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新教授

新教授

棠海感覺今天自己很奇怪，不，是兩個人都很奇怪，但是她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裏奇怪。

她站在窗邊目送斯內普離開，看着那個高大瘦削的黑色身影逐漸消失在街角。這她重新回想起那個穿着不合身罩袍的瘦削男孩，每走一步都會漏出被踩在鞋底的髒兮兮的褲角，沒什麽朋友，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待在學校的各種角落裏，就像一只被丢棄的小貓。可他眼睛裏總是有光的，看書時、上課時、熬煮魔藥時，他對知識的渴求和對未來的向往都是肉眼可見的。這讓棠海想起小時候的自己，無數次被父母送走，或是收錢讓人領走，或是騎自行車到很遠的地方把她丢在路旁，她一開始真的很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裏做錯了，讓父母那麽讨厭自己。為什麽弟弟做什麽都是對的，而她做什麽都是錯的。棠海也曾試着讨好他們，但又有什麽用呢，她根本融入不進去那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從頭到尾她都只是個局外人。

但幸好她有姥姥，無論自己被扔到多遠的地方都能把她找回來的姥姥。後來她也不敢再羨慕那些有父母疼愛的孩子了，這個世界上能有一個人還牽挂着自己，就夠了，她不敢奢求更多。所以她努力學習想逃離那個家，仿佛只要遠離那三個人，自己就能徹底擺脫那緊緊勒在身上的束縛。

相似的童年經歷總是容易讓人共情，所以她希望自己也能成為那個在陰暗角落裏照亮斯內普的一小盞燈，可能不會太過明亮，但至少能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依然會有人信自己。

可這些年的發生的事情太多，變故也太多，一樁樁一件件，消磨掉精力，折磨透心智。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記憶中的那個男孩兒也已經成長為了一個能夠擔起重任的成熟男人，或許是這些年在伏地魔手下的經歷——亦或是莉莉的死。

異樣的心情不斷在心頭積聚，在那團混亂纏繞的複雜情緒裏，出現了零星新的微妙心理。棠海的神色漸漸暗了下去，這是她在面對斯內普和莉莉的關系時，第一次察覺到那絲嫉妒。

新學期伊始，霍格沃茨又迎來了一批懵懂的新生，禮堂裏人聲鼎沸，棠海安靜地挨着斯內普坐在教師席最左側，一手端着盤子一手拿着筷子，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桌上還未沸騰的小火鍋。

做老師就是好，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去廚房找家養小精靈們加餐了。

“安靜——”鄧布利多魔杖杖尖抵着喉嚨，放大的音量迅速讓原本嘈雜的禮堂靜了下來。

“新的學期，我要向大家介紹一位重回霍格沃茨的新教授——來自中國的海·棠小姐，棠小姐未來将擔任麻瓜研究學助教一職，大家掌聲歡迎！”

棠海得體地起身向大家點頭致意，長發高高紮起，一襲黑色雙排扣長風衣只搭在肩上，露出裏面熨燙平整的白色立領系帶襯衫和黑色長褲。她的氣質太優越了，饒是故意穿得低調，但只是靜靜坐在那裏便吸引來了許多好奇的目光。

“中國人？”

“好漂亮啊~”

“麻瓜研究？這也有什麽好教的嘛，反正以後也用不到。”

“布巴吉教授的課本來就少，再來幾個助教也沒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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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瓶罷了。”

“中國離我們超級遠吧？”

“她面前的那個鍋煮的什麽啊，好香！”

.......

長桌上的學生們紛紛交頭接耳，時不時擡頭朝棠海的方向瞟，卻在碰上一旁斯內普教授陰冷的眼神時被吓得趕緊低下了頭。

這些不加掩飾的目光和竊竊私語讓坐在一旁的斯內普非常不爽，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能把棠海縮小裝進口袋裏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斯內普微微偏頭看了一眼棠海，結果人家根本沒在意這些事情，只是緊緊盯着面前沸騰的火鍋和裏面起起伏伏翻滾着的食物。

“眼睛快掉進碗裏了。”他不動聲色地移回目光。

“熟了，你要不要嘗嘗？”棠海拿起公筷尋問斯內普，身旁的人沒有吭聲，只伸手将盤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那就是吃了，棠海從鍋裏撈了些牛肉和蝦滑，又連帶着油碟和麻醬一起推了回去，“蘸着吃。”

“嘿比爾，你看新來的那個中國教授和斯內普好像關系不錯的樣子。”查理暗暗戳了一下身旁剛當上級長的大哥。

“級長開會時見到了，聽說他倆以前就是同學，”比爾看了一眼教師席，又回頭湊到弟弟跟前，“她知道我是韋斯萊，還沖我笑來着。”

查理伸出胖乎乎的手指了指倆人的紅色頭發，“這誰看不知道啊？”

比爾一巴掌呼在弟弟的腦袋上，“那你別看了，吃飯！”

但查理的心思還沒從新老師身上收回來，眼神不住地往教師席上瞄，“比爾，你說棠小姐會有更加詳細的中國火球龍資料嗎？”

“還惦記着呢？媽媽不會同意你從事馴龍工作的。”

“可是我真的喜歡啊！”

“你這學期不是選了麻瓜研究學的課嗎，到時候可以去問問棠小姐。”比爾跟着查理的目光看過去，突然對上了斯內普教授那張陰沉沉的臉，仿佛寫滿了“警告”二字。他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慌忙轉過身去。

霍格沃茨的後山依舊是棠海熟悉的地盤，成為教授的好處就是沒校長的批準也可以随意出入禁林。

“我答應過你會回來的，還能食言不成？”薄霧漸散，剛剛晨練結束的棠海和費倫澤邊聊邊下山。黑色暗紋的唐圓領單臂穿着，一只袖子從後向前轉了半圈掖進革帶裏，長發高高攏起利索地束在腦後，随着步伐飄揚。

“這種滑輪設計更加省力，根據軸距的不同來适應長短距離射程，”她演示着手中的複合弓，“你們裝配上，可以大大提高狩獵的穩定性和準确性。”

嗖的一聲，羽箭飛了出去，穿過片片落葉擊中遠處的一棵紫杉樹。這棵樹的樹齡應該很久了，近處皆是露出土地的盤根錯節。待兩人走近觀察，箭已沒入樹身約三寸。

“怎麽樣？”

“不怎麽樣。”低沉的聲音響起，着一襲黑袍的斯內普從樹後走了出來。

“西弗勒斯？”棠海剛伸手握住箭杆準備用力将其拔出，卻被突然出現的斯內普吓地後退了半步差點兒脫手，幸好費倫澤在身後扶了一把。

站穩身子，棠海将箭羽捋了捋插回箭筒，餘光注意到斯內普袍角的水漬，“你來采紫衫葉？”

“顯而易見。”他揚了揚手中的袋子，目光卻從棠海轉移到了一旁的費倫澤身上。

“我就不送了，感謝你的禮物。”像是讀懂了對方的眼神，費倫澤拍了拍棠海的肩膀，接過弓箭知趣地轉身離開。

“你什麽時候和半人馬關系那麽好了？”蹄聲漸遠，身旁的黑影緩緩開口道。

“一直都很好啊，”棠海矯捷靈敏地兩步跳過前面濕滑的泥地，轉過身看他，“你結束了？一起回嗎。”

斯內普依舊沒有吭聲，只是默默跟了上去。她的腳步很輕快，總是能靈敏地提前避開沼澤和暗坑，仿佛對這林中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她對他如此了解，他卻對她幾乎一無所知。

斯內普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的沉默，但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想問也問不出口，想伸也伸不出手，這種不上不下吊在半空中的精神狀态持續太久了，久到他感覺自己随時都有可能繃不住心中的那根弦。

不對，斯內普暗暗在心中糾正自己的錯誤——那根弦早就斷了，在那個重新見到她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