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日後不敢再有二心

乾清宮,公公宮女進進出出,進來的和出去的正好撞了個滿懷,宮女手裏的盆子,哐的一聲掉落在地上,鮮紅的液體頓時灑了一地,朱由校張了張嘴,緊皺着眉頭,說不出一句話。

“皇上,饒命...”

“滾,都給朕滾出去。”朱由校長袖一揮,待穩住身子後,徑直的往屏風後面去。

張嫣見狀連忙跪地,哀求道:“請皇上留步,臣妾認為,乾清宮乃歷代皇帝寝宮,今日高愛卿身體抱恙,入住此宮,已實屬不妥,若此時皇上還入內探望,怕有損帝王之位的尊嚴,令朝臣上下惶恐。”

朱由校止住腳步,呵呵輕笑了幾聲,道:“皇後所言極是,朕魯莽了。”這話,不知是在對皇後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張嫣微微的擡起頭,目光閃動,瞟了眼朱由校的神情,繼續道:“臣妾知道皇上自幼與高千戶感情深厚,但皇威在上,臣妾理應為皇上...”

“皇後不必再多言,朕在門外站着就是。”朱由校背着身子,對張嫣擺擺手,片刻後,才轉身道:“皇後如今懷有身孕,快起來吧。”

張嫣擔憂的看了一眼朱由校,由旁邊的宮女扶起,“謝皇上。”

朱由校随意的點了下頭,一臉憂愁的看着屏風,屏風後面人影閃動,每一個閃動的畫面都讓朱由校心中一驚。

不知多了多久,太醫終于彎着身子從屏風後面出來,沉聲禀報:“高千戶已無大礙,只是身體尚有些虛弱,好生調養幾日便可,另外高千戶...”

“高千戶如何?吞吞吐吐的,成何體統。”

王太醫驚吓過度,連忙事實禀報,“高千戶已淨身為公公。”

朱由校心中一痛,長袖下的拳頭緊緊握在一起,道:“都退下。”

一行人退下後,朱由校才移步到屏風後,坐在床沿邊上,靜靜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那人雙目緊閉,臉色蒼白,虛弱至極,就像這深秋中搖搖欲墜的殘葉,一吹就落。

深宮有深宮的規矩,高永壽,一個東廠的掌刑千戶,躺在皇上的乾清宮養傷,确實不合規矩,當晚,便被東廠來的廠衛接走。

第二日,一下早朝,朱由校便移駕東華門以北的東緝事廠,魏忠賢見突然到訪的皇上,立馬跪地認罪:“老奴該死,未能看管好逆子,讓其對容妃娘娘起了非分之想,請皇上治罪。”

朱由校皺了皺眉頭,“行了,大魏公,快起來吧。”

對于魏忠賢這種一犯錯就先俯地痛哭認錯的行為,朱由校早已司空見慣了,從小就陪在自己身邊的大魏公,朱由校怎舍得輕易就治罪。

“謝皇上不殺之恩。”魏忠賢顫巍巍的從地上起來。

“高愛卿的情況怎麽樣了?”

“勞煩皇上還惦記着那逆子,那逆子剛服下藥,正在偏房休息。”

“帶朕過去。”朱由校此時沒有功夫去跟大魏公玩些文字游戲,他一心惦記着高永壽。

朱由校進屋的時候,高永壽剛躺下休息,見門口有動靜,警惕的掃了一眼,明晃晃的一片,差點閃了眼。

“微臣參加皇上。”高永壽掀開身上的被褥,艱難的移動身體,下床去參拜。

朱由校心中一驚,連忙攙扶住搖搖欲墜的高永壽,命令道:“躺好。”

“謝皇上。”

“高愛卿身體虛弱,不必多禮。”朱由校拿過枕頭,墊在高永壽的身後,一舉一動,實屬讓人扼腕驚嘆,一國之君,卑躬屈膝的照顧一個千戶。

“皇上,微臣...”

一句完整的話還未出來,已被朱由校冷冷的打斷,“閉嘴,不許說話。”

高永壽移動身子,好讓自己坐的舒服些,但牽扯到身下的傷,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雙目呆滞的瞟了眼身下,片刻失神後,咧嘴一笑,原來都是真的,真成個公公了。

“皇上對這個結果可還滿意?”高永壽眼睛一斜,看向朱由校,嘴角的笑意還未全部隐去。

朱由校垂在身側的手頓了頓,道:“朕...很滿意。”

高永壽仰頭哈哈大笑,把已到眼眶的淚水硬生生的逼回去,道:“皇上滿意就好。”

“除了那個容妃,你要什麽朕都給,以後好好待在朕的身邊,好嗎?”朱由校的語氣中全是無助,甚至有幾分乞求。

“若微臣想要皇上的天下呢?”高永壽嘴角一勾,冷冷的看向面前這個昏君。

“放肆。”朱由校眼眸閃動,帶着驚恐和思索。

這天下,他從未稀罕過,若是能用這天下換得他真心相待,有何不可。

只是江山都是祖輩一磚一瓦建下的,若是從他這裏改了姓,他怕歸西之日,被朱家的列祖列宗攔在陵墓外,詛罵在地獄間。

“皇上不必動怒,微臣只是随口一說,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高永壽勾唇一笑,笑中全是寒意和嘲諷。

朱由校俯身按住高永壽的臂膀,力道不輕不重,警告道:“高永壽,這世上誰都可以背叛朕,唯獨你不可以,如果有一天再讓朕發現你有二心,朕一定會将你千刀萬剮,棄之荒野,喂野狼。”

高永壽笑着彈開朱由校的手,“微臣已經見識到皇上的厲害,日後定當不敢再有二心。”

朱由校半信半疑的松開了手,背負在身後,“那你好好休息,朕有時間再來看望你。”

“恭送皇上,今日微臣身體不适,禮數若有不到之處,還望皇上勿要責怪。”高永壽歪着腦袋看着朱由校,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帶着鋒利的小刺,紮在朱由校的心髒,讓人窒息。

朱由校咧嘴一笑,眼睛上下仔細打量着卧病在床的高愛卿,思前想後,所有的情緒只化為一句道歉,“昨日是朕的錯。”

關門聲落下,高永壽剛才還溫順嬌媚的眉眼立馬變得狠戾,陰冷的看着門口。

恭送完皇上,魏忠賢拿着王太醫開的藥,進門來,“義父早就告訴你,不要和皇上作對,你說你怎麽就是不聽,現在落得如此下場,叫義父怎能不心痛。”

魏忠賢抹了把眼角,疼惜的看着高永壽,高永壽無所謂的笑了笑,眼睛不知在看向何處,淡淡的問了一句,“聽聞那張皇後懷孕有些時日了?”

“什麽意思?”魏忠賢目光一怔,若有所思的看向高永壽。

高永壽輕聲笑了笑,未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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