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Chapter Ⅵ 種子（16）

Chapter Ⅵ  種子（16）

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

薛婷聽着操場上那些細碎的哭聲，有些無語：“也不知道他們在哭些什麽……”

聞言，楊志濤也有些不爽，不明白自己幹了這麽大一件事，怎麽沒有人前來表達稱贊和感謝，不由地指着周圍的人說道：“都活下來了，有什麽好哭的，今天晚上沒我，你們這些膽小鬼早死了！”

旁邊的周天明會意，馬上豎起大拇指，“今天晚上楊哥實在是太厲害了，以一敵百不在話下，妥妥的霸王在世啊！”

對于霸王這個稱呼，楊志濤雖然不太了解，但很受用，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得意的神色。

周天明捧着手立馬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這麽大的功績，不慶祝可不行？”

“哦？照你說，怎麽慶祝？”楊志濤問。

“嘿，”周天明會心一笑，理解把自己的小九九擺到明面上來，“學校虐待我們這麽久了，吃沒吃好，喝沒喝好，照我說，我們打開小賣部的門，進去搓一餐怎麽樣？”

說着，唾液不停地分泌，好似好吃好喝的就在眼前。

這一提議不僅打動了楊志濤和薛婷，更說動了一部分游離于他們之外的學生。

畢竟相對于道德感，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更為重要。

“說走就走，現在就出發！”楊志峰大手一揮，一呼百應。

唯有林辰腳步未動，唐鶴城也有些猶豫拉了一下周天明，“那是學校的財物吧……”

周天明不以為然地說，“那又怎麽辦，反正現在學校老師都死光了……”他說着又惦記起那被捆在升旗臺下的三個老師，心中一陣暗爽。

“可是……”唐鶴城看林辰對他搖搖頭，依然踟蹰。

“可是什麽啊，”周天明說，“沒事的啦，要是後面追究起來，把錢給他們不就是了嗎，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吃飽飽睡覺覺，看來你昨天救濟我的份上，我肯定是不會讓你餓肚子的啦，跟我來跟我來……”他知道唐鶴城家裏條件不好，但他有錢啊，絕不會餓兄弟一口的。

唐鶴城也不是金剛，心下屈服占得更多，“那林辰你……”

兩人齊齊看向林辰。

而林辰自從聽了李雲海等老師的話，心中不詳的感覺就如影随形，不曾散去。

現在也仍是不安，可又想不出什麽方法阻止，只說，“你們去吧，我在這裏看看情況。”

有什麽情況可看的呢，楊志濤已經從辦公室取了鑰匙，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小賣部進發。

但令人意外的是，操場仍然留下了不少學生。

林辰仔細觀察，發現甚至有些學生在有組織有紀律地整理那些死去的學生和老師的屍體。

他萬分好奇，忍不住找了個學生問，“你們在做什麽？”

學生看他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耐煩，似乎責怪他不幫忙，還問一些顯而易見的事情，“你看不到嗎？把這些搬到那裏去。”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這些人總歸是好好埋葬的吧，他們也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吧。”

林辰有些意外女生會這樣想，一時無事，也就幫着她們一起擡屍體，“我來幫你們吧！”

“你早就應該過來了！”女孩正這樣說，旁邊的女生戳了她一下，“他好像是學生會長。”

女孩不屑，“學長會長又怎樣，我還在廣播站念稿呢，我說什麽了嗎？”

林辰只是笑笑，并不介意。

在幫忙的過程中，他感覺在做這件事的學生大多是比較安定的狀态，他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安定是行動的原因，還是行動的結果。

他陪着兩個女生，把一具男學生的屍體擡到指定位置。

聽到她們問一個短頭發的女生，“徐雨，我們還能做些什麽嗎？”

那個叫徐雨的女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明天吧，也許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用那麽溫柔的語氣說話，方才嗆林辰的那個妹子，一下子軟弱起來，依賴似的靠在她肩膀不說話了。

林辰沒有見過徐雨，大概是初二或者初一的學生，只是隐隐覺得這個女孩子身上有一種堅定而溫柔的力量。

不容得他多想，教學樓就有人在喊，“你們快過來，這裏還有一只大蜘蛛！”

聞言，林辰和徐雨一同跑過去。

原來是有學生端着泡面，跑到行政辦公室吹空調，意外發現裏面竟然還躲着一個蜘蛛形态的老老師，不由得吓破了膽，放聲尖叫，這才引來了衆人的旁觀。

這只半人半蜘蛛的老老師，是初一某班的政治老師，上課講話慢悠悠的，聽了讓人十分想睡覺，這下蜷縮在角落，只反複念叨着“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會害人的……”一類的話。

他周圍幾個力有餘心不足的學生，顫顫巍巍地拿着掃帚指着他，聲音不穩地喊道：“你別過來，不然我們弄死你！”

實際這只老蜘蛛根本沒有什麽戰鬥力，學生們也下不去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徐雨、林辰，以及楊志濤一夥人也陸續趕到。

“怎麽了，又發生什麽事了？”楊志濤大大咧咧地喊着。

只一眼就看透了局勢，覺得是自己大展雄風的時刻了，“瞧你們這些沒用的，拿個掃把都抖來抖去，笑死人了！”

其他學生見了他，好似見到了救星，一口“老大”一個“老大”叫得比誰都勤。

楊志濤接過男生遞過來的掃帚，對準蜘蛛腫脹的後背部分，打算一擊必殺。

正要下手，卻被一個女生叫停，“慢着！”

徐雨擋在了政治老師面前。

“為什麽還要殺人？”

楊志濤頓時覺着這個女孩子腦子不太好使，“你說什麽？”

“我說你為什麽還要殺人。”徐雨眼神執着，聲音加大了些。

“我靠，你把這叫做人？這完全是怪物好嗎？”楊志濤的話一處立馬得到在場不少學生的認同。

徐雨回頭輕看了那位老師一眼，“不，他不是。”

“呵，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

“我看得到！”徐雨喊，“他說別殺他，他的眼睛裏都是害怕，他不會害人的！他不是一個怪物。”

“怪物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楊志濤笑着問身邊的男同學，“你信嗎？”又左轉過頭，“你信嗎？”

被問及的人，不知道是懼怕蜘蛛老師，還是楊志濤，只是愣愣地搖搖頭。

“看吧，沒人信，就你信！”

“不是所有人的老師變成蜘蛛後都會害人，”徐雨義正言辭地辯駁，“你們知道初一四班的程寧老師嗎？她就沒有害過人，還想帶着學生逃跑，這個老師也沒有害過人，我們為什麽要傷害一個無辜的老師呢？”她聲情并茂地說着。

甚至面對着高她一個半頭的楊志濤，毫不畏懼地問：“如果我們随便殺人，和那些壞人又有什麽兩樣？”

楊志濤還沒有回答，就察覺到身邊的人看他的眼神有些許的變化，不由怒氣大發，抓着徐雨的領子就吼：“你說我是壞人！”

“我為你們做了這麽多，你們現在活着，是我不顧危險，解決了那些老家夥，現在你們反而指責我是壞人！”

吸着冰棒的周天明趕緊停了手頭的動作，打圓場，“楊哥楊哥，別生氣，那個女生腦子有問題。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呢，孔子都說了唯小人和女人難養也。”

其他男生也勸了幾句。

楊志濤卻只想到衆人對他的崇敬有所下降，不滿之情難以消解，這一切都是由于眼前這個惹人讨厭的女孩。

他把徐雨往後一推，讓她直接摔到和那個老蜘蛛一個角落。

看熱鬧的薛婷笑道：“他們兩個還挺适合在一起的。”

她這句奇奇怪怪的話，倒讓不少學生覺得有幾分好笑，在楊志濤帶頭笑後，其他學生也跟着應付似地笑了起來。

只有林辰一張臉，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是建議道：“要不把這個老師也先綁起來吧。”

“綁他我還怕費繩索呢！還不如現在就結果了他，以免留他日後害人。”

“你沒有權力殺人！”徐雨爬起身，紅着眼抗争。

“都說我殺的不是人了，你這女的怎麽聽不懂呢，真煩！”

楊志濤握着手，有些想給眼前這個女孩一巴掌，但仍是覺得不太好，便強忍着。

“什麽是人，什麽不是人，你就能分清楚嗎？照我說，随意踐踏別人生命的人，不是人……”

徐雨的話沒說完，薛婷就上去給她一巴掌。

“磨磨唧唧，磨磨唧唧，有你什麽事啊！”她斜了一眼楊志濤，“趕緊處理完，你說要和我二人世界！”

林辰雖然不認識薛婷，但這一晚下來，對這個女生也有所了解，想勸徐雨不要和他們起沖突，但剛剛的搖頭示意完全不為徐雨所接受。

反倒是楊志濤摸着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他雖然不喜歡徐雨，但遠不到對女生動手的程度，可現在要是掃了薛婷的面子，她肯定跟自己沒完。

只好說，“欸，來幾個人把這個礙事的女生扶開。”

林辰和周天明并快步去拉徐雨。

在徐雨的尖叫聲中，楊志濤用棍柄戳死了那個抱着頭痛哭流涕的政治老師。

血濺了一地。

薛婷這次學聰明了，提前遠遠避開。

倒是徐雨強留在原地，沾到不少，她看着政治老師的死狀，失了神地問：“你這樣做不怕會有報應嗎？”

“報應？有什麽報應？”

“……神降下的報應。”

天地只靜默那麽一瞬，便被楊志濤放蕩不羁的笑容化解了，“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