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

下崗職工夜市搞得紅火，洪災過後，劉文借機申請擴大夜市，吸引容納更多下崗職工來夜市再就業，市裏領導批準了。不過，夜市是交攤位費，不上稅，這一下把去年花大價錢修好的商貿城擠下去了。

市裏出臺新政策，夜市裏有願意搬去商貿城的個體戶，按照跟夜市簽訂的合同，剩餘的時間依舊免租金，租金從合同結束後開始算，還有個稅優惠。

方晴和江铮已經決定把生意做上正規，搬去商貿城，有正經的店面，是第一步。他們離開夜市，劉文是最舍不得的。

于公，方晴的攤位生意好，連帶着她周邊攤位的生意都不錯。于私，七月份的洪災，方晴間接幫了劉文一把，夜市受的損失小，劉文在市裏得到了表揚。方晴他們也是遭受了洪災的影響，将近半個月沒做生意，這種情況下，夜市組織給受災群衆捐款，方晴和江铮捐了一千塊。這夫妻倆有情有義，劉文第一次從心底裏佩服。

方晴和江铮在夜市做生意的最後一晚，劉文買了兩件T恤，方晴不收他的錢，劉文硬給。

“你不收，我就成受賄了。”

方晴笑：“劉主任必定節節高升，我們以後指望劉主任多多關照。”

搬去商貿城出了個岔子，給他們備好的店鋪在一樓，賣鞋的、賣日用品的、賣毛線的、賣玩偶的......五花八門都擠在一起，興許是認為一樓是更有生意，但是，這不是方晴想要的環境。

整個商貿城有五層，方晴和江铮看下來，三樓多是賣服裝的，選了三樓。不過，他們看中位置的店鋪已經被人租下來了，最外面的那一圈店鋪就只剩下角落裏的那兩間，位置太靠後了，一直沒人租。

方晴選了那兩間店鋪。江铮還有些猶豫：“一下開兩間？”

“一間賣女裝，一間賣童裝，行嗎？”

方晴幹勁十足，江铮哪兒還有不答應的：“行。”

那兩間店鋪需要裝修，他們跟商貿城簽下新合同，馬不停蹄地找裝修師傅。方晴的設想是女裝店要求典雅大方，不能俗氣，童裝店全是兒童元素，充滿童趣。

女裝店店名叫羽飛，是方雨取的，說是取自《詩經》，方晴聽着好聽，就用上了，至于童裝店，取名就簡單多了，小太陽。

現在大多小孩子是獨生子女，幾個大人圍着一個孩子轉，孩子不是小太陽是什麽？

Advertisement

開了店才知道做上正經生意，要做的事有一籮筐多，僅僅辦營業執照就恨不能在政府門前住下來，蓋章、簽字，不停地在幾棟樓之間飛奔。

江铮盯着新房的裝修，方晴盯店鋪裝修，兩人都忙得腳不沾地，但好在井然有序，不過，傅山一通電話把他們倆的節奏打亂了。傅山要去浙江看廠，邀請江铮一起去，給他介紹幾個朋友。

這是個好機會，挂了電話，方晴給江铮收拾行李。

江铮擔心她一個人忙不過來：“新房那邊你就別去了，兩頭跑你肯定受不了。”

話是這麽說，畢竟是自己的房子，方晴做不到完全交到別人手上，再說，她還得過去給師傅們買水買煙。

新房、商貿城兩頭跑，真就是蠟燭兩頭燒，方晴很快就挺不住了。外婆見狀，勒令她在家休息。

外婆說：“我真是欠後人的，黃土埋頸子了還要為你們跑來跑去，你們房子裝修，我去盯。”

方晴：“啊？”

外婆眉毛一擡：“啊什麽啊，嫌我老骨頭了？”

方晴哪兒敢說啊，說了一通肉麻的話，把外婆哄笑了。就這樣，外婆老将出馬，早上六點起床，買菜買早餐，七點出門搭兩趟公交車到新房，中午坐車回家。大概是出于尊老愛幼，裝修師傅比之前做得更用心。外婆有事做，也精神煥發。

晚上吃飯外婆跟家裏人說：“小晴他們樓上有一家小兩口，那姑娘今天羊水破了，我看她老公吓傻了，幫了個小忙。”說得輕描淡寫，但眉宇間藏不住的驕傲。

方晴搬進去後，樓上小兩口帶着孩子上門來道謝，她才知道，哪裏是小忙，當時孕婦都見血了，她丈夫暈血，要不是外婆及時叫了救護車，後果不堪設想。

幾天後，江铮回來了。這趟浙江之行，收獲很多。主要去了杭州、嘉興和寧波，江铮一點一點地跟方晴講那邊服裝業的情況，跟廣州不太一樣，那邊多數工廠對接服裝批發市場和大客戶，小訂單接的不多。

方晴說：“那我們租店鋪這一步還真走對了。”

江铮拿回來很大一摞各廠的圖冊，上面有這一年不同季節的服裝款式和花樣，春秋季是一冊，秋冬季是一冊，每件衣服上都有編碼，可以打電話訂購。

成本和做工跟廣州差不了多少，江铮看中寧波的色紡紗和提花織造。

“聽專家介紹色紡紗線是新技術，能降低成本，質量也不錯，會是主流紗線之一。”

技術、工藝這方面不是方晴的強項，江铮學得特別快，也很有悟性，方晴就聽懂了一點，色紡紗物美價廉。

“我們屬于終端銷售了，紡紗廠也不能直接跟我們做生意。”

江铮說：“都是服裝這個大圈子裏的，先認識。大老板我還夠不上，這次結交了幾個小廠的老板，說不定哪天就做上生意了。”

店鋪裝修完畢，方晴和江铮看好黃歷，定在9月19號開業。

兩家店鋪上方高挂着紅色橫幅，門口各放了六個花籃，後來陸陸續續又來了五個花籃，有方雨、潘子、傅山、張老板還有楊芃送來的。

方晴找了外婆的朋友幫忙，請了一支老年腰鼓隊，在商貿城方圓一公裏敲鑼打鼓宣傳新店開張。

江铮買了鞭炮，在商貿城大門外放，節節高嘛。

他租了兩個音箱放在店門口，播放最流行的《傷心太平洋》，我等的船還不來，我等的人還不明白~

兩家店開業整得紅紅火火，當然最大原因是方晴宣布新店開張，一律八折。

有新顧客，也有夜市的老顧客，知道他們搬家，特意過來看看的。方晴和江铮招待客人，一口水都沒空喝。

“魏姐，這是你們家老二和小方吧。都開店了，今天開業啊。”

魏三妹和季萍出來逛街，季萍要給兒子的新房選窗簾，逛到了商貿城。

季萍拍拍手，惋惜道：“魏姐你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好送個花籃啊。”

說什麽？她都不知道江铮開店了，她跟誰說？魏三妹心頭一梗，但面上還笑着：“這有什麽好說的，小打小鬧。小輩的事我是從來不插手的，自由發展。現在做父母難，稍微管得不好，孩子就抱怨你，所以，我才不管。”

“還是魏姐你看得透，我兒子也一樣，昨天還跟我吵一架。”話題就此轉向育兒。

晚上十點過，魏三妹打電話給江铮：“有段時間沒來了，我不請你，你是不是忘了還有個媽。”

魏三妹總能做到一開口就讓江铮不知道怎麽接話。

這頭江铮沉默，電話那頭魏三妹更氣，叽裏呱啦說了一堆氣話，最後才說：“下周星期天來家裏吃飯，你大姑去了深圳打電話回來還惦記你和小方，下周她回來了，你總要賞臉吧。”

趙紅有兩個兒子，老大在上海做醫生，老二在深圳做IT，都是前途一片光明。趙德偉十年如一日地捧着趙紅，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趙紅和丈夫從深圳回來，趙德偉和魏三妹一起去接機。上了車，趙紅就說起深圳的天氣，濕熱，跟三江不一樣，她待得不習慣，進而說到廣州，說到江鈴，“廣州的天氣也是悶熱得要命，我就想起我們鈴兒，在工廠真是遭罪。”

坐在副駕駛座的魏三妹克制着不翻白眼，每次趙紅都要在她面前提江鈴和江铮，故意顯得她生的孩子更親近趙紅這個便宜姑姑。

新店的生意不錯，大酬賓活動結束後，客流量下滑，但總體在方晴預計範圍內。兩家店需要做的事太多，方晴和江铮兩個人忙得不可開交，急忙去職業介紹所登記聘請一個店員。當天，職介所就打來電話，有幾個候選人。方晴一一面試，選中了一個18歲的小姑娘，叫宋彩。

宋彩常年下地幹活，皮膚黑，但她五官生得好，很标致，最重要的是她的普通話流利，雖然帶點口音，不過，無傷大雅。

宋彩很機靈，有眼色，方晴教一遍，她就會了。

有宋彩在，方晴和江铮才能在星期天中午離開一小會兒，他們跟魏三妹解釋了，店裏離不開人，他們只能來吃午飯，吃完就要走。開店忙，魏三妹是能理解的。

“小铮，小方，你們總算來了。我們才剛開始吃，快來坐。”一進屋，趙紅比女主人還熱情，招呼方晴和江铮到她身邊坐下。

保姆陳姐拿來兩副碗筷，趙紅給他們盛湯、夾菜，坐在大圓桌另一側的魏三妹不自覺地捏緊筷子。

“小铮，店裏生意還好嗎？在商貿城哪一層，三樓啊，明天我帶幾個小姐妹去照顧你們生意，要給大姑打折哦。”

一桌人都笑了。

魏三妹對江铮說：“聽見沒有，給你大姑打折，打五折，都是自家人。”

氣氛一下冷下來。

魏三妹自覺沒開好玩笑，心裏懊惱，一看趙紅，慢悠悠地喝湯，更氣。

方晴和江铮對視一眼，心頭了然，出來打圓場：“大姑，我們店裏新進了一批絲巾，還沒上架，明天您來，做我們的第一批顧客吧。”

還沒上架說明還沒被挑挑選選，趙紅是滿意的：“小方開口了，大姑說什麽都要支持一下的。真絲的嗎？”

“真絲的。”

一聽是真絲的，其他親戚也問，花色啊，樣式啊。趙紅把親戚們組織起來，約好明天一起去商貿城。

她笑眯眯地問魏三妹：“三妹啊，明天跟我們一起去嗎？”

“去啊，當然去，我兒子媳婦的生意，我不照顧誰照顧。”魏三妹夾一顆花生米，嚼得咔咔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