎？”

“你還說呢，騙了我轉頭就嫁給別人。我是個脾氣很壞的，只是舍不得對你發火。”

我今日算見識了，這世上真的有對牛彈琴的人，我就是那個人。這人怎麽好說歹說都說不聽，油鹽不進呢？

“除非我與殿下和離，不然我不會再嫁，也不會與他人有私情，你明白嗎？”

“明白了。和離确實有些難辦，不過你放心，我一定能辦成！”

我想說的是這個嗎？

“你為什麽說我騙了你？”

“我四歲時第一次見你，你說讓我不許和別人好你說你要嫁給我。”

“不可能，我……”我想反駁他，但又無從說起，那麽小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了。

“你脖子後邊，有一片暗紅色的印記，有點兒像一朵祥雲。”

怪不得初見那天，他去摸我的脖子。

“就算如你所說，如今我已經嫁人了，你也應該忘了那些陳年舊事。”

“什麽都行，此事不行。”

我說不動他，我放棄了。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我乏了，要休息了。你還不走嗎？”

“我就看着你入睡。”

“你在這我睡不着。”

“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立刻就走。”

“你問。”

“你讨厭我嗎？”

讨厭嗎？其實光看他那張臉，也很難讓人讨厭的起來吧，不讨厭嗎？可是他若繼續這樣，會給我造成很大的困擾。

“你刺傷太子，害我夜以繼日照顧他，你夜闖東宮，害我提心吊膽，夜不能寐。你覺得我該讨厭你嗎？”

“你這麽一說，我都讨厭我自己了。”他聲音萎頓，聽起來像幼犬嗚咽，

“其實，也沒那麽讨厭。”

“真的嗎？”

“真的……”

夜色中，他突然摸摸我的頭，又塞了一顆糖給我，确實很甜。

“這糖是我自己做的，做了一整天，只兩顆像樣。你不喜歡我夜裏來，我就不來了。只是你若白天遇見我別躲。成不成？”

我鬼迷心竅般的應了一聲，他輕聲笑，笑得真好聽。

“等着我。”說完他走出去關上門，融入了夜色。

等等，我方才是不是被美色迷住了。書冊裏怎麽說來着，狐貍成精，姿容傾城，最擅蠱惑人心，我好像被狐貍精盯上了。

我摸黑走向床邊，不知芽衣将火折子放在何處，無法點亮燭火，也許是風吹散了雲，窗子透進一絲絲月光來。他可別叫人抓住了才好。這夜我就在胡思亂想中迷蒙睡去了。

第二日是十五，不用伺候殿下上朝，卻要早早去皇後宮中請安。

“太子妃昨夜不聽奴婢的，今日果真顯得憔悴了，眼下有些青呢。”

“那就敷些粉吧，遮一遮。”說起昨夜，想起我那本沒看完的書來“昨夜那本書，你替我收起來了嗎？”

“奴婢昨夜就放在床邊，想着您今日可能要看，奴婢給您取嗎？”

昨夜芽衣睡後我又取了書來看的，都怪那個小賊，我一時想不起來扔在哪裏了。

“早起沒有見着，或許落到床下去了，請安後再回來找吧。”

想起上次請安時的情景，今日特地晚了一刻出門，等來到皇後宮中，已有幾位妃嫔在外邊等候了。

皇後今日起的晚，興許是有身子的人都貪睡些。

“太子妃今日瞧着精神不大好。”

“昨夜沒歇好，勞母後記挂了。”

“多虧你上回替本宮去還願，這幾日本宮倒是好睡許多。今日怎麽沒戴佛串？”

我瞥了一眼常戴手串的那只手腕，“平日都是戴的，只怕檀香味濃重，離母後近了，母後聞得不舒服。”

“你有心了。”

“只是盡兒臣的本分罷了。”

瑜妃今日來得晚些，在我印象中瑜妃很少像今日這樣，打扮靓麗，光彩奪目。

“嫔妾向娘娘請安了，娘娘萬福金安。”

“快入座吧。”

“謝娘娘。”

瑜妃說着謝入了座。

“本宮還沒恭喜你，漓渚就要啓程了吧？”

瑜妃應道:“都是陛下的恩典。”

“說起恩典，本宮這也有一個”皇後突然轉頭看向我“太子妃，你要不要？”

我起身行了個禮，“兒臣願聞其詳。”

“你這孩子怎麽總是這麽多禮。”

皇後身邊的秋實姑姑立刻将我扶起來。

“你一個人在東宮，整日裏應當無聊的緊。前幾日安陽帶言家小姐入宮，本宮見她，舉止有度，進退知禮，賜給太子做個側妃，你意下如何？”

我覺得意外，不是陛下賜婚嗎？這聖旨怎麽一下子變懿旨了。

我回道:“母後都覺得好，那應當是很好的。兒臣替太子領旨。”

幾位妃嫔又照例交談起來，半月沒有這樣齊聚一堂，她們似乎有許多話可以說。

又坐了一刻鐘，皇後說道:“今日就到這裏吧，本宮乏了，散了吧。”

一衆嫔妃行禮告退，皇後輕咳一聲，我擡頭，只見她望着我，我便遲遲未走。等到人都散盡了，皇後向我招手。

“坐到本宮身邊來。”

“是。”

“是不是很意外？”

“回母後的話，确實意外。”

秋實姑姑端了一碗湯藥，還冒着熱氣，皇後示意她放一邊。

“昨日陛下來找我，商議這件事兒。我同陛下說，陛下前腳賜婚太子妃，後腳又要賜婚太子側妃，不知道，還以為陛下總盯着太子內宮。順手我就把這差事攬下來了。”

“母後是為兒臣着想，兒臣多謝母後。”

“這事陛下應下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我也做不了別的什麽。只能做這些小事，讓你好受些，就是尋常百姓家，也沒有剛娶妻就要納妾的道理。本宮也是從你這時候走過來的，你受委屈了。”

“兒臣不委屈，殿下救人本是大義。”

“你是個懂事的。這事兒你們看着操辦吧。”

“兒臣明白。”

藥涼了些，皇後端起藥碗，緩緩的喝完，秋實姑姑遞上一口蜜餞。都說良藥苦口，我是個怕苦的，因此我心中嘆服，皇後娘娘可真厲害。

“前有漓渚，後有言悅，陛下早懶得管這些事了，你只管去做，好壞都不要緊，屆時你吩咐人來，本宮将夏知借給你使。”

宮中禮節繁複，我知曉的并不全面，我知道皇後娘娘是怕我出醜，才說将她的大宮女借給我。

“多謝母後。”

“你且去吧，本宮拟份文書，叫人送去尚書府。”

“是，兒臣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