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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果那個人只是出于愧疚,那在知道真相之前,又為什麽對你好?”

韓夢潇聽了他這話,手有些微微顫抖,理好的思緒被打亂得太快,他有些愣住了。

是啊,為什麽呢?

腦海中浮現出薛憶年與自己的點點滴滴,韓夢潇的心情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慶幸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交織在一起,不是很好受。

“師尊?”白書延見他不答話,就率先打破了寂靜。

“沒事,你回屋吧。”韓夢潇從心底松了口氣。

擡起頭,光暖暖地灑在臉上,發梢被微風輕輕挑起,諸多說不出口的心酸漫上心頭。也許,只是他太敏感了吧。薛憶年對他的好,似乎是無可替代的,又似乎是已經浸在骨子的習慣,這一切都太容易讓人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卻又有些難以适從。他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需要一個擁抱,一個可以讓他在感到無力時,放空一切的擁抱。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似乎是薛憶年。可再次睜開眼時,面前卻只有一片空白。

京師一如既往的熱鬧,商鋪前人潮擁擠。韓夢潇東瞧瞧西望望,搬來京師這麽多天,他倒還真沒好好逛過這盛世繁華之地。

此時正是下朝之際,薛府的馬車行駛在路上,風鈴“叮叮”作響。薛憶年望着窗外,捕捉到了韓夢潇的一抹身影。他急令車夫停下,下了車,讓車夫先回府,自己則追上韓夢潇的身影。

韓夢潇停在路邊一個小小的算命攤子前,好奇地看着簽筒。薛憶年站在了他的身後,韓夢潇并未回眸,卻已知道了他的動向。

“阿年,算一卦?”

“聽你的。”

“你付錢,我窮。”

“好。”

“二位客官,算什麽?”算命先生笑眯眯地招攬生意。

“随便,都行。”

“好嘞,那我就給客官算一把姻緣。”

韓夢潇接過簽筒,正準備搖,就被薛憶年握住了手。薛憶年趴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你這樣搖不對,我教你。”

竹簽落下,簽筒被放下。韓夢潇撿起那根簽,上面只有八個字:餘生未定,非你不可。

韓夢潇回頭望望薛憶年,兩人對視一眼,皆不解其意。看向算命先生,也只是笑眯眯地搖搖頭,不做任何解答:“客官,姻緣這種東西,還是自己慢慢尋找答案為好。”

“走吧。”韓夢潇剛想多問幾句,就被薛憶年一把拉走。再回望那個小攤子,已然是不見蹤影了。韓夢潇也沒多想,只當是一件奇事罷了。

路過糕點鋪子時,剛新鮮出爐的綠豆酥飄香四溢,惹過路的人都不禁咽了咽口水。韓夢潇駐足在鋪子前,目不轉睛地盯着師傅手中正在被油紙包裝的酥餅,扯扯薛憶年的衣角,示意他付錢。

拎着綠豆酥,韓夢潇開心得像個孩子,蹦蹦跳跳地拉着薛憶年的手,直徑走向集市最熱鬧的地方。薛憶年任由他拉着,看着眼前之人的背影,一臉寵溺地笑着。

兩人只覺得在一起的時光過得飛快,直逛到了日薄西山後。京師的護城河上,被人們放入河中的許願花燈形成了一大片光點零零散散、支離破碎的光幕。路過花燈鋪子時,薛憶年也替韓夢潇買了一盞。

韓夢潇把下巴擱在河邊酒家的長廊橫杆上,看着沿岸人們嬉笑的身影,手邊是那碟剛買的綠豆酥。

薛憶年推開連接長廊與包間的門,讓韓夢潇進來坐:“外面風大,你進來吧。”

“阿年,”韓夢潇手裏端着那盞花燈,沒有回眸,“放完燈我就進去。”

“我陪你。”

韓夢潇抱着那盞燈,彎腰硬生生直接将燈隔着欄杆放到河面上。薛憶年看着他踮腳放燈的樣子,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嘲笑。韓夢潇給已經漂在河中的花燈點上蠟燭,彎腰時差點兒掉進河裏,還是薛憶年從背後輕輕拉住了他的衣領才沒釀成“悲劇”。

“诶?你幹什麽?我還沒許願呢?!”韓夢潇回頭。

“你都快掉河裏了,還想着許願?”薛憶年有些哭笑不得,“我若是不拉你,早就成落水狗了。”

“那你賠我一個願望。”韓夢潇看着有點像在套路人。

“行吧,什麽願望?”薛憶年明明識破了他的小伎倆,卻還是決定被“套路”。

“啊?真答應啊?”韓夢潇也沒想過他會答應。

“那……”韓夢潇思索了一陣,“那明天,你再陪我一起到處逛逛……”

韓夢潇說這話時,沒敢看薛憶年的臉。幾乎有那麽一刻,他害怕薛憶年不答應,他害怕又是自己孑然一身在這無情的世間裏行走——分別的這三年,他好像走遍了山川湖海,卻總覺得,這樣的生活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身邊似乎總少了些什麽。可如今他想明白了,他缺的,是那個願意在任何時候都陪着他的人。

而這個人,就是薛憶年。

“好,我答應你。”

聽到這話,韓夢潇的眼前頓時一亮。

遠處被人們放飛的孔明燈在空中漫步,竟比夜空中的星光還要亮。但此刻在薛憶年眼中,最亮的,是韓夢潇的眼眸。

夜色已深,人漸漸都散去了,韓夢潇被薛憶年帶回了薛宅。

“都這個點了,應該都睡了吧?”薛憶年在心中暗暗慶幸道。

可蒼天總是喜歡開玩笑,事與願違,薛母的屋子還亮着燈。從遠處看發現不了什麽,等走近了才能察覺出來。薛憶年感覺自己的心髒停止了跳動,腳步也不禁停下了。在飯莊時韓夢潇喝了點酒,本就昏昏欲睡,薛憶年這一停下,反而讓他清醒了不少:“怎麽了?”

“沒什麽,”薛憶年平複了一下心情,牽上了韓夢潇的手,“陪我進去一下。”

“哦,知道了。”要不是今天有點迷糊,不然韓夢潇就是打死也不會進薛母的屋子。

“阿娘……”薛憶年向薛母請了安,卻不曾放開韓夢潇的手。

薛母直勾勾地盯着兩人交握着的手,面色漸漸變得陰沉起來,不過最後她決定放過兒子一馬:“回去吧。”

薛憶年的卧房比韓夢潇的整齊太多了,但某個明明不勝酒力卻還要硬撐的人可不知道學習這點。韓夢潇一進門就松開薛憶年的手,往床上一躺,絲毫沒有身處別人家的自覺。薛憶年倒也沒說什麽,不過這只是因為那個“不知規矩”的人是韓夢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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