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012

蔣進曾經載過顧小晚不知多少回了，如今又有着重複的畫面，他心裏又怎能不起漣渏？

不過他很快調整情緒，說：“要不是麗麗今晚跟着她爸去親戚家，我怕是沒機會載你了。”

顧小晚聽出來了，蔣進直接在她面前說“麗麗”，不就是想表明他和郝麗麗的關系嗎？

她才懶得在意這些呢，直接坐上了蔣進的後座。說起來，二十一世紀的顧小晚極少騎自行車，坐自行車還是小時候的事，那時候坐過幾回爺爺自行車的後座。現在坐起來，感覺陌生得很，她有點擔心會摔下來。

她才不會摟蔣進的腰，而是雙手緊攥着硌腚的後座。

蔣進這一路騎來，似乎又找到了曾經的感覺。可是在他感覺愉悅的時候，又沮喪起來，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會擔心被熟人瞧見。如果郝麗麗知道了，可不只是盤問那麽簡單的事了。

顧小晚坐着也是一路不舒服。不過沒幾分鐘就到了荷花街新柳巷，張嬸見顧小晚把她的老鄉帶過來了，高興地說：“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在建設局工作的老鄉吧？”

在張嬸看來，像蔣進這樣的人可是國家幹部呢，有他幫忙，她和顧小晚一起擺攤做買賣就肯定不會有事。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個國家幹部也忒年輕了。

“你們快進來吧，看我的包子好不好吃，我蒸了兩籠呢，一籠肉餡的，一籠素餡的。”張嬸不僅蒸了包子，還煮了粥，炒了鹹菜。

當他們三人一起圍坐着吃包子、喝粥時，顧小晚覺得很神奇，短短兩天的工夫，她不僅和蔣進走得近了，還有了張嬸這樣的創業夥伴。

就連蔣進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本以為他和顧小晚提了分手就一刀兩斷了，怎麽現在還攪和得越走越近？

包子确實好吃，顧小晚感覺自己好久沒吃到這麽香、味道這麽正的包子了。

“張嬸，你這包子肯定暢銷，這味道真的是太好吃了！”

張嬸樂得合不攏嘴，因為不僅顧小晚誇她的包子好吃，連蔣進也不停地點頭，說比他單位食堂的包子好吃多了。

得到兩位年輕人的肯定，張嬸總算是對自己蒸的包子有了信心。

蔣進看着顧小晚滿臉的笑容，腦子裏浮現着兩人的曾經，從小時候的不在意，到高一的一念情起，再到後來的熱戀，以及這兩年的分心與徘徊。各種過往，讓他不禁有些出神。

吃完包子，蔣進再進到顧小晚的小屋。屋裏有着雪白的牆，平整的水泥地，一張一米五的床、一個衣櫥，還有一張書桌和一個靠背木椅，屋內擺設齊全，可比顧小晚在娘家的那間屋子強多了。

張嬸還找出自己女兒不穿的衣服，“小晚，我瞧着這兩身衣服雖然舊了些，但沒打補丁，就拿來給你穿，你別嫌棄就好。”

張嬸估計是對顧小晚那一身衣服實在瞧不過眼。

顧小晚哪裏會嫌棄，一件花襯衫，一件藍色薄棉外套，兩條绛色直筒褲，顏色雖顯舊一些，但都沒有打一個補丁。

顧小晚正要說感謝，結果蔣進搶先說道：“張嬸，有您這麽照顧小晚，我真的感激不盡。她初來乍到的，不太會和城裏人打交道，如果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好，還望你海涵。”

“喲，果然是讀書人，還是公家人，真是會說話。你放心吧，小晚她嘴甜又勤快，腦子活絡，雖是初來乍到，我瞧着她可會和城裏人打交道咧，将來做小買賣也差不了！”

蔣進像是顧小晚家長，聽人誇顧小晚，他一臉驕傲似的。

顧小晚的這些優點，他以前愣是沒發現，張嬸才和她剛認識，就說了她這麽些優點，蔣進還真覺得自愧不如。

顧小晚也不想讓蔣進在這裏待得太久，七點半就将他送出巷子。

蔣進推着自行車，還想和顧小晚聊聊，結果顧小晚說她要收拾房間，還要洗澡、洗衣服，把他送到巷口就轉身回去了。

蔣進獨自騎着自行車回單位宿舍，滿腦子都是如何為顧小晚籌備啓動資金的事。

這幾年來，為了給媽媽看病，他該借的人都借了，他的同學們幾乎都借過錢他。大家都知道他每次都是有借有還，絕不拖延，所以也樂意借給他。

只是對蔣進來說，這次顧小晚去進貨要的可不是十塊二十塊的，至少得一百多塊吧，這麽多錢，他還真開不了口。

回到宿舍樓，他洗了洗，來到書桌前坐下。正在絞盡腦汁想資金的事，隔壁的單身漢周永華過來找他下象棋。

“蔣進，我瞧着還早，沒到你看書的點吧，來下兩盤？”

蔣進見他連棋盤和棋子都拿過來了，也不好拒絕，便招呼着周永華坐下來。

蔣進一邊擺棋一邊說道：“這幾天沒見你去找對象呀。”

周永華呵呵一笑，“吹了。介紹的不靠譜，才處一個月，人家姑娘左一個不樂意右一個嫌棄，我才不慣她毛病呢，前幾天待她沒那麽殷勤，結果人家姑娘惱了，找人捎話說分手。”

周永華爸媽都在機關單位工作，家庭殷實，他人也直率，大大咧咧的，要說缺點吧，可能就是懶了一點，不愛幹家務。可人家姑娘才與他處一個月，也沒機會暴露不愛幹家務的缺點。

“你這條件，她還不樂意，還嫌棄？”蔣進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蔣進你是運氣好，碰上了郝麗麗這樣大方爽快的姑娘。外面的情況你可是不知道，但凡能在機關工作的姑娘，大多眼高于頂、自以為是，巴不得找個縣長、市長呢。我爸媽雖然都在機關單位工作，但都只是副科級幹部，人家壓根瞧不上。”

聽他這麽一說，蔣進還真覺得自己能遇上郝麗麗這種自信不自傲的姑娘太幸運了，雖然他能感覺到很多時候郝麗麗在他面前是有優越感的，但人家條件本來就優越，又沒挖苦他、嘲諷他，還盡量避免這些話題。

蔣進點點頭說：“是啊，麗麗對我真是沒話說。”

“可不是，郝麗麗人美大方條件好，你這小子呀，命就是好。”

周永華開始“拱卒”了，“哪像我，相了五回親，處了三回對象，沒一個超過兩個月，連人家姑娘的手都沒摸上。幸好我沒上當，有一位姑娘相親見面才幾天，就讓我給她買金戒指和鳳凰女式自行車、手表、收音機，當時我腦子也進水了，說買就去買了，要不是我媽讓我再等幾天，那些東西就白送人家了。”

蔣進在他說話間已經吃掉了一個“炮”，笑道：“那你買的金戒指和鳳凰自行車、手表、收音機都放家裏的？”

“可不是，我得留着給我未來的婆娘咧。”

蔣進拿棋子的手有些僵，“永華，你家裏條件不錯，願不願與人合夥做些小買賣呀。”

周永華擡頭一瞅，“蔣進，你說笑的吧，合夥做買賣？找誰去？總不能跑廣州、深圳去吧。”

“我有一個老鄉，想去廣州進服裝和飾品來賣，苦于手裏沒有資金。不知你有沒有意向，我就是這麽一問，如果你不想合夥也不強求。”

周永華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聽着倒也不是不行，就不知道你那老鄉靠譜不，他會賣東西？據我觀察，女人更了解女人，賣服裝和飾品得女人去賣。”

“人家不是男人，是個二十二歲的姑娘，她敢只身來市裏闖就說明很有膽量，我覺得她做這種小買賣應該沒問題。”

“哦？可以一試啊，錢放在家裏也生不了幾個錢。”周永華知道蔣進窮，拿不出錢，聽這意思是鼓勵他與那位姑娘合夥的。雖然他與蔣進接觸還不滿兩月，但還是蠻肯定他人品的。

周永華耿直地說：“合夥要多少？兩百夠不夠？我家買了金戒指和自行車啥的，拿不出啥錢來，我自己也就兩百多塊錢。”

“兩百足矣，她一個姑娘家的，頭一回進貨得謹慎着點。”蔣進感激地看着周永華，“沒想到你這麽爽快，到時候利潤分你一半，絕不能讓你吃虧。”

周永華哈哈笑道：“不會吧，我只管出兩百塊錢，啥都不用幹，就能拿一半利潤？”

“她肯定會同意的，沒你合夥，她這買賣也幹不成。”

“将軍！”周永華把蔣進的棋逼得無路可走了，“好，我啥都不用操心只等着分錢，何樂而不為？”

沒想到蔣進死裏逃生，反将一軍。

周永華愣了愣，怎麽看就是死局了，“我腦子淨想掙錢的事了。來來來，三盤定輸贏。”

蔣進心情大好，說：“只要你想下，不管下幾盤我都陪你。”

“喲，這一出錢，哥們義氣立馬就來了呀，也不知你那老鄉是你啥人，她做點小買賣你跟着上心。”

周永華只不過開個玩笑，而蔣進卻扪心自問，是啊，他幹嘛為顧小晚的事如此上心。他打算幫顧小晚解決啓動資金這件事後再抽空給她補習補習數學，其他的事他真的不能再操心了。

他擔心自己會陷進去。此時，他強烈地警告自己，要好好待郝麗麗，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不能讓她傷心。

蔣進只好找個借口回道：“這個姑娘沒了爹媽，跟着哥嫂過日子挺憋屈的，來城裏謀生不容易。”

周永華可見不得女孩子被哥嫂欺負，就說：“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見見那位姑娘，既然指望着人家姑娘掙錢給我分紅，總得認識一下，平時她要有個什麽事，我也好出手幫個忙啥的。”

蔣進點了頭。

兩人又接着下了兩盤棋，三盤定輸贏，蔣進兩勝一負。周永華輸了也懶得再下，尋思着蔣進還要看書，他就回自己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