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二世（3）

第二世（3）

昭辛39年（公元前586年）：

太子留戰邊疆已是三年有餘，曾經歷幾次敵襲受傷險些都掉性命，太子曾幾次轉危為安，似有天人保佑。除此之外，太子征戰沙場，在戰場上多次化險為夷。

兩國戰争持續三年，天人公憤，兩國百姓苦不堪生，終于迎來了最後一場戰争。

戰争開始于夜間，終結于黎明。

最後一場戰争異常殘酷，雙方死傷無數，戰場遍地屍體，到處飛濺着紅色的血。戰馬被截斷腿部，将士滾落在地。死去的人身上紮滿了兵器，地上鮮血肆流，彙成河流。

司煜從馬上掉下來已經很久了，不斷揮動着手上的矛，身上的铠甲已經被劃地破破爛爛，他的精神早已恍惚，只是不斷地重複着手上的動作。

圍着他的敵人越來越多，所有人的精神都變得不正常，宛如失去了意思。他的腳下是雙方将士的屍體，絆住了他的腳步。

包圍圈越來越小，敵人手中兵器不斷劃破他的血肉，司煜身上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源源不斷地流出鮮紅的血。

周遭的士兵自顧不暇，也顧不上上他。司煜漸漸的支撐不住，一只矛刺入了他的腹部，他的身形蒙的一頓，接着便又挨了好幾只矛。

可能真的要死這裏了。

精神的恍惚伴随着身體上的劇痛，司煜的半跪在了地上，嘔出一大口血。

面前的士兵揚起了手上的矛，直直的對着他的心口插去。

不知道先生該怎麽辦呢。直到現在，司煜的大腦才詭異地清明起來，他掙紮着想要揮動手上的矛，卻一動也動不起。

他站不起來了，只能等待死亡的降臨。

捅穿心髒的疼痛久久沒有傳來，一道銀光在他面前閃過，一柄銀色的傘擋住襲來的矛，并擊飛了周遭所有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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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的靈傘停留在空中，在混亂中撐起一片極其空曠安逸的地方。白沐棠只能看到他身上插着的兵器，流不盡的血和漸漸失去光彩的雙眸。

白沐棠看了一晌，忽然俯下身，粉色的唇印在司煜因為失血有些發白，而且失水幹裂，卻沾滿鮮血的唇上。

澎湃的靈力源源不斷地彙入他的身體，白沐棠的墨發從發頂開始飛快地褪去顏色，片刻間便全部化為了銀白色。與此同時，白沐棠的身形也越來越虛淡。

兩人的唇依舊印在一起，一只冰涼的手按在了司煜緊握着矛的手背上，司煜只覺得紮入自己體內的武器都掉落了下來，自己身體上的傷口快速地愈合着。

白沐棠身形晃了下，緩緩站直了起來。

空中的銀傘發出的光越來越暗，驟然間破裂開了，白沐棠的身形透明地幾乎要消失，他穿着銀白色的長衫，一頭銀絲有如月輝被風吹的有些風淩亂，他的神色中有數不盡的疲憊，卻難以掩飾他一派出色的容顏。在空中的傘發出的銀光的襯托下，更顯得風姿如月，不染凡俗。

空中的銀傘依舊發着微弱的銀白色的光，照亮了白沐棠虛的不能再虛的身影，一只冰涼透明的手拉起了司煜，白沐棠輕聲開口：“我還沒有，看到你這輩子活過二十七…”

司煜眼眶通紅，伸手去拉他，卻直直的穿透了他的身體。白沐棠似是再也支撐不住，輕阖上了眼，空中的銀傘驟然破裂開來，而他本身化作一陣光點向空中散去。

光滑細膩的羊脂玉配無端裂成兩半，司煜聽到了清脆的玉佩斷裂的聲音，緊接着“咔噠”一聲落在地上，司煜還沒有來得及彎身去撿，就被圍上來的敵軍圍了起來，他聽到了“咔嚓”一聲玉佩被踩裂的聲音。

司煜握緊了手中的矛，通紅着眼，沖了上去不斷地殺戮着所有的敵人。

本場戰争持續一夜，最後直到黎明将至，司煜一矛紮透了敵方元帥的喉嚨，自此，這場戰役終于結束。

戰後的便是兩方隊伍的休整，準備談判。司煜卻發了瘋一般自己回到了戰場，不斷掀動着地上的屍體尋找着什麽東西。

他一找就從早上直接到了中午，他的副官休息好後出門尋找他，發現他還在戰場上彎着腰不知道在找什麽，眼眶通紅，神色有些猙獰，像一只被困住的兇獸，可怖，又可悲。

副官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去打擾，就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直到太陽升上高空，時到正午。副官再也忍不下去了，走入了屍海中，拍了拍司煜的肩膀，有些不忍道：“太子殿下，談判要開始了。”

……

談判進行時，戰場上——

在普通人看不見的地方，“歸客昔”的老板突兀的出現在了屍體遍地的戰場上，他一手握着一堆碎裂的玉塊，一手托着一團嬰兒拳頭大小的白霧。

那團白霧幾乎要徹底消散，聲音微乎及微：“他這一次，可以平安活到這一世結束嗎？”

年輕貌美的老板看了一眼手上的白霧，沒好氣說到：“你都強硬的改變了他這一生的軌跡了，他怎麽可能不會安然活過這一世呢？”

白霧晃了晃，那個聲音似乎是笑了聲：“那就好。”

這場戰争最後以夏朝的勝利，敵國割出十座城池為結束。談判協議簽訂後第三天，軍隊得勝回朝。

歸京當天，司煜入朝述職，直到深夜才回到東宮。他看着床邊的幾案，廢了好大力氣才忍住沒有把那幾案扔出去砍裂。

他在幾案上再也看不到那塊玉佩，一兩滴水滴順着臉龐滴落在了地毯上，司煜解開了外袍，随手扔在了地上。躺在床上，即刻陷入了夢中。

這場夢不再是夢魇，一個穿着玄色衣衫，面貌精麗的男子出現在了他的夢中。

“司煜”，“歸客昔”老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語氣卻異常地不虞，“有人想再見你一面。”

他伸出手，露出一個布滿裂痕的羊脂玉玉佩，那個玉佩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痕，一看就是被人拼好修補過的。

玉佩發出一陣微弱柔和的白光，一個成人半掌大的半透明的小人伏趴在玉佩上。小人穿着精致繁瑣的銀白色禮制長衫，滿頭銀絲有如月光，披散在身上，他身形精巧，五官可愛。眼處卻系着一條銀色的綢帶，只露出慘白的臉。

然而玉佩上的小人卻布滿了大大小小，數不盡的裂痕，宛如一堆屍塊拼湊出的人形。

見他這樣，司煜的眼眶霎時變得通紅，心口傳來一陣陣抽痛。

“歸客昔”老板從小人顯形的那一刻就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沒有忍住睡過去了嗎？”

看着司煜蒼白的臉和通紅的眼，“歸客昔”老板也不好再指責什麽，他反手收回了玉佩，朝着司煜開口道：“一開始我就說過，如果玉佩出了意外，我會要回來。而且…”他停了下，語氣強硬起來，“現在他這樣子，這塊玉剛剛落到你手裏怕是就是會徹底破碎。”

“歸客昔”老板憐憫地看了一眼司煜，身形越來越淡，開始脫離這個夢境：

“好好活着，他改了你早亡的命數。”

……

因為司煜戰功累累，又有勇有謀奪得十座城池，聖上龍顏大悅，大為贊嘆。思索許久，下旨責令其第二年繼位。

乾泱一年，新皇正式繼位，改國號為乾泱。夏文帝在位共四十七年，期間百姓富足，邊疆安定，國家昌盛，引得諸國朝拜。

奈何其一生不知緣故，未納娶任何妃子，後宮位置懸空，衆臣多次勸谏無果。夏文帝過繼其兄景王長子留于身邊，精心教導，立位太子。

最後，夏文帝駕鶴西去，太子登位，下诏大開皇陵，以葬先帝。

後有史官記述：夏文帝葬禮規格盛大，陪葬無數，但僅有一軸畫卷入棺共葬。有言流傳，畫卷上為夏文帝太子恩師，因為身份地位所以并未授官加職。

除此之外，論說紛紛，難以分辨。

雖衆口難調，唯正史記載：

畫卷相伴，夏文帝司雲岚亡于七十三載，獨葬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