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交易

交易

入學霍格沃茨前,哈利有着還算不錯的生活,他有姨媽姨父的關心照顧,有表哥達力的玩耍陪伴。可他依然找不到歸屬感,寄人籬下的生活過久了,哈利還是時常會在深夜裏想念自己那素未謀面的親生父母,德絲禮家并沒有他們的照片,姨媽也甚少提及自己唯一的妹妹,這讓哈利不免感到疑惑和好奇。

所以當他披着隐形衣站在厄裏斯魔鏡前,看到那些對着他微笑的家人時,什麽路威,什麽尼可·勒梅,還有斯內普和棠海的古怪行蹤,全部被抛諸腦後,他只想和爸爸媽媽待在一起,他真的不願意離開這個房間了。

直到他遇到了鄧布利多。

“你又來了,哈利?”

年邁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哈利感覺一瞬間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凍結成了冰。這是除了晚宴時的遙遙相望之外,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位神秘而睿智的老者,他閃爍着藍色光輝的眼睛就像一盞燈,一盞将他從夢境中拉回現實的指明燈,讓沉浸在所求幻象中的哈利重新踏在了實地上。

他還有許多事需要做。

在搞清楚路威守護着的東西是魔法石之後,三人組也順理成章地推斷出斯內普正在逼迫着奇洛幫他竊取這樣寶物,以獻給他所效忠的主人。不過緊接着,他們就被海格帶回來的火龍蛋搞得心力交瘁。

“聽着海格,我們必須盡快把它送走,不然以諾伯的生長速度,再過兩個星期它就會變得跟你的房子一樣長了。”哈利提高了嗓門,他看着滿地的空白蘭地酒瓶和雞毛,站在門口無從下腳,“而且馬爾福随時都有可能去告訴校長。”

好不容易獲得了海格的同意(即使他淚水模糊地将鼻涕抹在下巴的胡子上),羅恩終于向查理寫信詢問了意見。一切看起來似乎都還算順利,查理答應這周六午夜讓朋友來帶走諾伯,只是還有三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像雨天的陰影一般籠罩上了三人組的心頭。

第一件事是查理在來信中的最後一句提及到,希望羅恩能代他向棠小姐問安;第二件事是羅恩的手被諾伯咬了,腫疼得厲害只能躺在醫療翼裏;還有一件事是夾着這封信的書籍被馬爾福借走了。

“所以我們要怎麽辦?”赫敏問。

“別擔心,我們有隐形衣呢,這是馬爾福不知道的。”

“可是棠小姐……”

“先不要告訴她,”哈利對赫敏說,“我們現在還不能确定她到底站在哪一邊。”

這注定是一個驚心動魄的午夜,羅恩躺在醫療翼的病床上徹夜難眠,他期許着哈利和赫敏已經順利将諾伯送走了,他們再也不用因為小火龍的鼻息差點兒将海格的木屋燒掉而擔驚受怕。但是第二天早上還是傳來了噩耗,哈利和赫敏因為宵禁期間亂跑被抓了,和他們一起面臨處分的還有——馬爾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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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裏的風,灌滿了每一個角落的猛烈勁頭,在春末夏初時節依舊浸了十足的涼意,拂過沉睡的黑湖水面,泛起看不清輪廓的漣漪。夜色中的禁林像是一只巨大隆起的怪物,森冷陰影直打下來,用沙沙作響的搖曳葉浪發出獨屬于它的低鳴。

棠海醒來的時候,鐘表上的時針剛好指到4,躺在身側的斯內普還緊靠着她睡得十分安穩。他昨晚應該是太累了,棠海擡手撩了撩那縷掩住男人臉頰的黑發,有些不忍心将他叫醒。

穿好衣服的棠海拎着錦布袋獨自一人走出城堡,向着禁林出發。霧霭沉沉,浸沒于夜色中的山林中出現幾點豆大的螢火。待棠海走近的時候才發現,那是剛剛跟着海格在禁林中做完勞動懲罰的學生們。

真是巧,今天出門應該看看黃歷的——她心想。

“噢,棠教授!”海格牽住不斷哼哧着向棠海撲過來的牙牙,“您起得真早,又要去晨練了嗎?”

棠海點了點頭,目光從那幾個看起來面色十分差勁的學生臉上一一掃過,又在哈利顫抖着的身體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告訴您一個不好的消息,又有一只獨角獸被殺害了,就在那邊的空地裏,”海格濃密胡須遮擋下的臉皺了皺,似乎十分難過,“禁林中有一個不屬于這裏的壞家夥。”

“知道了,我過去看看,”棠海看着一臉委屈的馬爾福家的少爺,頓時感覺有些可笑,“帶他們回去吧。”

她的語氣沒有絲毫波動,擡腳徑直走入那幽暗的茂密叢林之中,仿若剛剛聽到的糟糕消息只是什麽稀松平常的事情。

哈利艱難地跟着海格繼續向城堡走去,時不時狐疑地扭頭看向棠海的背影,她穿着一身樣式鮮見的墨色衣衫,革帶系于腰間襯得身姿挺拔,眨眼間便消失隐匿在了禁林之中。

棠海走出去沒多久便遇到了費倫澤,他的踏蹄聲很輕,背上是那把棠海送給他的弓箭。

“他還在這兒。”他輕聲說,目光望向禁林深處的某個方向。

棠海點了點頭,白金色的鬃毛随即一閃而過,消失在薄霧中。雖是日出黎明前,沉睡中的山林依舊裹着暗色輕紗在夢中均勻呼吸。腳步逐漸踏入迷境之地,鼻息間是濕潤泥土的芬芳,夾雜着一縷熟悉的古怪味道,自前方的半人高巨石堆後彌漫散發出來。

耳朵微動,帽兜劃過地面的細微簌簌聲轉瞬即逝,隐藏在石頭後面的怪物察覺到陌生來人,警惕地弓起腰。

“是我。”

棠海舉起右手,提前出聲表明身份。她繞過巨石,以一副毫無敵意地姿态出現在對方的面前。

石堆阻擋住寒厲的風,為受傷的生物提供着休息處所,也為密謀起事制造了幽閉環境。兩個黑色的身影以一個不近不遠的适當距離斜對着坐在石頭上。

“給。”

棠海從口袋裏掏出手絹遞過去,示意對方擦拭掉嘴角殘留的銀色血跡。

“謝謝。”奇洛伸手接過去,指縫間也滿是斑駁的銀藍色熒光。

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竟然還留有一些人性的禮貌,棠海不禁在心底吐槽道。

“Lord,”她看着使勁擦拭血跡的奇洛,鎮定地開口,“我想和您談談。”

他的身體一滞,似是在思考什麽,又像是在征求意見。許久過後,帽兜終于被緩緩摘下,露出奇洛那張蒼白而瘦削的面容,巨大的紫色圍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光滑圓潤沒有半根毛發的禿頭腦殼。他轉過身,用另一張長在後腦勺上的、猙獰恐怖的臉面向棠海。紅色的眼睛放出光來,其下是兩道細長的鼻孔。

确實很像一條蛇,棠海心想。

那條薄薄窄窄的一字型嘴巴裂開了縫隙,“你想和我談什麽?”或許是因為剛剛吸取完獨角獸的血液,他的聲音較之前變得稍微氣足了一些。

“一個交易。”棠海停止了手中把玩革帶的動作,鄭重其事地說。她的目光沒有猶豫閃躲,只是靜靜地直迎上對方帶着侵略性的打量。

“交易——”一陣銳利刺耳的笑聲響徹山林,“從來沒有人敢和我談交易。”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看我有沒有帶給您足夠的誠意,”棠海依舊保持着冷靜,“或許您願意聽聽看?”

“可以,”那張臉停止了獰笑,“但如果我不滿意,或者說——我沒有感受到你足夠的誠意,那麽從今天起,西弗勒斯就再也見不到他心愛的妻子了。”

他加重了“心愛”兩個字,仿佛是在恐吓對方。

“當然,”棠海恭敬地垂下眼眸,“能夠與您攀談,是我的榮幸。”

“你似乎并不怕我?”

“世人皆有所求,在慾望面前,恐懼也變得渺小。”

“很好,”男人嘶啞的嗓音中帶了虛與委蛇的客套禮節,“那就請美麗聰明的斯內普夫人說來聽聽。”

“抱歉,雖然我是他的妻子,但我并沒有改姓,請叫我海·棠,”棠海禮貌客氣地糾正道,“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而我和您的目的是一致的。”

“敵人的敵人……”他的聲音像沾染了粘膩濃稠的液體,“你的敵人是誰?”

“不是我的敵人,而是侵略中國的罪人,”目光忽地暗了下來,棠海用沉重緩慢的語調一字一句地說道,“一個半世紀以前,英國麻瓜政府故意放任縱容商人向我國肆意傾銷鴉片,在遭到抵制後公然挑起戰争,占我疆土,屠我族人,掠我財富,以昭然天下之惡意逼迫我們簽下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這是國仇,亦是家恨,是億萬中華兒女所不能放下、更無法忘掉的血海深仇。”

“我來到英國數十年,仔細觀察了巫師世界的各方勢力,魔法部內部腐朽殘敗、鄧布利多是親麻瓜派、純血家族趨炎附勢見風使舵、普通巫師更是沒有自己的頭腦和思想,而唯有您,能夠在這物欲紛雜橫流中找到并堅持自我,以崇高之信仰,欲使世界重獲新生。只有與您聯手,才能推翻魔法部現行的種種對麻瓜的保護制度,讓那些沒有任何存活必要的蛆蟲陷入到無盡的黑暗、混亂與失序之中。”

寒聲裏愈發攜帶了肅穆和憤怒,讓人聽得脊背發涼。奇洛背對着她的身體劇烈抖動起來,像是激動、又似驚恐。

“很好,非常好,”那張邪惡的臉猙獰狂笑着,“不過你要拿什麽來和我做交易呢?”

“我可以幫您重塑軀體,以及——”她停頓了一下,那雙瞪得猩紅的眼睛在聽到這句話後明顯閃爍了一瞬,“殺死阻礙您回歸得勢的一切障礙,包括哈利波特。”

“你想要什麽?”嘶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迫切而振奮。

東方拂曉,澄澈熹微灑落山林,穿過巨石亂陣的間隙映照在棠海堅毅的側顏上。

“我所求之物與您而言,不過爾爾,”冰涼的懇切之聲逐漸悲緩,“待您統治英國後,請允許我,帶着那些流失在外的文物回家。”

雖然都是各自領域實力最強的巫師,鄧布利多了解人性、精通人性,所以他知道對付拿捏不定的人,可以用愛做鐐铐。但伏地魔不是,他不懂得愛,更不相信愛。只是以斯內普妻子的身份,以所謂的愛情為紐帶,在伏地魔最虛弱多疑的時候,是無法獲取他毫無保留的最大信任的。只有順其認知,在特定語境下,用他最能理解的邏輯編織一套順暢缜密的理由,才最有說服對方的可能。

所以棠海篤定他不會拒絕、也不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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