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團建去也

團建去也

接下來的一周過得很快。太陽照常東升西落,車輛照常行駛于高樓大廈之間。蟬鳴與蛙叫徹底停了,但打工人的怨氣一如既往。

錦書去了幾趟警局,錄了抓了嫌疑人的口供。

“為什麽把他扔那裏?他入室盜竊我覺得可恨打暈他是正當防衛好吧,誰知道他發現我在會不會對我造成傷害呢。”

“為什麽在那個點回工作室?要請假,我又不喜歡帶手機,只能回去一趟了。去哪裏了?去山上住了一周,我媽和我哥埋在那邊,一周前給我托夢讓我趕緊回去一趟。”

“山沒名字,就是一座荒山,J市那邊的,能查到我去那邊的高鐵信息。”

顧錦這個身份的合法性是“複皇”組織搞的,上次在酒吧碰面就是因為組織想讓他回去,換一個來——他們起疑心了。

錦書是借用這個身份的,也不願意去。他們的人便打算暴力回收,一下子掐住了錦書的脖子。

然後就被錦書打了個體無完膚,剩了口氣。

畢竟是法治社會,不能殺人。

錦書估計他這個身份已經開始被“複皇”組織通緝了。

去隙間的原因之一就是躲通緝,那群人在這邊翻破了天也找不到他。

還得幫他掩飾行蹤,不然容易暴露。

唉~氣不氣~

他估計現在那幫人該到其他地方找他了,應該能清淨一陣子。

工作方面沒啥大事,由于下周公費團建,同事們的工作熱情都挺高的,就是有點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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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異界奇聞》聯動的盲盒也談好了,上周秦雲雁自己去談的,工廠那邊也談好了,大約下周把樣本寄過來。

主要問題是:工作室這邊堅持要多出幾個鬼怪的形象并且要熒光的,并表示:不能只有我們被創。

電影方更傾向于做裏面主人公的盲盒,吸引粉絲消費。

“粉絲的錢更好騙,你們做再多鬼怪也沒人買。”他們如是說。

後來還是電影方贏了,畢竟版權在人家那裏。

但工作室的人們氣不過,又産出了七八個形象的精怪,加上之前的作品,他們自己又做了一個系列的盲盒,打算他們自己賣。

就算銷量不好他們也無所謂,就是想出口氣。

“我們的精怪寶寶難道不比他們的geigei吸引人嗎?”趙鵬躍如是說着,并擺出痛心疾首的姿态。

上來取視頻順便唠嗑的梁松雲看了一下趙鵬躍手機裏精怪和《異界奇聞》主角團Q版的對比圖,一眼就認出了其中幾個人。

“這個人私生活挺亂的,公司給他營銷的挺成功所以火了,你們沒有粉他的吧?”他指着其中的男二,看着面龐柔柔的,我見猶憐,很吸粉。

“沒,原來負責剪輯的小王粉過,後來嫌演技太差,脫粉了。”

梁松雲拍拍手:“好!迷途知返!她人在哪坐着?我一定得給她安利一下我家白白,演技過硬,顏值能打,不偷稅漏稅,私生活關系近的就我一個……”

不要怕,這種情況在他們工作室挺常見的。

錦書在泡茶,遙遙看着梁松雲安利自己的摯友,在猶豫要把這種行為定義成愛情還是友情。

感情這東西真的好麻煩——他這周不止一次地想着。

這周錦書和秦雲雁兩人都心照不宣地都沒有提那個吻,一切如常。

只是錦書總覺得秦雲雁看自己的目光裏夾雜着許多他不熟悉的情愫。

是原本就有,因為現在對情感的感知能力變強了才感受到的嗎?還是在他離開的一周裏發生了什麽?

這些都是謎,他解不出來。

他只認清了一個點:我對秦雲雁來說很重要。無論是為了利用,還是其他的原因,都很重要。

每天下班都能發現秦雲雁蹩腳地跟蹤他回出租屋,看屋裏燈亮了才回自己家。

就像不放心孩子的家長,每天都要接孩子上下學。

與孩子不同,秦雲雁是跟他上下班。這也挺好,不用擔心秦雲雁上班遲到了。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看見一幫人拖着行李箱登上了去往M市的飛機。

M市錦書很熟悉,在榮錦的時代這裏叫無晴岡。因為終日黃沙飛揚,看不到太陽而得名。

是他的流放之地,也是他母親和二哥的埋骨之所。

在警局錄的口供不全是謊言,他也的确夢到他們了,該去祭拜他們了。

就是墓的位置不一定能找到了。

到了地方,一行人整齊有序地入住酒店,然後自由活動。集體的項目第二天才開始。

不出意料,秦雲雁和錦書一個房間。別誤會,是雙人房。

兩張床靠門的是錦書的,靠窗的是秦雲雁的。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錦書只帶了一個旅行包,裏面裝着基礎的洗漱套裝、一套換洗衣服還有些從隙間帶回來的小零食。

秦雲雁則是帶了個大行李箱,一半日常用品和衣服,另一邊一直沒打開。

“去逛逛嗎?我聽老江她們說旁邊的特色美食街東西挺多的。”秦雲雁拿着手機,問在鄰床上發呆的錦書。

錦書也沒啥事幹,便答應了。

說是特色美食街,其實就是各地小吃大雜燴。一到那裏,入眼的是烏泱烏泱的人群和醒目的各種地名。

“有什麽想吃的?”秦雲雁排隊買回來兩杯果茶,插上管,遞給在階梯上看落日的錦書。

錦書接過杯子,吸了一口,皺眉道:“這家的糖是不是放得太多了?”

“沒有吧,我感覺剛好啊。”秦雲雁回答。

“你少喝點這種多糖的,小心老了得糖尿病。”錦書掃過兩人手裏的果茶,視線忽然被天空吸引,他指了指天上:“你看那邊。”

秦雲雁順着他的手指望去:

成群的黑點在暗藍色的幕布下閃動,仔細看看,是一大群飛鳥。它們就像從禮炮裏解脫了的黑色禮花,密密麻麻的大約有近千只,随風在空中徘徊。忽上忽下,那些鳥兒一會兒降到低空歇歇翅膀,一會兒又竄到高空中讓人尋不到蹤跡。

很是自由潇灑。

“它們在保護自己的領地吧。”秦雲雁說。

群鳥圍着自己的巢穴巡邏、守護。那人呢?錦書想到母親和二哥的墓,自己走後,也就一個人能去幫忙祭掃了吧。那人也孤獨終老了,之後呢?那地方不會被後人開發了吧。

錦書收回了目光“大概是吧。對了,咱倆吃烤肉去吧。”

他剛才有那麽一瞬想自己打下來幾只鳥自己烤,應該挺香的。于是他就提議去吃烤肉了。

“成。”

找了一家看着人數還可以的店進去。

倆人你一嘴我一嘴地聊着,炭火隔在中間,盡職盡責地将肉裏的油脂榨出。

騰騰熱氣向上直升,朦胧了視線。鄰桌的客人喝多了,在大聲吹噓着自己的光輝事跡。店家養的胖橘貓一颠一颠地在店裏轉悠,再讨幾塊嫩肉。

就是個熱鬧又平凡的畫面,卻讓錦書心中泛起了層層感慨。

“以前來過?”秦雲雁問。

錦書也不擡頭,專心對付手裏的肉“很早之前來過,這裏真的變了很多。”

“是啊——地面上的變得都不認識了,也就地下的能保持長一點的時間不變。”

秦雲雁忽然想到什麽,沒來由地問錦書:“你生日是什麽時候?”

錦書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我過陰歷,正月十四,差一天元宵,怎麽了?”

“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來我好像沒送過你生日禮物。”秦雲雁笑了一下。

“沒事,我也很久沒過過生日了,你生日什麽時候?”

“6月16日。”

錦書覺得這日子有點熟,但想不起來具體事件。

對面秦雲雁平靜地給錦書遞了一串五花肉,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

倆人也沒點酒,就着買的飲料吃的,飲料甜的,蘸料既辣又鹹,有種很奇妙的味覺體驗。

體驗很好,下次別了。

吃完,倆人随便溜達溜達消消食就回酒店睡覺去了。今天一路上飛機地鐵大巴來回倒騰,也都累得夠嗆。

工作室其他的同事因為興奮,組了幾個局,打桌游去了。他倆都拒絕沒去,并沒注意到其他人聽見兩人一起歇息去了的表情。

他倆可沒那個心思折騰,粗粗洗漱一下就休息了。

“晚安。”秦雲雁不知道為什麽困得要命,在眼皮徹底合上之前輕聲說。

輕飄飄的聲音在黑夜中散開,許久得到了回應。

“好夢。”

第二天的出行工具仍是大巴車。

人都沒完全清醒呢就集體被叫上了車,幾個半夜瘋玩的一上車就補覺。導演大姐也是看這波人挺累的,非常人性化地縮短了介紹內容,放了幾首相對舒緩的當地音樂,自己也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秦雲雁精神狀态也不好,明明很早就睡了卻還是一副沒精神的樣子,腦袋靠着窗戶繼續睡覺。

錦書找賈晴打聽過,這位這周都沒什麽精神。

車一颠一颠的,車窗也搖得厲害,秦雲雁整個人睡得也不安穩,冷峻的面容扭在一起,隐隐有冷汗滲出來。

錦書和他坐在一起,見對方那麽難受,直接把秦雲雁的頭扶到了自己的肩上。

引起周圍一片不大不小的起哄聲。

他也不顯窘迫,坦坦蕩蕩地:“小聲點,有人需要休息。”

換來的是一陣更小聲但人更多的起哄。

錦書也笑笑,默默拉上旁邊的車窗簾,把秦雲雁上車時脫的外套披在它主人的身上。

起哄聲再起。

面對這聲音,錦書聲音帶着些笑意,卻字字誅心“還不趁現在趕緊歇會兒,你們那些個天天在電腦前坐着的身子,走到中午就得癱着。”

其他人一下子就閉嘴了,有人想反駁,忽然想起錦書之前被人撺掇着掰手腕時亮出的肌肉。

行吧,你健身你了不起——來着一位天天空閑時間就躺平的快禿頭同事。

錦書他自己也閉上眼,但沒有睡覺。他在回憶。

接下來要去的其中一個地方是北華朝許星将軍的紀念館——一個将自己的一生用在抵禦外敵,戍守邊關的名人。

之前開發商挖出了他的墓,政府部門經過考古保護挖掘後就在原地建起來了紀念館。

紀念這位憑一己之力為北華守了六十年國門的英雄将軍。

這人錦書認識。錦書當然認識他。

畢竟當年狀告榮家謀逆通敵的第一份檢舉奏就是這位許大将軍“寫”的。

這位許星将軍的父親是榮錦父親的老部下,不幸死在了一次事故中。

他出生時母親難産去世了,不過十歲父親又去世了,家中親戚誰都不願意養一個拖油瓶。

榮父可憐他是老部下的獨子,就接他回了榮府。他被當成榮家的第五個孩子養大的,能文能武,相貌堂堂。

就是脾氣不太好,也不愛說話。不願意自己欠別人什麽,所以武學小有所成之後就請命當護衛。

那年許星十六。榮家長子已考取功名;二子十二歲卻體弱多病,不讓随便出門;三子也就是榮錦,七八歲狗都嫌的年紀,小妹從小跟母親學醫,性格比她哥穩重。

父親就把許星安排給了榮錦,也是看着這孩子讓他別到處惹事。

所以錦書和許星不可能不熟。錦書被夫子罰抄了幾次《論語》,許星就被錦書拉着一起抄過幾次。

後來在榮家出事的前一年也發生了一件大事,許星被趕出了榮府。

再後來榮家被抄家,連續十幾道聖旨裏明裏暗裏地讓百官上交有關榮家謀反的證據。

被榮家壓了這麽多年的世家大族們鉚着勁給榮家潑髒水,其中最突出也就是最重要的證據就是許星交的。

帥府官印,将軍私印,來往文書一應俱全。

榮家的判決下得飛快,這份證據起關鍵性作用。

許星也借此機會從末流小官成為副護軍參領。

再後來等顧末登基,他就被調到無晴岡這個邊疆的黃沙之地了。

與他一起到的還有因為從小癡傻沒有皇位争奪能力而沒被殺的顧長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是他的封地,給了個荒王的名號就讓他來自生自滅了。

想到這,錦書不禁感慨世事無常,時間真的改變了太多了。

車停了,到地方了。

紀念館門前威風霸氣的銅像在陽光下閃耀,手裏的劍,披肩上的幹枯的血跡,□□嘶鳴的馬無不向後人說着一件事——他是個正派人物,是個英雄。

錦書神色複雜地地瞟了一眼,又想想那人守了六十年邊疆的功績。

算了,我認可你這個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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