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淪陷

淪陷

走出校長室,兩個人一前一後下了樓梯。

棠海沒想到假期裏斯內普還會出現在學校,她選擇這個時候來就是特意為了避開他。鄧布利多絕對是故意的,這是蓄意報複。她咬了咬後槽牙,加快步伐跟上黑着臉走在前面的“帶路人”。

并排走在學校裏,假期的霍格沃茨十分冷清,走廊裏樓梯上不見一個人影。似乎又回到了七年級畢業前的那天,天氣也是這樣好,明媚的陽光投在斑駁的牆壁上,印上斜斜的石柱影子。

“西弗勒斯,”斯內普直視前方不為所動,仿佛沒聽見棠海喊他的名字。

這是真生氣了,怎麽跟小孩子似的。棠海忍着笑,擡眼看他側顏。

轉過一道彎,棠海猛地拉住他的肩膀将其拽到角落裏,雙手撐牆形成一個夾角,背部緊貼牆壁傳來的冰涼感和空間急劇縮小産生的壓迫感讓斯內普不免一怔,他們離得很近,棠海擡着頭看向他的眼睛,鼻尖堪堪停在幾近能觸碰到的距離。

她的眸子很明亮,光影打在臉上映着翹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嘴唇飽滿紅潤,煞是好親,啊不,好看。

斯內普難堪地別過頭,為自己內心突然冒出的龌龊想法而懊惱。

“你臉怎麽紅了?”棠海看着對方臉頰上突然浮現的一絲霞紅頓時感到莫名其妙。

“你先放開我。”斯內普艱難地開口,剛剛因為生氣而醞釀好的滿腹牢騷和怨言此刻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不,你還沒消氣呢,”棠海擡手掰正他的臉,強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你先說你為什麽生氣。”

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如融化的冰川般清涼,溫柔的語氣讓他自己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這氣是不是生得有些無理取鬧了。斯內普剛想逃避開她的目光,卻又被下巴上的那雙手扶正了回來。

“......你就那麽不想見我嗎?”斯內普深呼一口氣,沙啞的嗓音伴随着低沉的耳語緩緩吐出,明明應該是憤怒的反問句,竟讓人聽出幾分委屈。

四目相對,棠海被他的問題打得措不及防。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成年的斯教了,高大瘦削的身形被緊緊裹在袍子裏,每一顆扣子都扣得一絲不茍,只在脖子處露出窄窄一條白色襯衫的邊,如此禁欲的裝束下這身體的每一處她幾乎都觸碰過。微卷的發梢落在耳下,如潭水般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在面對其他人時沒有一絲波瀾,可在她面前卻依舊如孩子般有脾氣有情緒。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清苦味道,混合着衣物上殘留的魔藥味和熟悉的洗發水味,棠海的心緊了一下,好像被什麽東西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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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棠海伸手抱住了他,“我沒想瞞你,原本只是想偷偷給你個驚喜來着。”

她對他有太多太多虧欠,除了抱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驚喜變成了驚吓,原本預想的情景超出狀況外。

斯內普撞了滿懷的青草香氣,連帶着胸前口袋裏那塊被體溫捂得溫熱的懷表一起幾乎要陷刻進心口。她總是在道歉,為什麽,她到底還有什麽事情瞞着他。可此刻懷中傳來的真實觸感已經讓他這些年想見到她的迫切心情得到了滿足,無暇再去顧及其他。

斯內普輕輕圈起手臂,掌心撫上對方滿背順澤冰涼的長發,柔軟地好似心底塌陷了一塊,他知道自己已徹底淪陷。

學生時代的相處時刻歷歷在目,多年過去,她變了,他也是。

目光掃過,兩根木簪斜斜地插在她的發髻裏,他微眯了眯眼睛,認出是那對被她拿來當筷子使的魔杖。

嘴角在暗處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嗯,好像又沒變。

棠海和斯內普的辦公室在同一層樓的走廊兩端,但卻完全沒有地窖的陰暗潮濕感,半圓形的頂窗灑下大片陽光,綠色垂吊植物零零散散的挂在天花板上,原木桌椅書架和柔軟舒适的沙發随意地擺放着,仍餘下大片空間可供她自由發揮,再往裏是一間臨時休息室,和赫奇帕奇一樣的暖黃色裝飾。

大概收拾了一下,棠海又回到了八樓校長室,剛剛斯內普在,她還有很多事沒和鄧布利多聊完。其實申請麻瓜研究學的助教職位是棠海和鄧布利多商量出來的結果,學生少,課時量少,布巴吉教授也很認真基本沒請過假,所以她這申請個職位就是樂得清閑,也正好有時間處理別的事情。

“鳳凰社現在是解散了嗎?”棠海輕輕吹散杯中飄浮着的茶葉。

“暫時算是,畢竟大家都認為伏地魔已經死了,食死徒也都被關進了阿茲卡班,沒有繼續存在的理由。”

“那如果他沒死呢?”棠海微微抿了一口茶,又默默放了回去。嘶,她還是喜歡喝白開水。

“哦?你也認為他沒死嗎。”坐在書桌後面的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怎麽,難道你不是這麽認為的?”棠海把茶杯重新放回桌面,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窩在椅子裏。

“我可是等了你太久了。”

“八年而已,如果沒有我,你至少還得再等上十幾年,順便還得把老命賠上。”

“你就那麽自信?”

“這不是自信,教授,我們都是一類人,為了實現共同的目标甘願犧牲同伴甚至自己,”她眨眨眼,“不是嗎?”

鄧布利多的藍色眼睛閃了閃,坐直身子非常正式朝她伸出右手,“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棠海望着那雙雖然幹枯蒼老卻還幹淨潔白的手,內心寬慰了一些。

雖然一見面就唇槍舌劍,但在幹死伏地魔這件事上,棠海能完全信賴并且交付的人只有鄧布利多,畢竟目标完全一致,一個有完整的信息,一個有絕對的實力,兩個加起來接近兩百歲的腦子去搞一個已經把自己切片到癫狂的瘋子,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那麽,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麽了嗎?”鄧布利多擡手一揮,校長室內立刻加防了嚴密的防禦咒和靜音咒,“放心,我們的對話絕無第三人知曉。”

棠海慢慢坐直身體,上下兩片嘴唇碰到一起,輕輕吐出兩個字,“魂器。”

對方原本敲擊桌面的手指突然停住,雙手合攏至身前,鄧布利多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重複着剛剛聽到的那個詞彙,“魂器?”

“不然如何解釋他被死咒反彈卻還能茍活于世?”想到那個沒鼻子的禿頭,棠海眼中露出幾分嫌惡,“他一直在試煉某種極端邪惡的黑魔法這你應該清楚,脫發、消瘦,趨于蠟像的古怪樣貌,這可不是只制作一兩個魂器就會出現的後果。”

“他做了幾個?”饒是再冷靜的聲音也開始出現些許波動。

“按照目前這個時間來看,準确來說應該是五個,還有一個不太算,最後一個還沒做。”

“你知道它們的具體位置?”

棠海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如此巨大的信息量需要一定時間來消化,房間裏一陣漫長的寂靜。

“你——真的......”對方欲言又止,但棠海知道他想問什麽。

“我想預言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有些事情我不想解釋,也沒必要解釋。以前之所以不攤牌,是因為時機未到,當然現在也沒到。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着?讓子彈飛一會兒。”

“你有什麽條件?”談合作不可能不講條件,鄧布利多深谙這個道理,眼前的女人明顯不屬于這個世界,她的身份要比想象中還複雜得多,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不想讓這個秘密武器落入對方陣營。

“我的底線就是,不能再有人犧牲了,至于伏地魔——”棠海身體微微前傾,眼神中帶着一絲狠厲。

“他必須死。”

棠海其實是完全信任鄧布利多的,雖然她曾有些不滿,不滿他将那些艱巨而痛苦的任務交給斯內普去完成,不滿他一定要讓斯內普去承擔那被千夫所指的罵名,不滿他用那雙綠眼睛死死拿捏住斯內普的痛處。但時代的塵埃落在每個人身上都是沉重的,她知道對于鄧布利多來說,那或許就是最優的選擇了,而她又何嘗不是那個做出所謂最優選擇的人呢?

一個摧毀魂器的計劃正在秘密制定當中,整個暑假,一老一少天天窩在校長室裏研究各種可行方案,雖然仍舊存在很多争議,但有了鄧布利多的幫助,原本一個人肩負秘密的棠海明顯輕松了許多。因為她不害怕鄧布利多會問及她當初離開的理由,就像鄧布利多也會選擇犧牲哈利、斯內普甚至自己來布置一場殺死伏地魔的大局,她也一樣眼睜睜看着波特夫婦慘遭殺害、雷古勒斯秘密離世、小天狼星因冤入獄、納威父母折磨成瘋,她不是菩薩也不是善人,她只是一個基于理性思考做出最優解的旁觀者,真實夢境游戲的體驗者。

可喜歡的故事和喜歡的人物擺在面前,任誰也不會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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