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Chapter Ⅴ 沙漏（29）

Chapter Ⅴ  沙漏（29）

許婷看着地上那一堆沙子。

慌張地跪下去，流着淚想要把它撿起來，拼回去，可是怎麽能夠呢，那個活生生的小熊怎麽能回來呢。

“是你殺了小熊！”

“是你殺了小熊！”

姜雲飛和藍雯雯的聲音，就像兩臺複讀機合在了一起，分不清是誰重複誰的。

“哈哈哈哈……”姜雲飛在笑藍雯雯。

藍雯雯在笑姜雲飛，“哈哈哈哈。”

“你做了夠久的戲了。”姜雲飛說，“不累嗎？”

藍雯雯搖搖頭，“還沒有到落幕的時候。”

“我會讓你落幕的，用我的劍。”他伸出他的劍，直指藍雯雯。

“好啊，但為什麽不是我讓你落幕呢？”藍雯雯說。

兩人僵持不下，未分勝負。

許婷忽然崩潰地站到兩人中間：“你們在幹什麽啊？你們是沒有看到嗎？那裏！那裏！”她指着那一灘沙子，“是小熊死了，是我們的好朋友小熊死了，你們到底還在吵些什麽啊！為什麽你們可以這麽無動于衷，還在這裏指責對方？”

“許婷……”黃心穎悲傷地看着她，不知道說什麽才能勸解。

姜雲飛沒有絲毫動搖，“許婷，你現在才知道嗎？”

“才知道有人死了，就發生在這個空間，就發生在我們幾個人之間，不可能有別的兇手，你昨天怎麽說的，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兇手，你現在再看看吧，兇手在笑呢，在看着你在笑呢？”

“你還以為她是你的好朋友嗎？即使她曾經單純善良，即使她依然沒有放下對你的友情，但是都無法改變，她已經是個殺人如麻的惡魔了。”

他的每一句話都戳在許婷的痛楚，在她心上劃上一刀，血淋淋的。

“別說了，別再說了。”許婷痛苦地捂着頭。

黃心穎走過去默默地抱住她，好像希望為她遮蔽所有的風雨一樣。

“藍雯雯，你還要什麽話要講嗎？”姜雲飛提着劍走向她，如一個白色的死神。

“劍在你手，我又能說什麽？”

在揮劍的一瞬間，黃心穎擋在了藍雯雯身前，憤怒地指責：“不是她！是你，你才是殺死小熊的兇手！”

她還對許婷喊：“許婷，清醒一點，別讓他傷了雯雯。”

許婷四顧茫然。

姜雲飛：“你說我是兇手？”

“難道不是嗎？我和許婷、雯雯三個人是靠在一起睡覺的，誰動一下就會被發覺，雯雯怎麽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殺了小熊呢？”

“是你，是你趁我們睡着殺死小熊的，所有的人都是你殺的，葉小山、陳柯、許東、鄭宏發都是你殺死的！”

真的就是他嗎？姜雲飛？

許婷在心裏問自己，她始終不覺得是他，可是已經沒有別人了。

她只好寄希望于，姜雲飛能解釋什麽。

但姜雲飛只是輕笑了一笑，“很好的一個局，你們三個坐在一起，我和小熊單獨坐，只有我有機會殺小熊……”他點點頭，随即擡起頭，目光寒冷：“可是我記得，藍雯雯，你手裏的牌是規則牌吧。”

“你有辦法的，在我們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甚至不需要動用你的身體，你就可以殺死一個人。”

許婷驚愕地看着藍雯雯。

姜雲飛：“很簡單，只要看看你的設定牌，是不是已經使用狀态就可以了，你敢拿出來嗎？”

“雯雯……”許婷看向藍雯雯。

不，不會是她。

她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鼓勵她不要放棄。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快否認，快否認，許婷在心裏祈求。

但是藍雯雯只是對着許婷和黃心穎笑了一下，“對不起，是我輸了。”她的指間夾着一張卡牌。

【規則。】

【卡片說明：神将賜予你力量，在可行的範圍內，生效一條規則。】

【狀态：使用中。】

“讓他殺了我，游戲就可以結束了，心穎和許婷你們就可以回家了。”她說。

“沒辦法，我們三個人注定有一個人要死的，我做了太多的壞事了，由我來。”她說出這句話的如此輕松，幹淨沒有一點被污染的痕跡。

黃心穎依然哭着說，“不會是雯雯的，是他，是他，是姜雲飛！”

“許婷，你說話啊！”她喊許婷。

可是許婷只是像一塊木頭一樣愣在那裏。

為什麽藍雯雯從始至終都沒有否認，為什麽她現在要承認，難道真的是她嗎？是她殺了人？

從鄭宏發，到許東，到陳柯，再到葉小山，到布這個局殺了小熊？

……

“我也不知道所謂神的試煉是在試煉什麽，但是神把你和黃心穎送到了我的身邊，讓你們兩個成為了我的朋友，這是我這一輩子最感激的事情，我想只要我們三個人站在一起，我們就能往前走，什麽困難都可以一起去努力克服。許婷，我們三個人中，你就是那個頭，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一切你想做到的事情。”

對她說過這樣話的人，怎麽可能是兇手？

藍雯雯怎麽可能是兇手？

……

許婷一步步走向藍雯雯，直視她的眼睛，像是要找到過去的藍雯雯：“雯雯，你告訴我，真的是你嗎？”

藍雯雯的眼睛清澈，像是夏日的晴空，曾經照耀着她們的晴空。

又像是她們玩耍時，一起踩過的水窪。

藍雯雯說：“是。”聲音很輕。

晴空碎了，水窪的水飛濺。

就在那麽一瞬間，水聲在許婷腦海裏回蕩，她想到了！

姜雲飛的劍刺了過來，伴随了黃心穎喊：“不要！”

許婷卻用手握住了劍，擋在藍雯雯面前，“不是她。”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堅定。

看着她握着劍的手流着血，不停地滲下來，流到地上的沙子上，浸濕。

看着她堅毅的臉龐，仿佛不覺得痛似的。

姜雲飛有那麽一刻恍惚，不是因為許婷，而是因為他想起了葉小山，她也曾經這樣抱着他的劍。“放手！”

“不是她！”許婷說。

“那是我咯？”姜雲飛已經聽夠了這些話。

但是許婷緊緊握着劍，似乎要把劍鑲進她的肉裏似的，“如果你非要殺一個人，那就殺我吧。”

“我對殺人沒興趣，我只殺兇手。我再說一次，放手！”

“絕不放手！”許婷意志堅定。

姜雲飛目光一冽，将劍上揚，劃破她的手心。

許婷抱着一雙血手落地，不住地發抖，可還是第一反應抱住姜雲飛，“快跑！”

像是沒有聽到似的，藍雯雯仰望着沙漏，仿佛接受洗禮似的：“沒必要，許婷。”

姜雲飛一劍斬下去，因許婷奮力掙紮的動作，砍偏了一點。

萬幸，藍雯雯的脖子沒有受傷，但是她的左手卻離開她的軀體，飛了出去。

一時鮮血四濺，灑在這座黃沙之城上。

藍雯雯失神地看了一眼自己沒有左手的臂膀，因過多失血面部迅速發白，随即如一只被扔掉的破布娃娃倒在地上。

“不！”許婷大喊，一時也失去了理智，“不是她，不是她殺的，不是她殺的葉小山！會選在水塘的只有……”她硬生生地停住了。

她怎麽會不記得水塘呢，那天她們三個在小寶淹死的水塘邊立下的誓言。

可聽到水塘這個詞，跪倒在地，哭了半天的黃心穎已經收起所有的表情站了起來。

“許婷，你還說你不适合做偵探，最後你不是猜到是我了嗎？”

姜雲飛看向她，他從來沒有懷疑過的黃心穎。

她人畜無害地對他笑着，卻是最可怕的惡魔！

“是……”我，這個字還沒有說出，姜雲飛的劍已經筆直地貫穿了黃心穎的身體。

躺在地上的藍雯雯，看着這一幕，絕望地流下了眼淚。

“是我。”黃心穎終于可以把這兩個字說完，她握住姜雲飛的劍，“別拔這麽快，我還有話想說。”

等到把劍送入別人的身體，姜雲飛短暫地清醒過來，或者時隔多年，他又一次想起了第一次殺人的感覺，帶走別人生命的感覺。

劍上的血，他手上的血，許婷、藍雯雯、黃心穎每個人身上都有血。

他喃喃道：“我為你們報仇了。”

可他也變成了一個殺人者，一個嗜血者。

姜雲飛放開了劍，笑得比哭難看，踉跄地坐着地上。

許婷無力地哭着，“為什麽，為什麽會是你，心穎……”

她什麽都不能阻止，誰也保護不了。

“為什麽是我啊？我也不知道？”黃心穎說着話，鮮血從她口裏流出，真的很痛，每呼吸一下，每說一個字都很痛，可是以後不必再痛了。

“上天在玩我你知道嗎？許婷！你不會知道的。那天，我想殺的是，其實是你，不是許東……”她裂開嘴笑。“我還挺喜歡他的，可惜他卻喜歡你。”

“可是我還是打偏了方向盤，因為我忽然想到了殺了你我就什麽都沒有了，一個沒有朋友的黃心穎，就算活着又有什麽意思呢？”

“是神在玩我們，許婷。神在分裂我們。”

許婷爬過去抱住她，“別說了，什麽都別說了。”

血還是從她的嘴巴裏流出來，“許婷，我早就壞掉了，不能用了，從我去四中開始，我們就不能走在一起了。我知道的，我的人生是必死局……原本我可以不用殺小熊的……”她看着藍雯雯，“雯雯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可我想知道，你會不會相信我……”

“我真希望，你能相信我，你能相信我，和我和雯雯站在一邊，就那麽一次也好，一次也好……那麽我欣然赴死也沒有遺憾了……”

“可是我賭輸了，我賭輸了。你是許婷啊，你一直是那個許婷……”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被葉小山發現嗎……”黃心穎打開手心，“你送我的粉蝴蝶發夾，我一直戴着……可我再也戴不了了……”

黃心穎眼裏沒有了愛，也沒有了恨，只有兩行清淚，像是兩條分開的河流，“我每一次都選擇了你，可是你從來沒有選擇我，哪怕一次……”

她把最後的目光給了藍雯雯：“雯雯，謝謝你，謝謝你幫我……”

聲音漸弱，吸入最後一口氣，好似那個夏天最後的消亡一樣，戛然而止。

一張卡片落下，蓋黃心穎的身上，像是神最後一眼的慈悲。

【僞裝。】

【卡片說明：神将賜予你力量，包裹真實的你，展示虛假的你。】

【狀态：不可使用。】

“心穎！”許婷再怎麽哭喊，黃心穎也不會睜開眼了。

上面的沙漏完全裂開，變成金色的粉末紛紛揚揚地撒下來，就像在慶祝他們通關一樣。可再漂亮的金粉也無法遮蓋鮮紅的血跡，無法粉飾這慘烈的結局。

藍色光圈罩住了許婷和姜雲飛。

可是黃心穎大半個身體還在外面，許婷搬動她的手腳，想帶她一起走，可怎麽樣都是徒勞，只不過反複地提醒着她黃心穎的□□裏已經沒有了人為操縱的神經。

“許婷……”藍雯雯在叫她的名字。

雯雯，還有藍雯雯了！許婷清醒過來，趕緊狼狽地爬過去：“雯雯我帶你走！我帶你和心穎走，只要能回去，你們就能好起來的！”

藍雯雯對許婷搖搖頭，微笑是如此蒼白和無力。“保重。”

身體開始一點點發白。

就像那天出車禍時，曾在許東身上看到的那樣， “為什麽？”為什麽一切會變成這樣，許婷地不停地問自己。

“現實世界的我自殺了。”藍雯雯無可奈何地笑笑。

又是一個許婷不知道的故事，就在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到底對朋友又多麽無動于衷，一無所知。

許婷試圖抓住藍雯雯，可是所有的光點盡數散去。

只留下一個聲音：“許婷，以後的路你就要一個人走了，要加油。”

“雯雯！”

“心穎！”

“你們別丢下我！”

所有的戲劇落幕，黑暗的舞臺上只留許婷一人在哭喊，喚不回任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