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

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

奧瑟卡利已經不記得自己的父母了，最早的成段的記憶裏，他就已經生活在福利院。

那時他大概也就兩三歲，看任何人都覺得對方像高樓一樣遙不可攀，如果他搶了其他小朋友的食物和玩具，他們就會罵他，把他關在雜物間裏，不允許他在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去外面蕩秋千。

奧瑟卡利覺得不忿，那些瘦弱的小孩根本就不需要吃那麽多，而且他是憑本事搶來的面包，憑什麽懲罰他？

福利院院長爺爺聽完他的辯解，只是嘆了口氣，用幹枯的手掌輕撫他的頭頂，壓下他亂糟糟的頭發。

關在雜物間其實不算嚴厲的懲罰，只是對于小孩來說，雜物間過于寬敞，似乎有不知名的巨獸躲在角落裏。

每一個小孩進去待兩個小時都會被吓哭，只有奧瑟卡利，不忿地走進去，出來時還是鼓着臉，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

福利院的老師拿他沒轍，關雜物間不起作用，罰他幫忙勞動也不能阻止他違反福利院的規定，而且他還能打，比他大幾歲的都打不過他。

他們那時候就說，再這樣下去，他以後一定會走上歧途的。

院長聽見這話嚴厲地批評了他們，但後來事實證明，他們沒有說錯。

再然後，福利院每年都有一次體檢，奧瑟卡利并沒有因為疼痛而皺眉哭泣，反而饒有興致地盯着銀色的針頭和逐漸染紅的試管。

他的眼神似乎讓周圍的大人忌憚，他們把他帶到了醫院，奧瑟卡利記得一個溫柔的醫生問了他不少問題，問得他幾乎要不耐煩了，醫生才放過他。

他站在米白色的走廊裏，牆壁上貼着楓葉壁紙，綠色的植物挂在欄杆外，他記得是因為，那條走廊是他後來很多年都沒再見過的溫馨。

他短暫地忘記了來時一路上周圍人混雜着擔憂和壓抑不住的厭惡的複雜的情緒。

具體什麽情況奧瑟卡利不知道，反正他每個月都要去醫院一趟。

院長會拉二胡，但他很少拉，每次都只是拿出來深深地凝視一眼，旁邊就會有老師來把他叫走，總之就沒能成功拉一曲。

Advertisement

奧瑟卡利可能是他唯一的聽衆，他每次被帶去醫院乖乖接受治療後，院長都會給他拉一曲。

後來再回想起來，那些曲子真的很難聽。他按照記得的一部分旋律找了很久，才找出了疑似的曲子。

最後奧瑟卡利也不知道老院長是不在調上還是自創曲譜。

院長姓南野，老師們都喊他南野先生，孩子們都喊爺爺，只有奧瑟卡利，他一直喊院長，直到他離開福利院都不曾改口。

疏離得好像陌生人。

“養不熟的白眼狼”成了常挂在一些人嘴邊的話，有小孩學了狼這種生物，樂呵呵地來找他：“老師們都說你是狼呢，狼好厲害啊。”

“白眼狼不是狼。”奧瑟卡利冷漠地說。

也是經歷了很多，奧瑟卡利偶然回想起以前，才知道他離穿越者這麽近——白眼狼的稱呼就來源于穿越者。

小學時奧瑟卡利一直待在福利院，成績不好也不壞，他很聰明，但不喜歡上學，和老師的關系也不太好。

按照這種成長軌跡，奧瑟卡利應該不會和組織有交集才對。直到國中時候，他第一次殺人。

霸淩在校園裏很常見，奧瑟卡利從小就不願意吃虧，膽敢欺負他的，他全都會還回去。

梁子越結越大，終于鬧到打群架地步時，就沒人能控制住局勢了。

這一場群架後果極其慘烈，鬧得滿城皆知。奧瑟卡利被打折了左手，但這已經算輕傷了，群架死了四個人，全都是被人踩死的，還有兩個躺在ICU搶救的被刀割了喉。

剩下那些磕磕碰碰全都算輕傷。

明明奧瑟卡利見勢不妙已經退到戰圈最外面，頂多敲了別人幾棍子，但他還是被人推出來當做是罪魁禍首。

場面太混亂，誰都找不到下手的是什麽人，只好全部關了幾天，事情結束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回去福利院。

父母給他留下一點點遺産，但也不足以讓他輕輕松松活到成年。

奧瑟卡利很确定有人在這場群架裏面渾水摸魚，因為他搬離福利院後，有人找上門問他願不願意加入極道。

有錢拿就可以，奧瑟卡利沒有反對，成為一名底層打手。

奧瑟卡利與生俱來的直覺在街頭火拼中救了他一命，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黑衣組織的人。

老大看着穿着黑色風衣的人，臉色難看，低聲罵了一句：“走了。”

“老大，我們這麽多人，憑什麽要怕他一個？”身邊有人憤憤不平。

“我們惹不起，”老大煩悶地點了煙，狠狠吸了一大口，“我會跟首領說的，他們太嚣張了，這個月第幾次了。”

“烏雀新來可能沒聽過他們，他們仗着火力猛跟我搶這塊地盤的控制權很久了。”老大摟着奧瑟卡利的脖子。

烏雀是他的新代號，奧瑟卡利随便選的。當時他身體剛剛抽條，為了能吃飽，差不多每天報酬都貢獻給了便利店，但依舊瘦了很多。

看着身形比他還單薄卻趾高氣揚的男人，覺得世界十分奇妙。

這種弱雞憑什麽值得被忌憚呢？

然後，他偷偷拿了一柄刀，跟蹤着那個外圍組織成員到安全屋。

他可能是第一個單槍匹馬殺進組織安全屋的毫不知情人士，可想而知組織會有多憤怒。

不知道是誰找到了他，把他打暈綁走，很快他就代替那三個死去的組織底層成員，進入了組織，甚至還獲得了去訓練場進修的機會。

“可我還要上學。”奧瑟卡利誠實地拒絕了前來通知的人，“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混黑。”

很多時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奧瑟卡利借口身體原因，休學了。

在組織裏，奧瑟卡利永遠都能吃飽，于是他很快就忘記了曾經對學習的一點執着。

奧瑟卡利逐漸長大，直到某天，那個也想成為狼的小孩再見到正在執行的他，驚喜地走過去，被一槍爆頭。

為了避免橫生枝節，朗姆命令奧瑟卡利把他住過的福利院給燒了，把資料全部銷毀。

他再回去才知道，院長早就去世了，絲毫不知道奧瑟卡利來意以為他來捐款的新任院長悲傷地說，南野先生死前還在念着一個無辜的孩子。

奧瑟卡利沒有燒掉福利院，他只是把自己那份資料拿走了。朗姆對此很不滿，但奧瑟卡利硬氣地拒絕遵從他的指令。

“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忘記那些人，那些人只會讓你任務出差錯！”

“這是意外！”奧瑟卡利憤怒地說，“我的事與你何幹，又不會影響到你。”

最後頂嘴又沒按照要求的奧瑟卡利居然只得到了幾句訓斥，輕拿輕放到讓人震驚。

……

格林納達聽完奧瑟卡利講述，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組織對你真的寬容，我以前有一次稍微好心放走了無關人員，就被懷疑是卧底。”

奧瑟卡利不耐煩地說：“你都聽完了我整段經歷，不幫我分析原因？”

“說實話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曾經聽說組織裏有一個項目是與時空有關的。”格林納達聳聳肩，“還記得不，逆轉時間的洪流。”

“這和我有關？”

“說不定組織已經摸到了世界本質，發現你是那個世界最特別的存在呢？所以一直不敢動你。”

奧瑟卡利被這不走心的借口氣到了，石頭酒幫格林納達扯開話題：“其實你很幸運。”

奧瑟卡利冷冷地吐出一個音節：“哦。”

“從小到大你遇到的人都很不錯，無論是福利院院長還是老師，都很護着你，如果不是你自己作死，就沒有那麽多事了。”

“你倒不客氣。”奧瑟卡利嘀咕，但他無法反駁，石頭酒說的是實話。

“至少比很多人好了，”格林納達誠懇地說，“不過這也是為什麽你還能成為一個警察的原因吧。”

奧瑟卡利：……

無論聽多少遍，他還是不習慣如今的身份，但他答應了蘇格蘭要成為合格的警察。

蘇格蘭在這個世界嘗試了全新的身份，走他哥哥沒走下去的律師之路，奧瑟卡利聽說他因為好幾個刑事案件，已經和他哥哥成為朋友了。

“挺好的，也希望你是合格的律師。”奧瑟卡利想起那場他唯一一次站在法庭裏的經歷，小聲說。

合格的律師不應該讓被告背負不屬于他的罪名。

奧瑟卡利突然發現，這麽多年過去，盡管他能理解，他卻依舊耿耿于懷。不過都過去了，他現在是警察，是貨真價實的紅方。

或許等過幾年他就可以恢複身份，回警校找鬼冢警官，再問一句：“如今的他，還能成為合格的警察嗎？”

或者說——“他已經成為一個合格的警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