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靈體定位

靈體定位

窗外無數黑白光點來回奔走,光怪陸離,看得人眼花,像一副一直在閃動的黑白裝飾畫。但因為它是天空,所以并不能讓人體會藝術的美感,只能讓人覺得心驚。

大廳內,那一束陽光又擴大了些,把安奕罩住。安奕卻不領情,抱着義肢挪了幾個位置。光也不罷休,跟着安奕的挪動一起走,固執地讓所有人感受它的溫暖。

安奕最終還是投了降,在暖意中又趴着睡着了。

坐在另一張桌子旁的錦書可沒這個閑心了,他在拿自己的通訊器——就是一個沒綠蘿葉子厚的手機似的東西,他正一次次地給一個相同的號碼打電話。

那號碼是秦雲雁的,錦書背下來了。

打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接不通。

“別忙乎了,本來就不在一個世界了,況且他用的不知道什麽牌子的手機也不是隙間這種可以穿透世界聯系的手機,你打通的概率不超過百分之零點零一。”無面給一個朋友發完消息,看錦書還在執拗地做無用功,不由得勸道。

“我和小孟聯系過了,夢的事她幫你辦。”

這件事就是錦書怕秦雲雁做噩夢,聯系能控制夢境的人把秦雲雁的夢境清空,想讓他睡個好覺。

錦書比了個OK的手勢,仍低着頭在打電話,卻一通都打不通。

錦書不聽勸,無面又提出了另一個建議:“你那個表不是壞了嗎,樓上小楚在,你去讓他幫你看看。”

一句話把錦書從撥通,挂斷,再撥通,再挂斷的循環裏拉了出來。這種循環已經讓他的精神處于開關機的邊緣。

他閉上幹澀的眼睛,默認同意了這個建議。卻在上樓之前又請無面繼續打電話。

“萬一通了呢?”他說。

出于幫助朋友的好心,無面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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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書上樓。莫郎知道了,終于從他的工作室裏出了來。

“這小子,鐵樹發芽了真的不一樣了。”他心虛地向上看一眼,說。

“沒您鐵,”女人陰陽怪氣道:“您這鐵樹都生鏽了,不也開了花嗎?”

“那能一樣嗎?”

“有何不同?”

“敗了你了。”莫郎無所謂地說,他從無面手裏把錦書的聯絡器要來,幫忙打電話。

沒想到他剛打了沒幾次,真通了。

裏面傳來低啞的聲音:“什麽事?”

二人也沒聽過秦雲雁的聲音,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可咋辦呢?

時間在一點點流速,貓也精神起來,圓溜溜的綠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們。

忽然莫郎動了個壞心思,眼珠轉了一通,不管無面疑惑的目光,用播音腔裝正經說:“歡迎訂購本店産品,為了您的使用體驗,請問您是上面的還是下面的。”

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什麽笑點,旁邊的無面忽然笑了起來。但她也有克制自己,一點聲都沒出,在無聲狂笑。

然後就聽見對面AI女聲擲地有聲的:“1。”

她笑得更猖狂了。

莫郎也在笑,沒想到對面還是個悶騷。他趕緊調整狀态,繼續用标準至極的播音腔說:“好的,謝謝您的配合。我們的産品保證讓你欲罷不能,驚喜禮包将在不久後送達……”

但沒等他說完,電話自動挂了。你不能指望這通電話打太久,時空亂流還在外面亂竄呢。

電話挂斷,那倆人也不約束自己了,笑作一團。連貓的尾巴都搖得更歡了。趴着睡覺的安奕倒是沒被影響,照樣熟睡。

笑聲漸熄,女人朝莫郎豎了個大拇指“假正經還得是你,你打算怎麽做?”

莫郎邪魅一笑“給他倆的□□生活加點料。”

“還得是你。”無面又将這句話重複了一遍,她邊笑邊搖頭,撇清關系:“他再鬧我就不攔着了,這件事我一點兒也不知道。”

她又笑了一陣,想着還是得說正經事,道:“他這次可急,你要直接把‘那個’給他嗎?”

莫郎點點頭,道:“本來就是要送他的,一會兒我改一下就行了,用不了太長的時間。”

“別改過了,錦書可是很要面子的。”

“我有分寸。”

幾個掃帚排排隊從某個角落裏跳了出來,打算打掃衛生。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雜質 ,本來光線暗在黑色的地板上看不清,可暖陽一朝就顯得突兀了。

無面看到它們,不由得關心一句:“秦撫呢?”

“生悶氣,不肯見我。”莫郎剛才瞎鬧的心情瞬間沒了,他擺擺手,回自己辦公室去了。

“先走了,早改完身體早把錦書趕回去,省得他來鬧我。”

樓上的錦書對下面發生的事一概不知。他敲響了一扇由齒輪組成的門。

不過多久,門開了。

錦書擡腿進去。裏面的布置是那種賽博蒸汽風,乍一看亂糟糟的,實際看也亂糟糟的。

一個紅頭發的小孩坐在一個半球型的椅子上等着他。

椅子很大,像一張小床。但上面放着各種各樣的東西,顯得少年在上面很擠。

椅子也很高,小孩在上面坐着視線和錦書平齊。

小孩十五六歲的外貌,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頭發是張揚的火紅色,絲毫不顯突兀,有的只是十足的少年朝氣。

“錦哥,你回來啦!給我帶禮物了嗎?”小孩調皮地一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錦書。

錦書:“抱歉,這次死得太意外了,沒拿東西回來。”邊說他邊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頭向一邊歪,舌頭伸了出來,做了一個搞怪的表情。

小孩叫楚決,真實年紀如他的外表一樣年輕,一點城府都沒有。他被錦書的動作逗得嘎嘎樂。

錦書趁機将手表的事一說,楚決拍拍自己的胸脯說:“包在我身上,保證給它個功能。”

聽到承諾錦書還不放心,又叮囑道:“表盤別給我搞壞了,其他地方随你。”

得了答應,他也不多逗留,但在出門之前還是囑咐了句:“你還是把你這窩收拾一下吧,都沒地方下腳了。”

楚決小嘴一撇,“怎麽連錦哥你也開始當老媽子了……”

錦書也不等他抱怨,飛速回到樓下。

“還沒打通?”

無面笑着回答:“是啊,估計打不通了。”

不知怎的,錦書覺得那笑有些看好戲的意味在裏面。但他沒說破,接過通訊器回自己房間。

他還有好多事需要處理呢。

包括但不限于感情問題。

他并沒有發現後方的無面又猖狂地笑了起來。而角落裏的安奕睡醒了,看得一臉莫名其妙。

……

“這表已經失去了記錄時間的能力,所以我把它改成了識別使用者情緒的表。錦哥你不是情感障礙嗎,我覺得這樣能幫你更好地掌控自己的行為。”

似乎沒過多久,正在靜思的錦書被敲門聲打擾,敲敲暈頭轉向的大腦,他起身去接客。

門外是楚決。小孩光着腳,這并不打緊,因為他就沒從他那張奇特的椅子上下來。

錦書接過手表,第一件事就是看表盤。

原來數字的部分變成了一個個小字:焦慮、尴尬、冷靜、困惑、厭惡、嫉妒、興奮、恐懼、快樂、悲傷、同情最後還有一個空着的。

楚決補充:“由于人的情緒太多了,十二種概括不出來,所以12點那個位置是空白的可以實時變成當時的情緒。”

錦書朝這個少年笑了一下,道了聲謝,将表帶上了手。

火鳳凰的表盤上時針指向厭惡,分鐘指向悲傷,秒針指向同情。

他疑惑地問:“我現在沒有什麽情緒啊,怎麽會這樣?”

楚決撓了撓他火紅色的頭發,說:“改的時候沒注意,那表盤上有殘留的血跡,血裏面有制作者的小小一部分靈體,所以直接綁定到那個制作者身上了。這制作者一定對這個表很上心,不然不會有靈體殘留的。我怕是你重要的人,就沒有直接抹殺那一小片靈體。你要是想把這個換綁成你自己的,直接抹掉就行……”

聽完這些,錦書哪還不知道這表盤現在展現的是誰的情緒,只能是秦雲雁了。

畢竟這火鳳凰是他雕的。

錦書在秦雲雁的書房裏的某一本書中看見了畫着這圖案的設計圖。

他對着楚決爽朗一笑:“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謝謝你。”

“沒事,但你這表被人動過手腳,有個定位器。”楚決拎着一個扁平的小黑片給錦書,那是他從表裏拆下來的。

錦書愣了愣,随即很快反應過來是誰裝的。他問楚決:“這東西還能用嗎?”

楚決答:“能,回五號世界自動連接衛星定位。”

聽到肯定的答案,錦書從楚決的百寶椅的側兜裏找了個膠帶,将定位器粘到貼近手腕的那側。

“對了,”錦書又想到了一件事:“你那裏還有上次出任務的那個追蹤器嗎?”

“上次?哪個?”

“就是無論去哪個世界都能找到那個。”

“哦!”楚決想起來了,随即疑惑:“要那個幹嗎?那東西太霸道了,只要被鎖定,除非把那塊靈體挖下來,不然永遠都會被知道位置的那個。你要那東西幹什麽?”

小孩邊說邊從椅子背上翻出一個小球,球的表面泛着金屬的光澤,可換個角度卻能發現那光澤是流動的,像一個奇奇怪怪的有毒的果凍。

“你要把這個給你監視的那個人嗎?直接讓他吃了就行,一旦入口這東西就能鑽進人的靈體裏,保證連掙紮的可能性都沒有就被永遠的鎖定住了。在此之際就是被關在玻璃罩子裏的鳥,永遠都跑不掉了……你幹什麽!”楚決邊把小球遞給他邊收拾剛才不小心掉出來的東西。

怎料一回頭,錦書直接把小球吞了。

剛收拾完的東西又“嘩啦啦”全掉出來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挖掉這東西很疼的……後悔的代價可大了……你怎麽……”

錦書絲毫沒有後悔的意思,從容地幫楚決整理機械,他解釋:“我對象沒有安全感,總是怕我消失。我把我的位置永遠地交給他,這樣他就不用怕了。”

收拾完,楚決還沒從吃驚裏反應過來,錦書只好再問:“定位怎麽看?”

楚決使勁搖了搖他紅色的小腦袋瓜,試圖把疑惑趕走“顯示是另一個裝置,一般是一次性連接很多咱們要監視的家夥……你這情況太特殊了……麻煩啊,我找一下當時的設計圖,給你改一下。”

說着他靠在椅子上,直接移回了自己房間。

走時還念叨着:“愛情真可怕,我可不要變成這種大人。”

“啧啧啧,太可怕了。”

錦書看着他的背影也搖頭。感情這東西可不是不想就可以的。

他的眼前又出現了那個抱着他,懇請他不要離開的身影。那人的眸子裏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依戀又深情。錦書想:我當時怎麽就沒看出秦雲雁眼裏流轉的失而複得呢?我該認出他的。

他這一陣想清楚了很多事。

其中之一就是他被秦雲雁吸引的地方也是他當初迷戀顧長風的點。換而言之,就算失憶,他內心深處愛的東西從沒變過。

是那份無論身處什麽境地都能坦然接受的潇灑,也是他們敢從頭來過的勇氣。

但關系上感情的時候就犯迷糊,顧長風守一份癡情孤獨終老。錦書怕秦雲雁再像之前那樣,或者更鑽牛角尖。

他心疼他。

那對雲雁來說太不公平了。錦書看了看記錄時間的小表,上面顯示時針已經轉了四十二點五圈了。

還是得再去催催莫郎,不能再讓雲雁等着了。錦書想到就去做,敲響了莫郎工作室的門。

說是“敲”其實有些委婉,描述作“砸”更合适。

“duang——duang——duang——”的,要不是這門是未知金屬做的,怕是要廢了。

裏面傳來莫郎咬牙切齒的聲音:“榮——錦——書,你一小時砸三次門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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