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江意濃對今晚的單身派對沒半點兒興趣,尤其主角還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本來已經進高鐵站了,馬上檢票上車,随手點進朋友圈掃了兩眼,那三個字自動跳進她視線。

江意濃指尖挪到那行消息下,停頓兩秒,随即切換到訂票軟件,退了高鐵票,轉身出站。

幾分鐘後,一輛出租車停在她面前,江意濃拉開車門上去,“臨江會所,快一點。”

盡管刻意壓着,語氣中還是隐隐透着幾分急切。

然而,車子剛起步,她又改了主意:“開慢點,八點到就行。”

派對七點半開始,從這兒到臨江會所,不超速的情況下,稍微加快速度,大概七點二十能到。

但江意濃非要八點才到,也不是不行,司機調侃了句:“嘿,您這到底是想快點還是慢點啊?八點才到的話,咱得繞最遠的路。”

想快點,但是必須慢下來。

窗外街燈忽地亮起,暖黃色的光,像小太陽,即便是夜晚,也讓人生出幾分希望。

七點五十八,到達臨江會所。

江意濃不緊不慢下車,步伐悠然地朝會所走去。

卻在門口被人攔了下來。

“麻煩出示一下您的會員卡。”

“我找江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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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漫漫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本次派對的主角。

門衛打量着她,眼神明顯透露出不信。

江漫漫是臨江會所的常客,短發短裙嬌俏可愛,妝容豔麗,她身邊的朋友也都是同樣時尚靓麗的女孩。

哪裏像眼前這位,一身淡青色綿綢長裙,長至腳踝,腳踩帆布鞋。

長發黑亮,發量驚人,卻偏偏一絲不茍地用黑色發圈束在腦後。

模樣雖美,氣質不俗,但卻打扮得嚴肅又古樸,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個學校的教導主任。

“你進去跟江漫漫說一聲,讓她來接我。”

江意濃話音落下,一個男人走近,正要擦肩而過,停下了腳步,轉頭瞥她一眼。

江意濃也望過去。

他穿藏青色襯衣,只有頂端的扣子沒系,其餘的一絲不茍扣在一起,向下延伸,陷入西裝褲腰裏。

一只胳膊上搭着外套,另一只袖子随意翻折,露出一截手臂,青筋凸顯。

表情肅正,倒像個正經人。

江意濃喚他:“檀……”

‘樾’字還沒出口,檀樾同時出聲問門衛:“江小姐的朋友?”

聽她似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檀樾眉心稍蹙,認真打量起面前的女人。

幾秒後,目光依舊茫然。

江意濃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心頭有什麽東西往下沉。

門衛猶疑着問:“小姐您認識檀先生?讓他帶您進去也行。”

江意濃視線在檀樾眉宇間停頓片刻,似是在思考,過了會兒對他點點頭,以示歉意,“抱歉,認錯人了。”

等檀樾走出幾米遠後,她又跟門衛說:“我還以為是蕭大少爺,那人跟他挺像,不過眉眼不如蕭大少精致。”

這話清晰地傳入檀樾耳中,他腳步一頓,下意識回頭。

江意濃雙手抱臂,望着天空,嘴角挂着淺淡的笑意,似是欣賞美景。

她側着身,自檀樾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她挺翹的鼻尖。

江意濃餘光瞥到檀樾轉身再次擡腳離開,彎起的唇角變得平直。

門衛在一旁心驚肉跳,這位小姐膽子真大,敢說檀樾不如蕭大少。

檀樾和蕭大少同父異母,兩人素來不對付。

關鍵,他們哪兒長得像了?

蕭大少端正,檀樾五官才更精致,還帶着幾分邪性。

兩人不能說天差地別,至少一眼望過去不會覺得他們有相似之處。

幸好檀先生沒聽到,不然肯定立刻就趕她出去。

門衛望了望檀樾的身影,應該沒聽到吧?

兩分鐘後,一個戴着金絲邊眼鏡的男人出來走至江意濃身旁,同樣是襯衫西褲,這人才像是真的正經人。

“漫漫讓我下來接你。”

江意濃颔首,“謝謝從禮哥。”

蕭從禮,檀樾的大哥,江漫漫的男朋友。

蕭從禮:“還以為你不來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直接跟漫漫打電話多方便。”

江意濃笑笑,沒說她跟江漫漫已經互相拉黑。

江漫漫居然請她出來玩,她居然也來了,也不知道誰更抽風。

-

江意濃到的時候,包間裏氣氛正好,時不時傳來笑聲,見她進來,聲音漸小,視線都落到了她身上。

江意濃的衣着和當下的環境格格不入,有人捂嘴笑,或是竊竊私語讨論她形象奇葩,氣氛有些僵硬。

大家望向江漫漫,是她組的局,人也是她請的,即便不熟,也該她緩解氣氛。

江漫漫端着酒杯,本來正和朋友說笑,看到她的那一刻,笑意收斂,掃她一眼,收回目光,自顧自地品酒。

絲毫沒有要介紹她的意思。

最後還是蕭從禮笑着說:“這是漫漫的姐姐,江意濃,在安市工作,好多年沒回來,很久沒跟大家聚了。”

江漫漫翻了個白眼,并不接話。

大家震驚過後,也不知誰說了句:“哪裏是很久沒聚過,是從來沒聚過吧,這是江大小姐?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場面再度尴尬。

江意濃朝裏走,随意找了個寬敞的位置坐下。

剛好就是檀樾身邊。

然後才回剛才喊話那人:“我十八歲生日會你沒參加?不應該啊,當初北城數得上名字的家族都來了。”

江意濃十八歲成人禮,江奶奶還在世,特地為她辦了場至今在北城都無人超越的生日宴。

‘北城數得上的家族都來了’意思就是,你對我沒印象,那是你還不夠格見我。

那人瞬間黑臉,“你……”

差點吵起來,被身邊的人攔住了。

下一刻,找茬的又換了一位:“江大小姐遲到這麽久,這是看不上咱們的聚會?”

江意濃不經意地往檀樾身上一掃,似是才注意到他,“你也是被漫漫邀請的?來得也挺晚。”

衆人呼吸一滞,這次是真安靜了。

檀樾正低頭看手機,聞言一頓,不過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找茬的那位聲音弱了幾分:“檀樾每次準時遲到半個小時,這是慣例……”

準确來說是江漫漫在的場合,他每次都遲到半個小時,江意濃在心裏補了句。

沒等那人說完,她勾着唇角道:“那他應該一直挺看上你的,都成慣例了。”

衆人:“……”

你是真的虎。

大家望一眼檀樾,再看向江意濃,眼神裏無不透露着‘你完了’。

片刻後,一道低而沉的男聲響起:“抱歉,遲到了,我自罰三杯。”

檀樾倒了滿滿三大杯酒,一飲而盡。

酒杯放下的瞬間,他轉頭看江意濃。

所有人一起望向江意濃,有人起哄:“同樣遲到,江大小姐不表示一下?”

江意濃深深地望着檀樾,表情意味不明。

就在大家以為她終于招架不住的時候,江意濃忽而笑了:“你就是從禮哥的弟弟吧,這麽多年沒見,沒想到你都這麽大了。”

衆人:“…………”

檀樾最讨厭的稱呼沒有之一:蕭從禮的弟弟。

還有那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問的是蕭從禮他兒子。

檀樾拿過手機,本想繼續玩,聞言拇指下意識滑動,手機屏明滅交替,最終歸于黑暗。

自進來就面無表情的他突然似江意濃般,挑唇笑道:“江大小姐?還以為江家只有漫漫一位小姐。”

在座的各位心肝又是一顫,雖然大部分不認識或不記得江意濃,但江家那點兒事,大家幾乎都聽說過。

江意濃和江漫漫同父異母,江漫漫的媽媽和江父青梅竹馬,但大學畢業那年兩人産生了分歧,江漫漫媽媽要出國,江父非要留在國內,兩人暫時分開。

在外人看來明明就是分手了,或許當時兩人也是這樣默認的。

在江漫漫媽媽出國的三年裏,江父認識了江意濃媽媽,兩人同居,江意濃媽媽還懷了孕,但沒領證。

就在江意濃出生的兩個月前,江漫漫媽媽從國外回來,得知江父另覓佳人,痛苦難忍,割腕自殺,幸而江父及時趕到,送到醫院救了回來。

江漫漫媽媽醒後,江父為了安撫她,也是真的難忘舊情,兩人激動之下,瞞着所有人領了結婚證。

江意濃媽媽知道後,怒急攻心,預産期沒到,羊水就破了,難産。

身體損傷較大,月子只顧傷心,留下了病根,江意濃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江意濃出生後,身體一直不好,還總被說是私生女,江奶奶覺得虧欠她,在世時極疼愛。

雖然很少露面,但聽說脾氣被江奶奶慣得不大好。

江奶奶去世後,連北城都沒回過。

要說和江漫漫媽媽沒關系,誰也不信。

檀樾這話明擺着就是站在江漫漫的立場,擠兌江意濃。

而且這話過于狠,估計就連江漫漫都不好在公衆場合說出口。

江意濃眼睫低垂,眼中的冷意暫時被掩蓋,再擡眸,仿若無事。

只是一開口,天降驚雷,劈得大家無所适從:“漫漫?好親昵的口吻,就是你要和她訂婚了嗎,我怎麽聽說是從禮大哥?”

檀樾眼神瞬間冰冷。

江漫漫快要氣死了,“你有病吧江意濃?!”

蕭從禮臉色也不好看。

檀樾和蕭從禮同父異母,他家情況不比江家好。

蕭從禮媽媽在他十五歲時去世,次年檀樾媽媽嫁給蕭父,檀樾只比蕭從禮小十個月。

顯而易見,蕭父出軌長達十多年。

蕭從禮和檀樾歷來不和。

能出現在同一場合,完全是因為江漫漫。

檀樾喜歡江漫漫,從沒明說,但大家都知道。

江漫漫和蕭從禮恩愛非常,衆人更是見證者。

沒人敢提這事,除了這位傳聞中脾氣不好的江大小姐。

這次算是見識了。

衆人不敢說話,連呼吸都屏住了。

靜得落針可聞,許久後,空氣中傳開“當”地一聲。

檀樾手機甩在桌上,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他把三個空酒杯一字排開,不緊不慢地開了瓶新酒,動作随意又優雅。

咕咚咕咚,直到三個酒杯中的酒溢出來,檀樾做了個“請”的手勢。

“江大小姐遲到了,不敢認罰?玩兒不起還來臨江……”

他沒說完,江意濃端起杯子往嘴裏灌。

饒是檀樾也怔了一瞬,眉心跳了跳。

喝完一杯,緊接着就換第二杯,中間都不帶停歇的,表情也沒有絲毫波動,像是在喝白開水,頗有一股千杯不醉的豪爽。

一旁的江漫漫卻是心驚膽戰。

江意濃出生時難産,自小就是個病秧子,祖母慣她也多是這方面的原因。

很少露面,是因為祖母帶着她在山裏修養身體。

這麽多酒喝下去,江意濃不會立刻就被擡進醫院吧?

還是說幾年沒見,她身體養好了,真的千杯不醉?

江漫漫拿出手機,妖二零都按好了,猶豫着是先阻止江意濃作死,還是先叫救護車。

還沒想明白,耳邊傳來大家的鼓掌歡呼聲。

江意濃手握已經空了的酒杯,杯口朝下,望向檀樾,譏诮地笑了下。

‘咚’地一聲将杯子擱在他面前,抽出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灑在裙子上的酒漬。

“挺沒意思的,各位繼續玩,我回去換衣服。”

說罷,她起身往外走。

大家松了口氣,以為今晚的鬧劇終于結束。

然而,沒一會兒,門沒關嚴,走廊傳來服務員驚慌的呼喊:“小姐,小姐你怎麽了?快叫救護車!”

衆人沒反應過來,江漫漫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蕭從禮緊随其後。

緊接着就是江漫漫氣急的聲音:“江意濃你他嗎就是個瘋子!”

大家立時開門出去,就見江意濃已經由蕭從禮背着往電梯去了,她腦袋不自然地歪向一側,胳膊懸落,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走廊一側還有嘔吐物,檀樾望着其中一點紅色的血絲,用力抓了把頭發。

服務員待江意濃一行人離去,才過來打掃。

“聽說是得罪了檀樾,胃都喝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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