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降臨
降臨
他詢問我是否要購買奇跡的時候,我的鎖骨處傳來一陣劇痛。我忍不住捂住鎖骨,那裏明明毫發無傷,我卻感受到仿佛被鈎子穿透一樣的尖銳疼痛。這種疼痛似曾相識,我記得,這是我上次向烏洱姆購買奇跡的代價。
“不,我不買。”我堅決地說:“我會自己想辦法。”
“烏洱姆,我現在只想去一樓上廁所,好嗎?我很快的,你可以監視我...我不能在床上,求你了......”我淚流滿面地趴在床上,哀求他。烏洱姆到底還是存有一絲同情心,他妥協了,将拴住我的鐵鏈從欄杆上解下來,讓我當先下樓去。
我趕緊下床,奔向樓梯。因為幾天沒進食,我雙腳虛浮,一個趔趄倒在臺階上。我抓着欄杆勉強站立起來。若是在一周前,我絕對想象不到現在的醜态。但現在我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連滾帶爬地下了樓梯。
“窗邊有便桶,您将就一下吧。”
在烏洱姆的指示下,我找到那個便桶。我準備脫下褲子,不好意思地擡頭看了烏洱姆一眼。他會意,微微轉過身,算是留給我最後的面子。
他一轉身,我立刻從餐桌邊抄起一把椅子,猛地砸向烏洱姆的頭。我故意用椅子背猛擊他的後頸,一下就讓他昏厥倒地。鐵鏈“當啷”滑落在地,我丢掉椅子,這是我最後殘存的一點力氣,我剛才賣力的表演總算讓烏洱姆放松了警惕。
我沒有多少時間,他随時都會醒來。我雙手一直在發抖。木門內側上了鎖,我不可能撞開,必須找到鑰匙。所有的窗戶都被木板從外面釘上了,我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撬開木板。我彎腰在烏洱姆身上翻找,試圖找到鑰匙。
可惜,他身上什麽都沒有。他一定是預想到這種狀況,特意把鑰匙藏起來了。這樣我必須得到他的允許才能出去。
我膝蓋發軟,倚着牆才能不倒下。怎麽辦...怎麽辦,一旦他醒來,一定會把我完全綁在床上,注射營養劑維持我的生命,那時候即便我想死也死不了。
木炭噼啪作響的聲音将我喚醒,我木然地盯着壁爐火光。
壁爐...煙囪...出口...
我想到了!我沖向廚房,舀了一盆水澆滅木炭,“咳咳咳!”我忍着煙熏扒開木炭,往上望去。通過煙囪可以看到一抹光線!我難掩雀躍的心情,整個人鑽入壁爐。
在窄牆間攀爬需要極強的力量和節奏,我現在兩樣都沒有,可是我別無選擇。我調整好呼吸,用胳膊肘和膝蓋一點一點往上蹭。我知道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我灰頭土臉地在煙囪裏往上爬,幾乎被木炭的煙熏到窒息。
終于,我的右手摸到了外檐。我一鼓作氣,用上肢使勁支撐着爬出了煙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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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屋檐上,張大嘴深深吸了一口氣,讓氧氣擠占被一氧化碳侵略的血細胞,終于徹底清醒過來。
我環顧四周,萬幸的是那輛舊觀光車就停在屋外。這棟二層小木屋高約7米,我抻着脖子往下看,地面的落葉很厚,應該不會嚴重摔傷。我一狠心抱頭跳下去,摔落後滾出幾米緩沖,然後暈暈乎乎地站起來,爬進觀光車。
我點着火,懷着緊張不安的心情将馬力開到最大,向遠方疾馳而去。我認出路面上淺淺的輪胎印,那是烏洱姆這幾天采購進出深林的路線。我沿着印子開出去半小時,緊張的心情堪堪放松下來。
烏洱姆沒有代步工具,就算現在醒來也追不上我了。
我冷靜下來,檢查了油量和我的身體狀況。汽車油量至少還夠我開3個小時,我必須找到最近的城市求救。至于我的的穿着簡直是慘不忍睹,皺皺巴巴的睡衣上沾着醬汁還是別的可疑污染物。我的脖子拴着鐵鏈,或許可以成為向警方舉證的證據。
我大約開了一個小時,周圍的樹林變得稀疏了,我看到前方有一大片開闊地帶,心中燃起希望。說實話我都不知道腳下踩的離合和剎車哪個是哪個,完全是憑本能在逃命。
駛出樹林,前方果然有一條公路。我開上公路,速度加快了許多。有公路就會有人煙,我留意着道路附近。我經過一幅告示牌,指示繼續行駛50米有加油站。
無人區公路的加油站外形破敗。我開進去,下車跑到工作站求救。有個人影在裏面休息,我用力砸門,希望他能注意到我。
“先生!先生,救救我先生!”我大喊。那人緩緩轉過身。
工作站內光線不足,那個矮胖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盯着我,眼神呆滞渾濁。他沒有穿工作服,右手拿着一只鐵鍬,上面有噴濺狀的血跡。
我警覺地停下動作,往後退。不對勁。我已是驚弓之鳥,一點點異常都會刺激到我敏感的神經。他突然嘶吼一聲——簡直像動物一樣毫無理智,舉着鐵鍬沖過來。我反射性地逃開,鑽入車裏猛踩油門。
我剛剛啓動,他從工作站追出來,用肉身往我保險杠上撞,仿佛是為了阻擋我行駛。我尖叫起來,不減速地擦着他開過去,将他撞翻在路旁。我從側視鏡看到,他馬上站起,拖着汩汩流血的右肩膀奪命追我。
他兩腳追不上我四個輪子,我終于甩開他了。可是,還不等我喘口氣,前面拐角處突然沖出一輛大貨車,直直地向我撞過來。我不明白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人人都要置我于死地。
難道烏洱姆是對的,外面已經徹底瘋狂了?
我向右一打方向盤,趁大貨車也向右拐的時候猛地漂移到左邊,剮蹭着貨車邊緣死裏逃生。這是一個不詳的信號。我重新想起被“獵犬症”患者追逐的恐懼。他們的眼神跟那個瘋狂的男人一摸一樣。
側視鏡裏追逐我的人越來越多了。
這裏明明是深山老林,我剛剛逃離烏洱姆的小屋,憑空便出現了十幾號人在公路上追我。有的人開車,有的人徒步奔跑,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有一幅如提線木偶般的空洞軀殼。
汽油耗盡了。我漸漸、漸漸停滞在公路上。無數雙手覆蓋了車窗。我已經無法呼吸,絕望地仰望着透明頂棚。天空陰暗如夜晚,猩紅的雲停駐在我頭頂,167只眼睛在天幕中睜開。
【抓到你了】
“獵犬症”患者突然全部停下動作,向兩邊讓開。
一個穿着印花襯衫、黑色短發的高大黑皮膚男人,在“獵犬”們崇拜的注視中,信步向我走來。
我想起來了。他就是我在金秀智的法陣中見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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