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夏·引子與回旋随想曲

夏·引子與回旋随想曲

說是地牢，還不如說是石籠，頭頂被鐵條封住，只留下一指寬的間隙，靠着腳邊的光源，能隐約見到覆蓋在上面的泥土，四周和腳下是四四方方砌起的石磚。

松田陣平摔下來的時候在地上滾了一圈，看起來有點灰頭土臉的，站起身立刻去摸那雪白的光源。

光源是一個球，明明沒有摸到任何充電口，但依舊發出有點刺眼的光，把牆壁映得雪白發亮。

“看起來也不像是電池的。”松田陣平嘀咕，把球從頭到尾仔細摸了一遍。

奧瑟卡利覺得松田陣平此時動作有點變态。

奇怪的是這裏沒有監控，至少奧瑟卡利沒有感覺到，他有些疑惑地提起松田陣平的衣領，捂住他的眼睛：“別看了，對眼睛不好。”

兩人靠着牆面對面坐了一會兒，松田陣平實在忍不住說：“現在怎麽辦？”

奧瑟卡利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回答：“不知道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松田陣平說：“你不可能猜不到現在這種情況，你肯定是有把握才跟上去的。”

奧瑟卡利無奈攤手：“我真不知道，這是試探。”

“所以說現在只能确定他倆大概率是委托人，對吧？”

“沒關系，我們可以等一等，等到事情解決就能出去了。”

松田陣平被他這态度弄得又急又氣。

“松田警官，你自己說過，心浮氣躁乃大忌啊。”奧瑟卡利嘆氣。

松田陣平心想，那是因為他當時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遇到這檔子事兒。如果有一天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魔幻事情滿天飛他就不會這麽輕易地用這句話嘲諷奧瑟卡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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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奧瑟卡利第一次知道這句話是在這個世界。

奧瑟卡利穿越過來時距離一切開始還有三年時間，那時正值盛夏，他以為他世界坑騙了，畢竟蘇格蘭冬天才死，也算是蘇格蘭存活。

但世界否認了，世界說蘇格蘭一定會活過那一天。

奧瑟卡利當時想了半天，決定救下這個世界的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自己最清楚如何救下自己了。再加上他特意做了一個月好人好事，把有關于那個炸彈犯的情報全部拿到手，奧瑟卡利覺得一切都不會出差錯。

後來他才知道，他那個說法是立了flag，而在柯學世界裏flag立來就是被推倒的。

炸彈犯把炸彈安裝在摩天輪上，為了能清楚觀看現場，他去了旁邊杯戶酒店的露臺，靠在吧臺邊點了一杯雞尾酒，得意地看着摩天輪在爆炸聲裏停止轉動。

水銀杆被觸動，炸彈啓動，倒計時一下子就縮短了。

電視臺上記者緊急播報着現場，奧瑟卡利還能看見佐藤美和子和目暮十三擔憂的身影。

他點了一杯白蘭地，坐到炸彈犯旁邊，朝他笑了一下，慢吞吞地說：“你好。”

“你是誰？”炸彈犯一下子警惕起來。

奧瑟卡利微笑着說：“你是菲茲？”

炸彈犯表情有些茫然。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奧瑟卡利把一個黑色的手提包推過去，“快點，附近那麽多條子，你是怎麽想到要在這裏交易的？”

“老子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炸彈犯煩躁地說。

奧瑟卡利的目光落在了他左手捏着的酒杯，冷着臉問：“你不是菲茲？”

炸彈犯有些莫名其妙，剛想問“什麽菲茲”，就看見了自己手上拿的雞尾酒，非斯杜松子酒。

他心裏咯噔一下，作為藏了四年的犯罪分子，他聽說過有這麽一個組織以酒名為代號，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要是被那個組織的人知道他冒充了裏面的成員……炸彈犯額頭冒出冷汗，他勉強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不不，我是菲茲，你是……”他看見男人手裏拿的白蘭地，試探地問：“是白蘭地？”

奧瑟卡利恢複了微笑：“不要緊張，條子還沒查到這裏來，我已經把那些阻礙全部清除了。”

清除，炸彈犯最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了，他僵硬地笑笑：“……哈哈，是啊。”如果在平常，他知道警察死了一定會覺得幹得漂亮，但面對這個看起來清隽瘦削的男人，他只感覺自己距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隔。

可現在他不知道交易金額多少，也沒有準備現金，炸彈犯說：“但現在那邊太多條子了，我們先換一個地方吧。”

奧瑟卡利意味深長地盯着他，等到炸彈犯快受不了時他才緩緩地點頭同意了：“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拿到的，你不會沒準備足夠的現金吧。”

“……哪裏哪裏，只是附近條子太多了，我怕他們檢查我。”

“那你應該換一個交易地點。”奧瑟卡利看起來有些不滿，“我還以為你是條子派來的呢。”

炸彈犯一個激靈，脫口而出：“怎麽可能？！”在奧瑟卡利似笑非笑地目光中他閉上了嘴。

“行了。”奧瑟卡利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沒想到這個害死了兩個警察，兩年後還能越獄的家夥這麽遜。

兩人離開露臺，從安全樓梯走下樓。

奧瑟卡利把黑色手提包重新挂在手臂上，垂眼冷靜地盯着走在前面的炸彈犯。

只要他輕輕扣下扳機，這人就死了。

人的生命就是這麽脆弱，黑色的手提包在他手裏轉了個向，他按在拉鏈口，能感受到裏面偶爾的震動。

奧瑟卡利笑了笑，喊了一聲：“菲茲。”炸彈犯轉過身，臉色蒼白。

奧瑟卡利把手提包扔給他：“錢打到我卡上，條子太多，我先撤了。”

炸彈犯還在思考如何脫身，聞言激動地點頭，把這尊大佛送走了。

奧瑟卡利走到酒店大堂，仰頭看着摩天輪的方向，此時距離炸彈爆炸還有五分鐘，他自言自語，嘆息道：“沒想到我還有狐假虎威的一天。”

也是奧瑟卡利當時的氣勢太危險，炸彈犯才沒有想過他是假冒的可能性，沒有所謂的交易，黑色手提包裏裝着的可是發信器，外面套着神秘的黑盒子。

從奧瑟卡利出現在天臺開始，松田陣平匿名舉報炸彈犯的蹤跡，還把信號傳給警視廳。

黑盒子是松田陣平做的，還僞造成炸彈的外表，為了卡時間，每次發信都微微震動一下，奧瑟卡利算着警察可能追上來的時間，淡定地離開杯戶酒店，一分鐘後他瞥見背後幾個便衣走進酒店大門。

如果不是松田陣平阻止，他直接殺了就行，壓根不會牽扯到三年後更多的破事。

奧瑟卡利當時在監獄裏洗心革面三年，沒變得佛系，只讓他暴躁得恨不得變成第二個琴酒。

——把所有會對蘇格蘭造成傷害的人全部殺掉。

奧瑟卡利陰郁地從商場的落地玻璃窗看到百米外酒店裏一下子變得喧嚣。

手機一下一下震動，提醒着他最後一分鐘，五十九秒，五十八秒……

如果那些警察能幹一點，可以在爆炸發生前暫停炸彈。

奧瑟卡利把松田陣平的命運托付在搜查一課警察的頭上，說到底這個松田陣平又和他沒什麽關系，連那個松田陣平都沒有反對，他在操心什麽呢？

奧瑟卡利扪心自問，他站在杯戶商業街，遠遠遙望摩天輪和杯戶酒店，究竟在操心什麽呢？

在等一個跨越了兩個世界的故事的結局嗎？

奧瑟卡利難得焦躁起來，拿出煙盒點了根煙，商業街雖然不禁煙，但有點素質的人不會在大街上叼着煙到處亂晃，故而幾個路過的人看向他的眼神裏帶着譴責。

奧瑟卡利咬着煙，舌頭頂着上颚，好笑地想，看什麽呢，他可是救了摩天輪上的警官先生啊，總該有點任性的權利吧。

未接起的電話自動挂斷，摩天輪72號座艙安然無恙，奧瑟卡利好像早就知道了這部電影的結局，但仍然在親手修改了結局後坐在電影院裏完完整整地看完了。

或許換成另一個人還有點成就感，但他只是漫無目的地想，松田陣平怎麽還不回來呢？難道變成人形的時限要延長嗎？再延長下去，他又得做好人好事了。

日行一善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好人好事就過于刻意，過于無聊了。無聊的不是做好人好事本身，而是尋找需要幫助的人的過程。

一個人能幫多少人呢？幫了這個世界照樣運轉，不幫，這個世界又不會毀滅。做好人好事不過是做無用功，半點趣味都沒有。

所以，奧瑟卡利最讨厭做好人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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