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

宋彩的工資是要算提成的，她賣命地在外面拉顧客，顧客一看差不多的款式，沒花間便宜，跟老板砍價都嗓門都大些。

十個客人能做成三四單，要是繼續這樣下去，這個月營業額慘不忍睹。

已經是十一月了，他們在廣州和浙江的服裝廠都訂了冬裝，還有四家服裝廠等着付尾款。

宋彩很憂愁：“方姐，咱們是不是也降價才行？”

方晴最先就想過，江铮否決了。一是他們拿貨的成本價本來就比花間高，同個版型，用不同的材料，不同的工藝，成本價格自然有高低，二是，現在還不知道花間這麽一直低價賣，能不能挺住，要是還有後手，他們匆忙跟着降價，很可能會虧得吐血。

中午方晴實在沒胃口，江铮不在，也沒人拉着她出去吃飯，她随便塞了塊蜂蜜小面包。

“吃飯了嗎？”陳年年走進來，笑容滿面，“我才忙完，還沒吃，一起？”

方晴心裏煩得很，但笑着說：“我吃過了，你快去吃吧，一次兩次不注意，時間長了會得胃病的。”

“早在罐頭廠就把胃整壞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車間多忙。”

她在店裏踱來踱去：“我是個勞碌命，停不下來的，店裏事情多，小袁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下午打算去趟職介所，再請一個。”笑笑，“還是你這邊好，只用請一個人，省錢了。”

陳年年跑來炫耀，方晴卻突然心定了。

“我倒是寧願不省這筆錢。陳老板，你別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吧。”

“你這......”陳年年眉頭一跳，用笑掩飾尴尬，“你叫我陳老板，我還說你笑話我呢。”

方晴慢條斯理地說：“前幾天你還跟我讨生意經，現在看看，這層樓的生意都在你店裏了。你還說不會做生意？”

原來不是她想的那樣。陳年年複又笑起來：“方晴你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啊，說話太誇張了，以前多實誠。”

Advertisement

“我現在不實誠嗎？我就算在夜市擺地攤也沒弄虛作假，假冒僞劣。”

方晴一眼不眨地看着陳年年，她沒錯過陳年年臉上任何一個表情。幾秒鐘，她幾度變化，先是被戳破窗戶紙的尴尬，然後是憤怒，再是想粉飾太平，最後實在藏不住，沉下臉，嘴角極力拉起一點弧度，保持僅剩的禮貌。

這時，江铮扛着貨回來了。

一對二，她肯定吃虧。陳年年眼珠子一轉，笑容重回臉上：“跟你開個玩笑，你還跟我較真了。我去吃飯了，回見。”

宋彩吃完午飯回來看店，方晴和江铮進了庫房。新到的這批貨是在飛悅廠訂的還珠格格元素的衣服，這是第一批，後續還有兩批貨。

有印着兩個女主角的T恤衫，只印出了輪廓，沒有印五官，吳珍珍說直接把人臉印上去，涉及到肖像權，對方要較真的話，是可以提告的。

還有一款T恤衫印着劇中的臺詞，有隸書、行書和草書三種字體，“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化力氣為漿糊”，“累死事小，餓死事大，要頭一顆，要命一條”。

宋彩最喜歡這一款T恤，要了一件草書的“化力氣為漿糊”。

最後一款是等比例縮小的旗裝，打版師參考了真正的旗裝，做了一些改變。布料花色以明快鮮豔為主，适合小孩子。

要跟花間打仗的話，這些衣服就是利器。方晴叮囑宋彩暫時不能說出去，以防花間有準備。利器在手，不能随便就用出去了，她和江铮要好好想想怎麽才能一擊制勝。

花間的打折活動還在繼續，也有客人買回家發現質量不行來上門理論的，但是，這都打消不了顧客購買熱情。這麽便宜，質量差一點也是正常的，而且說不定那只是個例，我不會這麽倒黴的。

花間可把羽飛擠兌得夠嗆，這兩天，羽飛可以說是門庭冷落。三樓的其他服裝老板以前看着羽飛顧客盈門，羨慕嫉妒，現在看羽飛被花間擠下去，心裏痛快又有些兔死狐悲。有些店主跟陳年年套近乎，想知道她從哪兒進的低價貨。

花間的打折活動進行到周五，有停下來的跡象了——店員把橫幅取下來了。方晴站在店門口看過去，陳年年在指揮店員，她轉頭給方晴招了招手，笑得神采飛揚。

方晴回到店裏，一會兒，江铮拿着梯子出來，在羽飛和小太陽門口挂上橫幅——周末新品促銷會。他們跟商貿城管理處申請借了正門外面的場地，放了一張長桌，也挂上一樣的橫幅。

周六一早，促銷會就布置起來了。江铮借來了開業時用的大音響，播的是《還珠格格》的片頭曲和片尾曲，《當》的前奏一響，就圍過來不少人。

方晴錄好了喇叭，今天店裏做新品服飾促銷活動，新品打八五折，消費可抽獎送好禮。

消費滿五十元，可以抽獎一次，滿八十元，抽獎兩次，滿一百元，抽獎三次......最高抽獎次數是五次。抽中獎可以兌換相應禮品一件，最好的獎品是真絲方巾。

聽到還能抽獎，圍過來看熱鬧的人就更多了。

宋彩守在店門口，等着抽中獎的人上來找她兌換禮品。她往樓下看了看，大門口擠滿了人，她一個人在店裏，有些怯。

方晴鼓勵她：“平時中午你也是一個人在店裏，都應付得好好的，你可以的。要是有誰看你一個人好欺負，動手動腳，叫保安，別有顧忌。”

宋彩深吸口氣，握着拳頭：“我可以的！”

為了防止人多發生安全事故，管理處加派了大門口的保安人手。江铮給每個保安師傅給包煙，拜托師傅們多多關照。這是他們第一次做活動，可千萬不能出事。

方晴把新的衣服擺上桌，才開始整理，前排的顧客等不及了。

“是還珠格格！”

“還有紫薇和金鎖。”

“‘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這不是紫薇的臺詞嗎？臺詞也能做衣服？哈哈哈，老板，還有沒有別的？”

“有沒有小燕子的？”

很快，圍觀的人開始挑選購買了，方晴打包，江铮收錢，還要在小紙片上寫消費金額，顧客拿着小紙片去抽獎，抽中了就請上三樓。

第一個抽中獎的女士一口氣買了五件，抽中了二等獎，能兌換一條細腰帶。她興高采烈地從三樓下來：“真的可以兌禮品，不是假的。”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走了一波又來一波，保安們都出來維持秩序。陸續又有第二個人、第三個人中獎。

宋彩拿獎品的時候故意放慢速度，等她從收銀臺後面站起來，來兌獎的顧客和跟着來看熱鬧的顧客已經在店裏逛了一圈了。

“小妹，這件衣服有L碼嗎？拿一件我試試。”

“前面那家店好像有一件差不多的，不過，你們家的衣服質量是要好一些，能便宜點不？便宜十塊？那也行。”

方晴和江铮想出來的做促銷，不是為了掙那一兩天的錢，是想借着促銷新品，把客人拉回到店裏。這一批T恤成本低，打八五折做促銷也能賺。

第一天的活動搞得紅紅火火，第二天市電視臺的記者來采訪拍攝。

電視臺的記者還記得方晴和江铮是那對抗洪小夫妻，還打趣他們：“從抗洪到還珠格格，兩位跨度可真夠大的。”

方晴送秦記者兩件T恤，秦記者堅持自己買，她特別喜歡那件“化力氣為漿糊”，特意在鏡頭前展示。

秦記者還體驗了一把抽獎，一抽就抽中了特等獎。

她特別興奮：“觀衆朋友們，這絕對沒有黑幕，我們的鏡頭全程跟拍，還有旁邊的群衆可以作證，哈哈哈，我的運氣太好了。希望把這份運氣傳遞給鏡頭前的你。”

方晴帶着秦記者去店裏兌獎，秦記者接過絲巾，眼中滿是驚嘆：“好漂亮的絲巾。”她把絲巾盒子豎起來，對着鏡頭，“這麽漂亮的絲巾我想送給觀衆朋友們，從我們節目的來電熱線中抽取一位幸運觀衆。”

采訪錄到這裏就結束了，秦記者讓攝像師繼續開着攝像機，方晴聞弦知雅意，帶着秦記者在兩家店逛了一圈，大致介紹了一下兩家店的情況。進到童裝店，看到倩倩的照片，攝像機多停留了幾秒。

陳年年見有電視臺的記者來了，請他們進店喝茶。秦記者還要采訪其他樓層的店家，時間不多了，婉拒了。

市電視臺的《走進商貿城》特別報道播出後，方晴和江铮的店又火了一把。新品促銷活動只做了兩天，就恢複原價，沒有影響到還珠格格系列的衣服的銷量，一度供不應求。

陳年年反應很快，一周後，花間也上架了印着還珠格格的衣服，還是走薄利多銷的路子。但是，其他服裝店也緊急跟進，整個三江市的服裝店都在賣還珠格格的衣服，有的店比花間賣的還便宜。

整個十一月刮的是《還珠格格》的風。

趁着大家一擁而上搶占最後的市場，方晴不慌不忙地上架了小旗。這些小旗裝經過修改，日常也能穿。再精打細算的父母，孩子想要一件小燕子和紫薇一樣的衣服，也會滿足孩子。

小旗裝又引起一波熱潮。公園、廣場上還有人租旗裝和頭飾，給小孩子打扮好拍照。

方晴打電話給吳珍珍，她要減少還珠格格系列的後續訂單，這股風再熱，也暫時要歇一歇了。

陳年年從美容院回家，一開門，看見章攀的鞋子東倒西歪地擺在地攤上。她把鞋子踢開，換上拖鞋。

聽到外面的動靜，章攀從二樓卧室下來。他穿着白襯衫和西裝褲，西裝外套還搭在沙發扶手上，看樣子又要出門。

陳年年靠在餐桌邊上喝水：“你還記得這是你家吧，一個月不回來，回來又要出去，這是旅館？”

“忙啊，你以為我不想回家？工地那邊離不了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個月有個工地出事，工人晚上打牌吵架，捅死了四個人，現在還在搞安全檢查，什麽時候過關，什麽時候開工。每天燒的都是錢。我不得看緊點？”

陳年年白他一眼：“反正你總有話說。”

章攀拿出一個首飾盒，啪地放在她面前：“給你買了條手鏈，我也不懂，王總的夫人幫忙選的，戴着玩吧。”

是一條金鏈子，拿在手上輕飄飄的，勝在做工和設計好。看他态度端正，陳年年暫且原諒他。

章攀又親了親她，問：“兒子呢？”

“在你爸媽那兒，你知道還問。”

章攀的語氣一下冷下來：“都送過去半個月了，你都不去把兒子接回來？”

陳年年本來就因為店裏客人少了很多心煩，這下更是火上澆油。

“你想兒子，你自己去接啊。”

“我天天在工地忙，我有時間嗎？”

“我天天在店裏忙，我有時間？”

章攀嗤笑：“就你那家店能忙什麽？是你說無聊，才給你開的店，家裏沒指望你掙錢。你把孩子帶好，這是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