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不存在的樓層

不存在的樓層

他說的話仿佛是認識我很久了一樣，而我确信我絕對不認識這種可疑人士。

“不好意思，你應該是認錯人了。”我低頭想走，但他不依不饒地攔住我。

“鄙人絕不會認錯，這麽多次以來，鄙人沒有一回認錯您。”他毫不猶豫地說。

“等下，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他點點頭，說出了前後矛盾的話：“今天确實是第一次見面。可是時間順序和邏輯關系不沖突啊？”

這......我想面前的小醜不僅是一個可疑的人，還是個智力發育不太健全的人，不要跟他扯上關系為好。于是我甩下一句：“請讓一下，我要去上班。”我推開他的肩膀，急躁地從他身邊擠過去。

幸好他沒有繼續追上來。走出幾步遠後，我眼睛瞥向路旁摩托車的鏡片，從鏡片中發現小醜還在一直盯着我後背看。不知是不是由于永遠微笑的小醜妝，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愉悅，像是找到失而複得的玩具，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手心中把玩。我對這種聯想感到吃驚，我這樣一個将近三十歲虎背熊腰的大男人，還不至于沒有自保能力。小醜要是再糾纏我，我當街把他打成殘廢。我心裏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小醜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盯着我，那種令我顫栗的視線直到我進入辦公樓才消失。

進入電梯後，我深呼一口氣：“呼——神經病。”

電梯裏人擠人，我按下頂層“12”，電梯按鍵幾乎每一層都亮了，看來要走走停停好久，我無聊地刷起手機。今天是周一，一想起還要上5天的班，我頓時十分痛苦，真想不用上班還有錢拿啊。

手機刷了片刻，電梯裏的人逐漸出去，最後只剩下我自己。我看了眼顯示樓層，已經到11層了，下一層就到公司，我收起手機等待。

11層...11A...11A...電梯晃動了一下，停在原地。“12”層的按鍵還亮着，而電梯卻停在11A不動了......不對，11A是個樓層嗎，11層之後難道不是12層嗎？

我懷疑是電梯顯示出故障了，嘗試反複摁下12層，按鍵明明滅滅，電梯卻毫無動靜.

“奇怪。”我不明所以，按下面的樓層，電梯顯示10層，開始緩緩下降。很快，我就降落到1層，電梯看起來運行正常。

我走出電梯，想着那就坐旁邊的電梯好了，這棟寫字樓有相鄰兩個電梯，我換到另一邊試試。這一通操作耽誤了不少時間，我已經遲到了，電梯裏也不見其他上班族。我按下12層，忐忑不安地盯着樓層顯示。

10層......11層......11A......11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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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層顯示在11A閃了閃，不動了。既然這兩架電梯并排，卡在相同樓層的可能非常大。我強裝鎮定，心裏卻慌得不行，我工作這麽久,從來不知道這棟寫字樓有11A。

要不然出去看看吧，應該可以從樓梯或者逃生通道上去12層。我這麽想着,等待電梯在11A開啓。

樓層顯示閃爍了一會兒，電梯門緩緩打開。我不知為何繃緊了神經。

11A的走廊盡頭是自動玻璃門，門後沒有前臺、也沒有公司LOGO，黑燈瞎火的，似乎還沒有被承包。我就站在電梯裏觀望，我很确定這棟寫字樓的層數，11層和12層之間絕對沒有夾塞一層的高度，11A不可能存在。

我這麽想着，眼角餘光似乎看到牆壁在移動，我看向天花板，總感覺天花板隐隐有向下壓合的趨勢。玻璃門本來是方方正正的，再看時，卻向中間擰成了一個沙漏形。

“不對勁......”我沒敢走出電梯，趕緊按了向下鍵，等電梯門合攏我才放松下來。

我拿出手機，想在公司群裏問問，手機信號全空，我竟然一點網絡都沒有。到了一層，我沖出去找物業。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我見識了有史以來最空曠的寫字樓，層高十米的大廳空無一人，閘機和便利店都亮着，仿佛上一秒還人潮洶湧。

我跑向寫字樓入口，我現在頭腦空白，手腳發麻，感覺很不真實。

“今天一個奇跡都沒有賣出去......”

我一驚，看向聲音來源，剛才的小醜正沮喪地在大廳踱步。他是我出電梯見到的第一個活人，我也顧不上許多，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喂，你怎麽在這裏，其他人都去哪兒了？”

“鄙人嗎？鄙人只是路過，您遇到什麽事情了？”

小醜看着我，疑惑不解，但還是規規矩矩回答了我的問題：“這棟樓裏的人逐漸變少了，鄙人也不明白。”

回想起來，當時我的正确做法應該是離開寫字樓，也不跟小醜繼續交流，但顯然有某種高于我的意志指引着我，讓我滿腦子只想着電梯。我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小醜說道：“我跟你說，那電梯不正常，走到11A就不動了，這大樓根本沒有11A！我再下來時大廳裏看不見一個人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小醜任憑我搖晃他的肩膀，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真的嗎？哪架電梯啊，帶鄙人去看看吧。”

“你什麽意思，你不相信我是嗎！”我不爽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但小醜馬上道歉說：“您誤會了，鄙人百分百相信您！鄙人正是因為相信您才想去看看那架神奇的電梯！”

電梯在大廳的東北角，小醜主動向那個方向走去，我趕緊跟上：“你——”

“您可以稱呼鄙人‘烏洱姆’，如果您正在苦惱該怎麽稱呼鄙人。”他回頭微笑了一下，星月眼妝中間原來有圖案，在他合上眼睑時呈現一個十字架。我完全搞不懂他的目的，以及為什麽要化着小醜妝穿白西裝上街。但他的舉止竟端莊有禮，我也不得不回他說：“啊...那你也別一直叫我‘您’了，我們年紀差不多，直接叫我‘寧碩’就行。”

“唔......”烏洱姆沒有答應，轉過臉去，“您的名字太難記了......”

寧碩，我的名字哪裏難記了——我越發搞不懂烏洱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