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候汝降臨

候汝降臨

幽綠色的火焰燃燒起來，随着金秀智的吟唱越發猛烈。那些火焰不是從地面上燒起來的，而是憑空出現在空氣中，怪異的綠色光芒照亮了這狹小的空間。

這裏仿佛是地下室、或者倉庫一類的地方，我從未來過這裏。空氣中彌漫着腐屍一般的惡臭，那些火焰圍着我形成兩個倒三角——很快擴散成一個扭曲的五芒星。

我試圖站起來。可能是受到了太多驚吓，我的雙腿毫無知覺，當我向下看去的時候，我驚恐地發現膝蓋以下的部分倒翻過來，小腿骨從中間碎了，血肉模糊的傷口深可見骨。我流出的血被塗抹成奇怪的形狀，以我為中心畫出一個不規則的法陣的爬蟲一般的文字。

“啊...啊——”我嘴裏發出不成聲的喊叫，遲來的痛覺讓我直冒冷汗。

“西索...諾美低窪......永恒.....孚米尼翁......偉大者.......嘶嘶”

金秀智僵硬地杵在地上，張開雙臂，嘴唇翕動。它吟唱着我聽不懂的語言，只能間或分辨出幾個詞語。

惡臭的火焰充滿屋子，我看到四面牆壁上也寫滿了文字——或者說是符號，那種奇怪的形狀跟我認知中任何一種語言都不同。符號密密麻麻疊加在一起，簡直像是立體的。這些符號連同我身下的法陣，都随着金秀智的吟唱發出黯淡的光芒。

我感到昏昏欲睡。這個用我的鮮血塗抹成的法陣...似乎在不斷吸取我的精力。

不好，快跑......這個念頭非常強烈，我必須要逃跑到人流處。我拖着腿，用手肘艱難地在地上爬行。

“阿布！西索諾斯......獻上......烏布諾斯......欣快之物.....阿布！”

金秀智嘶鳴一聲，擡手看向我的手腕。冰涼的感覺一閃而過，我的右手飛了出去。鮮血從手腕整齊的切面中噴出。

“嘶——啊啊啊啊！”我不禁大聲悲鳴起來。就在此時，鐵門發出轟隆巨響，一個純白的身影闖入，喘着粗氣。

“烏洱姆！嗚...快，快來救我！”我眼前發黑，絕望地向那個身影求助。

火焰包圍着我身下的法陣，烏洱姆四下觀察，擰緊了眉頭。随着他的闖入，金秀智更加激動地吟唱着咒文，火焰內芯泛出了藍光，我下意識認為火焰溫度拔高。

烏洱姆試探性地伸出一只胳膊，白西裝瞬間被引燃，在火焰中燒成了黑炭。他裸露出的皮膚也被燒灼，烏洱姆卻好似沒有痛覺，只是十分吃驚。他看向我，“您‘認為’，鄙人無法跨越這團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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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我涕淚橫流，我想要烏洱姆救我出去，同時又十分清楚他再往前一步就會葬身火海。

“您要冷靜。”烏洱姆仍舊舉着被燒傷的手，咬了一下嘴唇，憤恨地盯着金秀智：“無論你的主人是什麽，他都不是你這種肮髒眷族能觸碰的！”

金秀智似乎不以為然，它斜睇着烏洱姆，一團細碎的光芒從它胸口升起。它脖子上的項鏈挂着一枚多面體，似乎是金屬的框架包裹着流動的晶體，看不出有多少面，此時正懸浮在空中閃耀着污穢的光澤。

烏洱姆看到那個吊墜，表情瞬間如墜冰窟，“噢...那難道是...該死的！”

“您冷靜下來，聽鄙人說。”烏洱姆蹲下來，在火焰外圍與我四目相對，“既然您‘認為’鄙人沒有與之對抗的力量，鄙人也無法拯救您。您逃跑吧，就像在地鐵上那樣——逃離這個空間、越遠越好！”

金秀智聽到烏洱姆跟我竊竊私語，怒而加大了火勢。火舌舔上烏洱姆的頭發，他仿佛知道自己時間不多，快速地對我說：

“為了防止鄙人跟您走散，鄙人想好了您需要支付的報酬——”

都到了這種時候，烏洱姆突然提起之前我在冷庫購買的奇跡，當時他說要考慮一下，遲遲沒有收取報酬。

“那是個微型奇跡，所以您只需要支付很小的報酬......鄙人想到了，就這麽辦吧，鄙人只收取這個。”

在大火中，烏洱姆竟像塑料一樣開始融化。他的頭皮流淌下來、半張臉都燒化了。尚未軟化的半張臉面對着我，翠綠色的眼睛中燃燒着比火焰更旺盛的熱忱，仿佛這個報酬他期望已久——

“您将永遠記住‘烏洱姆’這個名字！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只要您呼喚，鄙人就會來到您的身邊！”

有無形的鈎子沿着我的身體游走，我分明感受到了，當他收取這份報酬時，鈎子頃刻穿透我的鎖骨，牢牢與我綁在一起。我驚恐地檢查身體，沒有看到任何傷口——那是與□□截然不同的軀體，如果人真的有靈魂，大概就是那種東西吧。

烏洱姆消失了，完完全全消失在火中。

“僞神...納西索斯...烏撲！....嘶嘶”金秀智仿佛嘲弄般哼出幾個音節。

我突然感到環境變了，原本因火焰而燥熱的室內突然變得陰冷。我擡頭看向金秀智，烏洱姆的闖入并沒有打亂她吟唱的節奏。像是某種歌謠的高潮部分，它開始有規律地大喊着一段詞語，那聽起來像是名字、又像是宣洩情緒的感嘆詞。

在法陣的正中心，景物開始扭曲——因為空氣密度改變，似乎憑空出現了某種透明的介質。在那介質中，一個瘦長的人形緩緩浮現。

我不待那人形具象化，洪水般的恐懼當頭澆下。從本能中滲透出的求生欲讓我顫抖着後退。

有什麽、什麽很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您逃跑吧，就像在地鐵上那樣——逃離這個空間、越遠越好！

烏洱姆的聲音回蕩在我腦海中。我終于明白，不會有人來救我了。我只能靠自己。

“吾主......偉大者.......阿布！唯一的真神......”金秀智吟唱完畢，仿佛花光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上。它的皮膚飛快幹癟松弛下來，黑色的秀發掉落，俨然一副年過古稀的老朽模樣。原來這才是它真實的樣子。

而它召喚的東西即将顯現。恐懼已經讓我喪失思考的能力，當我看到那東西高大的身軀鑽出來，一只皮鞋踩在鮮血法陣上。它的皮膚黢黑，有着類人的外表，正要擡起頭來與我對視。

我的意識抽離了這副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